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生趣（三）

海兰已将李清霜收拾妥当，默默的退到一边，萧荣璟走到床榻前，看着李清霜昏睡中那张苍白的脸，心中尤在后怕。若今日他不来瞧她，若他来得晚了一点，若他以为她睡了便回了，那此刻，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用冷峻的眼睛瞄了下站着一旁的海兰，海兰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身子都在发抖，却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她能说什么呢？人就在她眼皮子地下出的事，若不是王爷发现了，她还傻乎乎的坐在那里等着姑娘睡醒呢！　　萧荣璟盯着海兰看了一会儿，冰冷的目光让人脊背发凉，半晌才道:“废物!要不是怕霜儿难受，我现在就剐了你!滚下去!”海兰那里敢出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帐篷。萧荣璟抬眼见娇玉还在一旁傻愣的站着，不耐烦道:“你也滚下去!”娇玉见萧荣璟怒气冉冉，早就腿发软，恨不得溜出去了，得了这么一声，连忙退了下去。　　这一夜，萧荣璟一直守在李清霜身边。半夜的时候，李清霜发起烧来，不过好在烧的不是很严重，喂过药早上的时候就退了。当李清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睁开眼睛就见萧荣璟盘腿坐在床榻前的地上，倚着床榻，把手肘搭在榻上，用手支着头假寐。昏昏沉沉的脑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手腕上的灼伤即便是上了药依旧疼得钻心。　　竟然没死!想活的人没人救，想死的却偏要救过来，老天就非要她事事都不得遂心吗？这条路她一早就想过，早在他强要了她的身子的时候她就想过了。可是她还是劝住了自己，人生哪里能总是顺心遂意，难道他伤了她的心，她就要去死吗？那么多人想活都活不了，她轻易的就把生命给舍了？后来舒哥哥死了，可她还有家人朋友，在这世上她到底还不是无牵无挂的，何况她有些害怕，害怕去见舒哥哥，她心中的愧疚让她不敢面对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当她决定用自己做交换，换取恭亲王府平安的时候，她还想，自己没有寻短见总归还是对的，好歹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些用处。可惜后来这却成了一个笑话，她不但没救得了他们，还把他们都害死了，就连自己都被人玷污了，还没了孩子!那时她就有些后悔，若她早做决断，也许就不会拖累这么些人!她当时就该像其他失节女子那般一头撞死，她在犹豫什么？是不想撇下小葡萄和青果孤苦无依？还是对这人生还有一丝贪恋？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没有了，她竟然傻到觉得这个男人可以依靠!难道他对她背叛和欺骗还不够多？他是在乎她，没有在生死关头丢下她，可是只要她碍了他的事，他丝毫都不回顾及她的感受，舒哥哥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她竟然还对他有奢望？她真是疯了!如今她只后悔没有早一点了断了自己，她在贪恋什么？这样的人生真还有什么可值得她贪恋的？虽然不忍扔下青果一个孤女，可看看自己身边的人，青果跟着自己就真能有好结果？各人总有各人的命数，离了她，也许青果也会有自己的机缘，反正萧荣璟对她有愧，念在她的份上，总不至于让青果饿死。虽然这次没死成，但没关系，他救得了她一次两次，救不了三次四次，她的武功是没了，杀不了别人还杀不了自己吗？也太小瞧了她!　　萧荣璟心中牵挂李清霜，并睡不安稳，只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却发现李清霜已经醒了，只是一动也没动，垂着眼眸，目光凝结在半空中，眼睛里却是一点生气也没有。　　“你醒了？”他轻声问道，看着李清霜原本清澈欢腾的眼睛，如今就如两汪陈年无波的死潭，既是惊讶，又是心焦，他知道，只有了无生趣一心求死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睛。　　李清霜没有回答他，眼睛依旧毫无聚焦的望着半空，眨也没眨一下。海兰端了药来，见李清霜醒了，便轻声唤李清霜吃药。李清霜既然想死，自然不会吃药，依旧是毫无反应，萧荣璟便上前扶起李清霜，想把药喂下去，却被李清霜一把推翻了药碗。　　萧荣璟心中着急，李清霜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不吃药，再烧起来怎么办？便一面低声下气的认错，一面软语温言的劝说，只是无论他怎么劝，李清霜却好似一句也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后来萧荣璟火了，便捏着鼻子往下灌，可是李清霜认可不喘气也不往下咽，药汤子洒得到处都是不说，还憋得差点背过气去。　　萧荣璟气急了，捏着李清霜的肩膀质问道:“我知道你跟那丫头有情谊，可也不必为了这就寻死吧？她人已经死了，你死了她能活过来？我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你认错，你还想怎样？难道还让我给她抵命不成？”　　李清霜仍是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萧荣璟，完全不理会萧荣璟的怒气。萧荣璟看到李清霜看着他的眼神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心中一凌，忽然意识到，也许李清霜这回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心猛然一缩，松了手，李清霜本被他掐着两只肩膀将上身提离了床面，他一松手，李清霜身上无力，便闷哼一声倒在了床榻上。　　“姑娘!”海兰轻呼了一声，萧荣璟才反应过来他不该突然松手，看到李清霜只是皱了皱眉并没大碍，舒了口气，却为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想法感到颓丧。他看着将头转向里侧一动不动的李清霜，心中升起了一股少有的无力感。她在恨他吗？对他失望了？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好吧，若是她恨他，事情也就好办了。也许他不知道怎么让她爱上他，也想不通她为什么非要寻死，但他知道她的弱点，既然她已经恨他到无法原谅，那他也就不必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