自林柏徽回府,柳伊就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那股深深的敌意,不由得在林府过得更加小心翼翼,进一步坐实了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则。于是,柳伊的日子过得更无聊了。 小五和小十还是每天趁着午后来找她和她隔着窗户扯皮,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看风景的样子溜回住处。 柳伊有时无聊的紧,竟也会去做一些她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比如画画和读书。她识字不多,而这不多里的大多数还是未出阁时弟弟教给她的。柳伊有时候也会想想弟弟和父母,想想他们过的好不好,不过那大抵也不该是她要担心的,她也相信弟弟会把父母照顾的好。 她嫁进林府后曾经回老家去寻过弟弟和父母,却被邻里告知三人早就搬走,她也便再没去找过,只是分开那么多年始终还是思念的。 有时她也会在书房里摊开林柏安收集的字画来看,时不时的拿来临摹一番,时间久了,竟也练出一手好字。 某天午后,小五小十又悄咪咪的爬上窗户来找柳伊,神秘兮兮的要告诉她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柳伊如是问。 小五道:“后天我们就要收拾东西跟林二公子走啦。” 小十则一脸悲痛状。 柳伊放下手里正在绣的手帕,道:“你们要走那不是迟早的事?”她巴不得林柏徽赶紧的收拾东西滚蛋,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出府了。 这几个月柳伊为了不惹到那位不好惹的小叔,干脆都不出自己的院子了,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差一点都要闷出病来。 小十挑挑眉,道:“我们都要走了,小美人不要太想我哦。” 自我感觉这是相当良好了。 柳伊又拿起那方堪堪绣了一半的手帕,道:“你们放心大胆的走,我会目送你们的昂。” 小十吃瘪,不再说话,小五眼睛乱瞄一气,突然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大声招呼小十过来看。 “瞧瞧。”小五指着那个手帕上绣了一半的红色事物,道:“这不是我们山大王吗?” “唉你别说,还真是啊。”小十也奇道:“这可不就是我们山大王的原身,绣的还真像。” 须臾,他脸上带上一丝坏笑,道:“原来小美人是这样思念我们山大王的。” 小五:“哈哈哈。” 柳伊闻言,把手里绣了一半的手帕一丢,道:“你们都取笑我,我不绣了还不成。”柳伊看他们笑了一会儿,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跟上二少爷的。” 柳伊印象里,林柏徽就是个事精,有事没事就喜欢来找她麻烦。早上去前厅吃饭,他要嘲讽几句,中午去前厅吃饭,他还是要嘲讽几句,终于到了晚上她同林柏安一起去前厅吃饭,他却还要借机嘲讽几句,可柳伊总也找不到他嘲讽的点在那里。 而且他这人,疑心病极重,这二妖能光明正大的跟着他,相必也下了不少功夫。 “嘿。”小十一说这个就来劲了,滔滔不绝道:“我们哥俩一路跟到西域,在西域找了几个兄弟扮作想要偷袭中原使臣的刺客,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哥俩就冲进去将他救了出来,他一看我们武功这样高,还救了他,自然就把我们随身带着了。” 柳伊:“……”真真是极高超的手段了。 自古以来,不论是英雄救美女,还是美女救英雄,亦或是英雄救英雄、美女救美女,被救之人必然要烧着高香感恩戴德。美女常对英雄说的几句话必然是“小女子愿以身相许”“小女子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而英雄差不多会对英雄说“这位兄台师从何方”“真是巧了,我正缺几位侍卫,看几位兄台武艺高强不如跟着我啊哈哈哈”。 反正不管哪一种,被救之人从不会怀疑救自己之人就是了。即使救人之人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被救之人的事,被救之人大多只会拿剑指着救人之人,然后会说:“你走吧!这次饶你一命,再见我们就是敌人!” 戏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柳伊挥挥手,道:“你们快走吧,可千万别在我这里惹事了,我院里水塘的鱼都快被你们抓没了。” 本来她院里的水塘里养着一池红红白白的锦鲤,被柳伊打理的很好,成群结队的在水里游时煞是好看。但是二妖每次从这里离开,都要“顺手”从她的水塘里捞几条鱼带走,一连捞了十几天,水塘里的锦鲤竟然被捞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见到他俩过来便沉到水底,瑟瑟发抖。 小十道:“不是我说,你这塘里养的鱼也忒肥忒好吃了,吃了一条还想吃第二条。” 小五也跟着连连附和。 柳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晌,她道:“对你们说了多少遍,塘里的鱼是养来看,不是养来吃的。” 小五:“这话可不对,这鱼天生就是要被吃的。” 柳伊:“……好了你们快走吧,最好以后都不要来了。” 小十插嘴道:“我们问到了。” 柳伊不解:“你们问到什么了?” 小五:“为啥林二公子看你不顺眼。” 原来,林柏安的第一任妻子肖娘,和这兄弟二人从小玩到大,林柏徽是喜欢肖娘的,小时候也存了长大要娶肖娘的念头,十六七岁的时候进京赶考中了个举人,高高兴兴的回乡却得到了肖娘要嫁给林柏安的消息。肖娘心里本就只有林柏安一人,最后自然也是嫁给了林柏安,并且成亲当日,逼自家大哥许下誓言,要一生一世只对肖娘好,林柏安应允,这才能好好的拜堂成亲。 那知好景不长,肖娘身子不好,成亲后也迟迟未有所处,整日需得靠各种汤药度日,没过多久,竟是一命呜呼,撒手人寰。 不过柳伊并不关心这些,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与“今天天气怎么样”或是“明天天气怎么样”这样的问题差不多。她想要的生活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罢了。 几日后,他们果然收拾东西回了皇城,柳伊乐的自在,终于不用每天看林柏徽的脸色,心情不知道好成什么样子了。 有时也会带几个人去安置难民的废弃巷子里支个小棚子分发粮食。那些难民大多都是从西北方向的安康城里逃窜而来,安康城虽名为安康,却是个常年兵荒马乱的地方,又正距几条边界线都不太远。边界线外又净是些戎马好战的国家。于是,附近的那个国想打架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安康。 而柳伊所处的这座城,名为康定。是了,中原的几座大城,都是以康、定、安、乐为名,让人家光听名字就没了想打的意愿。 可是我不犯人并不代表人不犯我,周围别的几个小国家有事没事就总爱搞点事情,瞅着空子就给安康来那么几下,搞得安康城居民叫苦不堪。 有安康人逃到康定,多数都是被安置在一些废弃巷子里,柳伊就在这里支起自己的小棚子,给难民们发一点粮食。 一次,她同往常一样,在小棚子里布粥,一个瘦小的女孩子闯过正在前面排队的人,噗通一下跪在柳伊面前。 她道:“求夫人救救我娘吧。” 柳伊心里一惊,连忙上去扶那女孩起来,那个女孩身上满是泥水,脸上还挂着几缕毛乱的头发,一张小脸脏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柳伊,女孩脸上挂着两行泪,眼泪流过的地方在她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浅浅的泪痕。 她还在哭着求柳伊去救救她娘,柳伊便带了一个郎中跟着那女孩走了。女孩带着他们在废弃巷子里走了一阵,因为刚下过雨,废弃巷子里泥泞不堪,三人刚走了没几步,便溅了一脚一身的泥巴。 柳伊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走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女孩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给夫人添麻烦了。” 柳伊道:“不麻烦。”她想的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支小棚子布粥也是闲着,不如就跟着来看看。 三人一路无语,柳伊拉起女孩的手,想和她说说话,女孩却一直把手往回缩,嘴里喃喃道:“夫人,别拉着我,我的手脏,千万别弄脏了您的手。” 柳伊笑笑,拉紧了她的手,道:“难道这巷子里没有水源吗?”吃的不够,水总是够多的。 女孩道:“夫人,这巷子里那有什么能用的水,都是些从别处流过来的脏水,别说不敢喝,就是沾上一点都要生病。” 柳伊道:“那为何不去别去取水?” 女孩苦笑一下,道:“去过了,人家不给,他们只当我们是难民,身上脏,还怕我们带着什么病,我们每次过去取水都早早有人在那看守,就是不给我们,我们如若想要喝水,还需得去城外取。” 柳伊登时哑口无言,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人是连水都喝不到的。以前自己在未央山上待着,要取水一出门就是各种水流。后来嫁入林家,林家财大气粗,光后院里就有三口井,完全都不用担心吃水的问题。 这下子倒显得有点不知人间疾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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