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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的课间着实短暂,不一会儿,晚自习的铃声打响。勉强得到付念不情不愿“原谅”的薛妙妙面怀愧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盈盈欲泣的眼神还停留在付念身上,看得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再看看梁阗,脊背笔直,眉目如画,对于薛妙妙刚才那一场优秀的戏剧表演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对小弟一向严格的付老大很不高兴了。    别看梁阗在主席台上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地口若悬河,私底下就是个闷葫芦,付念说十句他才回你一句。付念老觉得,要她不是有梁阗这么个竹马,省下的口水足以让她荣获水资源环保小标兵的称号。    付念的脾气有点炸,老容易和同学发生口角冲突,不过都是不打紧的小矛盾,第二天照样能在一块儿乐呵呵地聊白敬亭的八块腹肌。    梁阗作为她座下“第一狗腿子”,虽然不好参与女生间的战争,可为了避免灾难的进一步升级化,总会从背后勾勾她的手指,往里面塞一片珍妮曲奇聊表安慰。    今天怎么回事?是她的气愤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梁阗的魂被薛妙妙勾走了?    她的小饼干呢?    呵呵哒,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盛怒之下的付念拔笔盖过于用力,不小心脱手飞了出去,正好击中她的怨愤对象——梁阗。    塑料笔盖反弹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分外突兀。    梁阗眉心拧结,拿手背轻蹭了一下脸颊,单薄的两瓣唇微抿,弯腰把笔盖捡起来放回付念的桌上,又一声不吭地离开。    付念仰着脖子看天花板,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是不看梁阗。    她可是有道德操守的,怎么能向品行败坏脚踏两只船的人道歉!    椅子吱呀作响的声音刚起,薛妙妙温柔小意的关心声就自耳畔传来,“我这里有创口贴,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付念把朝天看眼珠子顺时针旋转九十度,微微偏向左侧,观察梁阗的反应。    他摇头,拒绝了薛妙妙的好意。    与此同时,被擦伤的部位上一层表皮破开,连带着血丝。    “怎么都破皮流血了!”薛妙妙紧张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径自覆上梁阗的脸颊。    本已收回视线的付念闻声又在课本的掩护下往侧面瞥了一眼,还真是刮出血了,在左侧颧骨那块儿,不过怪好看的,让梁阗原本过于寡淡的气质多了突然两分痞气。    他别开头,避过薛妙妙的碰触,眉头紧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受到挤压疼痛。    付念鼓着腮,有节奏地一左一右往两边吹气,嫌弃地瞥了薛妙妙一眼,没经验就别瞎处理行不行?才多大的伤啊兴师动众的,还以为腿摔断了呢。    她正出神,贺驰突然凑到她耳根子后面说话,“这么关心你儿子啊?”    付念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颤了颤,屁股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时困惑不解。    “你不是说你是他爸爸?”贺驰朝梁阗的位置努了努嘴。    付念这才想到自己刚才因为气愤而说出的乌七八糟的话,为了维护自己光辉英明的形象,继续熟练地继续胡说八道:“可不是,我担心养了这么多年的乖儿子被狐狸精勾走了。”    “狐狸精?你说那个什么妙妙?”    付念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薛妙妙。”    “哦,对。长得丑的人我名字都不太记得清楚,狐狸精首先也得有颜值的好吧,你以为做妖精是件容易的事啊?”    这话听得舒服,付念大发慈悲地多看了他一眼,莫非是同盟战友?不过她这会儿心烦意乱着呢,没心思陪他插科打诨,拿本语文书摊在脸上,闭目养神。    可惜贺驰并不能觉察到她的烦闷,没安生两分钟,又开始聒噪。    “唉,付念,你生日什么时候?”    付念有气无力地回复,“七月七。”    “哪一年的?”    挺聪明一人怎么不会看脸色呢?付念咬了咬牙,看在他背景雄厚不好招惹的份上,“九八。”    “具体点,精确到时辰。”    忍无可忍。    付念一把掀下面上的课本,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算命呢还精确到小时?”    贺驰挑眉,看她的眼神略带惊愕,似乎全然没有接收到付念的愤怒。在她的虎视眈眈下,贺驰从看起来就很贵的背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老黄历,“叫你猜对了。我看你特别有眼缘,合一合咱们的八字。”    付念把哽在喉咙口的那口气生生咽回去,好像尝到了血腥味儿,她真跟不上新同桌的脑回路。    正巧薛妙妙从面前走过收英语作业,付念灵机一动,压低了声音道:“你给薛妙妙算过没?之前你俩不也是同桌吗?”    贺驰嫌弃地看她一眼,拿厚重的现代汉语词典把黄历压平整,宝贝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给算的。她看面相就印堂发黑命里带煞,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一句,生怕过了晦气。”    付念提了提嘴角,生觉棋逢对手,就他这胡说八道的劲儿,自己还差点当真了。    “你父母都是党员吧?”    “嗯?怎么这么问?”    “他们知道你信邪教吗……”    贺驰把黄历本往桌面上一砸,狭长眼睛眯着,看起来凶巴巴的,气势逼人。    付念眨了眨眼,忍不住瑟缩脖子,丹凤眼认真起来还真有点吓人。    哪料贺驰只是哥俩好的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她百度。    “黄历是邪教?你咋不说《周易》是迷信呢?”    “难道不是?”    贺驰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下,把搜索结果页面甩她面前,“没文化真可怕,四经之首啊朋友!”    “哦,你这么凶干什么?”付念探过头瞟了眼,好像知道贺驰并不会把她怎样,言谈自然熟稔起来。    / / /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不是根本制度。”梁阗垂着眼眸,语调平稳地给薛妙妙讲解政治试卷上的错题。    “不是这题,是上一题啦!”薛妙妙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一点也不认生。    梁阗因为她的摇晃偏头,似乎刚从发愣中回神,朝着薛妙妙歉意的笑笑,“抱歉。”    然后继续把注意力落在卷子上,“立国之本是四项基本原则,必修一三十六页第二段第一行注明了的。”清润的嗓音琅琅,像是珠玉落盘,声声悦耳,却夹杂了丝微的恍惚。    闻言,薛妙妙秀眉蹙起,用笔指了指自己询问的那道题目,“梁阗,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问的是第十二题。”    梁阗的眼皮垂得更低,浓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下阴影,“嗯,可能有点感冒,脑袋不是很清醒,你去问问别的同学吧,不好意思。”    他不喜欢付念的新同桌,贺驰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行为又过于放肆。    梁阗心里突然有一种名为危机感的情绪在滋生。    “没关系的”,薛妙妙抬头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关切地嘱咐道:“那你晚上回去早点休息。”    “嗯。”他几不可察地应声,有段时间没有修剪的短发掩住了眼中神色。    梁阗今晚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往常做完作业早就主动地拿出自己买的其它辅助工具书学习了,这会儿却只抱着语文课本发呆。    薛妙妙抬高下巴张望了眼,他这会儿翻开的篇目是《鸿门宴》,黑蓝字迹交错,笔记工整干净。早就学过的了篇目,上面的必背段落梁阗不是已经倒背如流了吗?真是奇怪。    时钟走向九点半,随着一声叮铃铃的下课铃响,三栋依靠天桥联通的教学楼出奇一致地颤了颤,像是地震来临时的逃命迁徙,精英班也不例外。    没两分钟,教室里已经空空荡荡没两个人影,前排的日光灯被勤俭节约注意环保的生活委员给关上,只留下后方星星落落几盏灯。    梁阗不急不缓地在站在座位旁收拾书包,目光在付念散乱的桌面上停留良久。    方才说要赶回寝室洗澡的薛妙妙去而复返,对梁阗仍停留在教室里表示惊诧。    演技略显浮夸。    “咦,梁阗你还没有走的吗?可是我刚刚看见念念和一个男生……我以为是你。”她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双手交叠,慌忙捂住了嘴。    恰到好处的停顿引人无限遐思。    梁阗置若罔闻,沉默地整理桌面,灯光从他的侧面打下,勾勒出轮廓分明的俊挺面庞,左脸上的伤口隐没在黑暗里。    把自己桌面上的书本收拾整齐后,他往里面走了两步,立于付念的桌子前,饶有耐心地把她乱糟糟的书本按照使用频率从上往下摆放。    挪到右侧的书本重新摆回在付念和贺驰的位置中间,形成一堵书墙。    他们今天说太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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