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微朵开花之际,一只蓝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乘着夜色翩然而至,飞到离我们两步的距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它有一对彩蓝色的翅膀,上面画着淡淡的杏黄花纹,这样的色调跟幽蓝的夜色很相配,而杏黄花纹又使它不至于融入夜色之中。它先在我们周围绕了一圈,像是要确定现场的情况,大概是多了我们这几个外物,它便要看个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会对微朵不利。 我和伊娜屏息静坐,不敢动半分,生怕惊扰了那对将要相见的恋人。 确定没有特别情况之后,蓝蝴蝶才飞了过来,轻轻地落在微朵娇嫩的花心上。 停在花上的蓝蝴蝶向上伸展着双翅,微微颤动,然后一下一下地开合着,它的身体始终紧紧地贴着微朵的花心。而微朵也是极力地把花瓣张开,开得灿烂极致,去迎接着蓝蝴蝶对她的抚慰。 突然我觉得我不应该蹲在旁边看着人家,因为我意识到那是蓝蝴蝶和微朵在尽情而忘我地亲吻。羞羞!我赶紧跑到一边去。 再看伊娜,她大概也有同感,借故追着我跑了过来。 以前也经常看见蝴蝶在花上飞舞,除了想到春光明媚之外(作文也是这样写的),从来没有产生过像刚才那样异样的感觉。或许是听了法王讲的那个神话故事,早已把眼前的蝴蝶和花看作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这样的心理暗示着实起了很奇妙的作用。 伊娜抱着我坐在草坡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白玉盘。又大又圆的月亮近在面前,连广寒宫的亭台楼角也依稀可见。淡淡的云彩从幽蓝的天幕上飘过,带着些许的神秘悄然远去。墨玉般的群山连绵起伏,远远的,在我们四周微微泛着波浪。 月儿已经走向了西边。蓝蝴蝶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微朵,又扇动着翅膀,向远方飞去,这只彩蓝色的精灵瞬间就隐没在黑夜之中。 目送了蓝蝴蝶远去,我们又来到微朵的身边。夜风中,微朵的花枝轻轻地颤抖着。短暂的相见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别离与等待,所有的期盼换作一息的欢愉,随着恋人的离开,心情也随之逐渐地沉寂,周而复始,微朵在这千万年间不断地承受着这样一种心情。风吹动了四周的草丛,呼啦啦的,我隐约听见微朵在风中哀伤地啜泣。 风过后,微朵的花瓣开始一点一点地合拢,那个灿烂的笑容正慢慢地消失。花瓣层层地摺叠起来,直至完全闭合,回复到我们先前看到的模样。又过了一阵,花瓣上艳丽的色彩渐渐褪去,由浓变淡,然后变得枯黄,最后变成了焦黄色,花朵缩成一团。微朵的花凋谢了。 我的心又是一阵酸楚,没想过微朵花谢的时候会是这样惨烈。我们曾感受到她的向往和期盼,又见识了她开花最绚丽的一刻,现在,竟然要看着她无声地萎败凋零,而我们却只能无言叹息,爱莫能助,这种心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短短的时间里看到了一朵花的一生,从辉煌到衰亡,这对我这颗小小的心灵带来了很大的冲击,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哽在我的心和咽喉之间,欲吐无从。 再看伊娜,她也是一副伤心难受的模样,白玉般的手指掩在樱唇上,双目蕴泪,定定地注视着微朵。 这个法王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细心!带我们来这儿看微朵开花,让我们亲眼目睹了一场生死恋,想哭难受,他居然继续睡他的觉,还有没有更过分的呢? 我二话不说就跑到他身边去,一跃跳到他的身上,踩着他的胸口,面对面地吼他:“快起来!你是这样对你女朋友的吗?你没看到她有多伤心吗?” 在我慑人的气势之下,法王的眼睛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看着我那张生气的脸,他居然还能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一只老虎呢?” 这时候你还在开玩笑,你要完蛋了,看你女朋友能不能放过你? “伊娜,微朵开花了吗?” 真要吐血了!你这时候才问这个问题,招骂呀? 坐在微朵旁边的伊娜撅着嘴瞅他,没好气地说了句:“开了。” 法王一咕噜坐了起来,凑了过去。看伊娜的表情神色不对,便警觉起来。正常来说,花开了,这女子的表情应该是兴奋的,哪会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除非是怪自己睡着了不陪她。 法王瞧了微朵一眼,立即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赶紧再挪近伊娜一些,察言观色,见伊娜没拿正眼看他,便厚着脸皮蹭她的手臂。伊娜撅着嘴躲开,悻悻地说道:“不要你了!” 这话怎么像对我说的呢? “这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呢?我诚恳地道歉!这次是我不对,我实在太困,睡着了没陪你,下次一定不会。是我不好,来,安慰一下。”说着,那个人出其不意地搂住了她。 伊娜扭了几下身子想要挣脱,法王就是不松手,见没挣掉,伊娜也就罢了,任由他抱着。 “别生气了。你看到微朵开花了吧?美不美?有没有见到蝴蝶蛾子?”法王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臂弯,像哄小孩子一样。 伊娜也安静了下来,听到法王问她,便点了个头,答道:“都看到了。” “你真幸运,所有的你都看到了。据说没几个人,既能看到微朵开花,又能见到樵夫来探望她。” “是吗?微朵不是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开花的吗?樵夫不是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来看她的吗?”伊娜显然对他的说法不满意。 “哦,”法王马上意识到老老实实的回答可能又要惹来一顿伤心,于是他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知道这个典故的人没几个,又有谁会特意老远地跑到山上来呢?还有,一些人来了,熬到半夜,困得实在撑不住,睡了一觉就什么也没看到了,就像我。没几个人像你一样做事坚持到底的,所以,真正见过的人并不多。我是这个意思。” 这样也兜得住,算你厉害! 伊娜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找不到什么话反驳他,也就让他过了。我想,如果法王告诉她,微朵不是每个月都能开花,环境不合,她就开不了,还有,樵夫也不能来看她,蜜蜂蝴蝶之类的也只是碰巧而已,那么,怀里的这个女子不又得要哭一场,简直要怀疑人生了。爱情,谁说不是在哄哄骗骗之下生根发芽的呢? “你这次失信,怎么罚?”伊娜斜着眼看他。 “该罚,该罚!”回答得很爽快。 “我问你该怎么罚?”伊娜不放过他。 “罚我下一次再陪你过来。” “这不算!” “我真想不出。要打要骂随你,我甘之如饴,所以只要你和我一起,也没什么算是惩罚的了。”脸皮也真厚。 “好,那么我不和你一起了!”趁他不备,伊娜挣开了他圈住她的双臂,脱开了身,“我自己走回去!” 法王依然坐在地上,却是面露难色地瞧着她,然后甚是为难地说道:“恐怕……恐怕这个不是在惩罚我,而是惩罚你自己。” 伊娜一愣,想想也是,自己走路下山多危险,还不知走到何时。 又是一阵气恼,这次是气自己,怎会那么笨说自个儿走回去呢?不过她还继续嘴硬,气鼓鼓地一指远处的那匹马,说道:“我骑它回去!” 法王还是那个为难的样子,又说道:“这个对我来说可真是个惩罚。” 伊娜听他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这回看你怎么走回去? “我走回去事小,可让我提心吊胆的就事大了。”法王摇头叹气。 “哼,知道害怕了吗?”伊娜更加得意了。 “是啊,可真害怕!我会一直担心着,你会不会被野兽吃掉,会不会迷路,会不会怕黑,在半路上哭呢。”法王表情认真,却是死命地忍住笑。 “你……”伊娜眼看又被他耍弄了,气得咬牙切齿,“你真以为我不敢!” 耍她可得适可而止,玩大了,大小姐真发起脾气来,可就不容易哄了。法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凑到她面前,柔声地说道:“我有个提议,要不要听?” “你就没安好心!”伊娜睨住他。 “听还是不听?”法王又问。 “说!” “不如你骑马,我跟在马后面跑,好不好?这不是只罚我,不罚你了吗?” 伊娜听了,抿着嘴儿在笑,却又马上装出个严肃样,说道:“准了,你可别后悔,是你自己说的。” “好,现在就走吗?”法王欠了欠身。 “走吧!” 法王扶着我们上了马,自己则在旁边拉了缰绳,牵着马下山。马儿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我和伊娜骑在马上左顾右盼。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些不妥,伊娜皱眉说道:“诶,我们这样子走,走到何时?不到明晚也下不了山。” “你要跑快点,是吧?”牵马的那个人问。 “当然!”伊娜很肯定地答道。 “好!坐稳了!”说着,法王一拍马屁股,马儿便跑了起来,反而是伊娜吓得连声惊叫。牵马的那个人果真也在旁边跟着马儿跑,像跟马儿赛跑一般。 只听得马蹄得得响,风儿把我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吹得快要往后倒了。这是速度与激情带来的快感,真是太爽了!伊娜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骑在马上还兴奋得咯咯地笑着,那笑声如清脆的银铃,在山野丛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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