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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偏见    周一的早上,心外科例行大查房。  心外科科主任带着一办公室的医生,浩浩荡荡地在病区转悠。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是严蕾的门诊。  心外科门诊患者少得可怜,其他办公室差不多闲的医生便溜到了严蕾办公室摸鱼。    正当话题转到娱乐圈某男明星和新晋小花之间的绯闻之际,严蕾门诊的门被叩响了。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严蕾和女病人。    楚曼晓毫不见外地拖着椅子坐到严蕾门前,“严医生,窜的挺快啊。”  “哪里不舒服?”    对于严蕾的无视,楚曼晓只是嘟了嘟嘴,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便开始陪着严蕾飙戏:“我最近心口总是疼。”  严蕾记下这一主症,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疼?”  “嗯……”楚曼晓执起严蕾的左手,覆到自己的胸口:“就好像什么东西跑了,空落落的。”    严蕾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症状的?”  “大概……就是严医生离开我的时候。”    所谓王不见王,两个戏精在一起飙戏,自然是比谁更戏精。  严蕾迫于人设,发挥空间收到了严重限制,眼下只能任由楚曼晓把握这场戏的主动权,但是,她可不甘心:  “楚小姐,根据您疼痛的部位,您该去看的是乳腺科。”    楚曼晓闻言眨了眨眼睛,“可是,看到严医生了,我就不痛了。”    严蕾翻了页病历,下笔有些暴躁:“既然这样,楚小姐还是先住院观察吧,出门右转先去拉个心电图。”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唰唰唰”的写好了住院单。    楚曼晓罕见地没有多话,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  过了十多分钟,她都没有再回来,严蕾有些奇怪,便拿起电话打给住院部,询问有没有人从门诊办理心外科住院的记录。    刚刚问了个开头,便有行政科的人跟着楚曼晓进来了。  “严医生,这位患者指控你对她过度医疗。”  还拿着电话的严蕾:“……”好想崩人设去揍人。    在调解处耽误了好一阵子,楚曼晓才在严蕾声情并茂地道歉下勉强接受了她的道歉。  临走前她还泫然欲泣地问了句:“刚刚严医生检查了我的胸口,还建议我去乳腺科看看,现在还需要吗?”    第一次了解到这么个骚操作的调解处医生看向严蕾的目光瞬间就变了,摸胸?这不是猥琐男医生才会干的事情吗?  当事人之一的楚曼晓丢下这么个□□后便事了拂衣去,独留严蕾干笑着面对在场医生诡异的神情。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最年长的调解处医生拍了拍严蕾的肩膀:“你还年轻,勇敢去爱。”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严蕾第一件事就是找楚曼晓算账。  一出门诊部就看到了靠着柱子戴墨镜的罪魁祸首,偏偏她脸上还挂着毫无知觉的笑容。    “严医生,下班啦。”  严蕾绷着脸走到她面前,拉着她到停车场,将人塞进车里。    没了顾忌,严蕾将剧本人设抛到脑后,直接开喷:“你神经病啊!”  楚曼晓贱贱地笑嘻嘻:“哪有,我要是拿了神经病的剧本,一开始就是告你性骚扰了。”    “楚曼晓信不信我弄死你。”  “来吧,不用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光脚不怕穿鞋的,楚曼晓突然找来,她可不信她就是来飙戏的。  冷静下来后,她便主动询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楚曼晓摘下墨镜,挂在手上转悠:“和你一样的原因啊。”    “呵。”严蕾嗤之以鼻,“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知道啊,把你家陆尧绑回去成亲呗。”  严蕾:“……那你呢?”  “当然是把我家严蕾绑回去做我第十一房姨太太啊。”    严蕾打开车门,拒绝和这个神经病再做过多交流。    晚上六点,医院领导对她和另外两个被派出支援的医生做动员鼓励工作。  和她一起去支援的一男一女都是骨科的,他们下基层说不定还能帮接个断腿什么的,但是严蕾一个心外科的,总不能露天手术吧。    医院领导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向他们表示,他们的安全问题一定会被人保证的。  有了这句话,三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剩下的无非就是些官方说辞,动员的最后,医院领导便宣布了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决定。    “考虑到你们队基层环境不清楚,对禁毒工作的严峻性不了解,所以我们安排你们去禁毒所进行两个星期的学习,随后直接跟着他们下基层。”    听到这话,其他两个医生都不敢相信的模样,女医生的神情里还有点隐隐抵制。  严蕾却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所畏惧,她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禁毒所的模样。    动员大会结束后,同行的那位女医生主动过来和严蕾攀谈:  “严医生,我是骨科的林可,那个是和我一个科室的郭辉,这段时间我们就多多照顾吧。”  “好啊,到时候我们相互关照。”    上面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严蕾他们也只能认了。  次日一早,三个人便结伴去禁毒所报到了。    因着平市严峻持久的毒品问题,所以禁毒所的规模很大。  坐车来到禁毒所时,严蕾便小小地惊讶了下。  这儿并不是她以为的铁门栅栏,高墙巍峨。    恰恰相反,禁毒所从外面来看,就和普通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跟着接待他们的人进去,严蕾也不多加掩饰,直白地四处观望。    从办公室窗户往外看去是一片操场,操场上的男男女女正在跟着广播做操。  年龄分布大概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不等,虽然有些肢体不协调,但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跟上节奏。  早操过后,他们还自觉排起了队,等着走廊上的人给他们依次发药。    操场四周摆满了劳作工具,吃完药,他们便提起工具走出操场,跟着领队的出去劳作。  严蕾注意到,他们的脸色并没有世人所以为的穷凶极恶,也没有什么不甘不愿,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来我们禁毒所的,一般来说只要一个月到三个月就能生理戒毒了。”  郭辉抓住这句话里的关键词,“生理戒毒?”  “对,生理上是成功戒毒了,但是心理上不是。”    管事的人没有直面解释他们的疑惑,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染上毒瘾的?”  严蕾试探道:“生活不开心?被人引诱?”    “差不多吧,那你觉得,他们出去后还会不会生活不开心,会不会再被人引诱?”  在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生活不开心的必然还会需要痛苦挣扎的时候,至于被人引诱的,出去后应该会有点抵抗力,但是万一他们也生活不开心了呢?    管事的人说出了结论:“吸毒这种事就像古人的那句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从这儿出去后,他们生理上不再需要毒品,但是一旦不开心了,不痛快了,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起毒品给过他们的精神刺激,一次两次还能抵抗,但是三次四次呢,万一身边再有瘾君子的劝说,再染毒瘾完全不是问题。”    严蕾转头看向窗外一个个明媚的笑脸,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出去之后再染上毒品之后的模样。  “为什么不能改变他们的环境呢?”  “哪有那么容易啊,他们很多人都是无业游民,平时就靠各种投机取巧地方式赚钱,没文化没本事,想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可拉了下严蕾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管事的人介绍完了情况后,便安排他们去药剂室学习,显然也不指望他们真的能做什么。  林可乐得如此,放好自己的行李后,便拉着严蕾和郭辉去熟悉环境。    他们的宿舍是和工作人员在一起的,隔了堵墙就是戒毒的人的宿舍了。  路过那儿的时候,严蕾清楚地听见了里面的哀嚎。  林可不敢靠近,但是严蕾却想亲眼去看看。    一步步走近其中的一间宿舍,隔着窗户便看见一个头发几乎都掉光了的女人躺在床上,四肢蜷缩,五官都因为疼痛而拧到了一起。  在她床边,有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真在努力寻找血管。    严蕾不忍心,抬脚迈进门槛,拿起一个酒精棉也开始帮忙。  找了好久,床上的女人已经开始用头撞墙了,身边的护士才找到一处能够打针的地方。    注射了缓解戒断反应的阿片类药物后,床上的女人慢慢平静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哭声也由一开始的隐忍变得崩溃。  “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活啦,活着太苦啦……”    严蕾看了眼她的床牌,发现她才二十四岁。  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女人,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在国外的时候,她也见过吸毒的人,甚至一些所谓的上流人士,也有些瘾君子。  但是吸毒把自己吸成这幅模样的,严蕾还是第一次见。    “严蕾,严医生……”  严蕾被林可叫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药剂室。    “你刚刚在想什么?”  严蕾神色迷茫,“他们为什么要吸毒呢?”  林可冷笑,“为什么?抵不住诱惑呗,前几年大家都不知道毒品危害还好说,但是这几年就是个小孩子都被宣传教育过了,他们还去吸,这能怪谁。”    林可似乎被踩到了什么炸点一般,炮轰似的开始嘲讽:  “有点破钱就了不起了,自以为吸毒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没钱的人心里也没点数,被人捧几句就飘飘然了,成天做着吸大烟发财的美梦……”    听着林可的话语,严蕾忍不住惊心。  视线和一直没说话的郭辉对上,对方朝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显然已经习惯了林可对这种吸毒者饱含着偏见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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