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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夏莳萝漫步走在京大的校园里,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程御风了,心情很是欢快。  金色的阳光穿过茂盛的树枝洒在路面上,形成斑驳的暗点。微风吹过,斑驳的暗点也忽大忽小的飘动起来,煞是有趣。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的追着踩着斑驳的暗点。走走跳跳,跳跳停停,或急或慢。了走一会,又看见一处清晰的斑驳暗点,继续跳着追踩。  自娱自乐,好不快活。    细碎的阳光穿透树枝洒向地面。  这是太阳雨。  繁茂的树冠里,各色光芒交错。  金色的光芒,耀眼;温暖的光芒,感动:铜绿的光芒,希望。  只有太阳雨是美丽温情的。    忽然,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正背对着她站在前方不远处。夏莳萝像欢快的鸟儿一样小跑着奔向前去。  “程御风”  “程御风”。  她边跑边喊边。  “程御风,这里”  可是脚下路却像施了魔法似地没有尽头,越跑路就变得越长。  夏莳萝努力的加快速度。  “程御风,是我,在这里”。  可是她越是追赶,程御风离他就越远。  她这样喊着他的名字,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始终不曾回头。  夏莳萝咬紧牙关,迈步继续向前。胸腔扯得生疼生疼,双腿像灌了铅似地沉重。  程御风依然背对着她纹丝未动。  近了,终于近了,她清晰的看到他白色足球短袖上衣的蓝色7号数字。  可是夏莳萝依然喊不应程御风,连忙伸出手,只想早些够着他也好。  程御风却突然抬起手臂,挥挥手,接着背着她跑远了。  夏莳萝拼命地追着程御风跑。    慢慢的,前方浮现出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程御风似乎跑的更快了。  她却跑不动了,已经没了力气。无奈的停下来,蹲在路上。双手轻撑着地面,一下一下的喘着气。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程御风身上离开。  然后,她看见,程御风牵着那个女孩子的手慢慢的走远了。    “程御风”,夏莳萝猛的站起来,一下子慌了,悲痛的大喊一声,如失所爱。  “程御风,程御风,程御风”  酸软的齿颊,干涩的嗓子,哆哆嗦嗦的一声一声的喊着程御风的名字。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流下脸庞。片刻前的欢快早已经消失的没有一点踪影。  夏莳萝绝望的蹲下来抱住膝头,望着程御风消失的方向眼泪汩汩的流下脸颊。  一个人呆呆的孤零零的蹲在路中央望着远方,无尽的心酸,也都是她一个人的。  程御风,你感觉不到我就在你咫尺身后吗?  程御风,你听不到我在喊你吗?  程御风,你不记得我的声音吗?  夏莳萝在心里一边一边的喊着,泪眼模糊的痴望着。眼泪汩汩倾流,无穷无尽。    夏莳萝睁开双眼,脸颊一片湿润。  四周一片昏黄,高处好像是天花板,隐约是白色的。原来是做梦呢,一时未免惆怅。  可是如果说是个梦,也太过分明。梦里的她抱膝蹲在路边,呆呆的凝望着程御风离开的方向,仿佛冰雕一般。她单单想着都觉得无限凄凉和悲痛,眼泪仿佛还在眼帘。说不出的酸涩从口中蔓延到心底,又从心头溢出。  忽然又觉双眼涩涩,异常难受。于是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揉拭。可是手臂才将略略扬起弧度,却被手拖了回去。  夏莳萝试探性的轻轻活动右手手指,分毫未动,固的严丝合缝。    温热柔软,似乎是人的皮肤,顿时僵住。此时才猛然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异常。睁开眼后身心都被梦境诱导,竟然没有警觉自己当下的状况。  梦里她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找程御风,可眼前的一片昏黄却又是哪里?    夏莳萝静静的躺着,只轻轻转动头部左右打量。饶是紧张的心脏砰砰砰直跳,还是努力的保持镇静,不敢制造出一点点动静。  尽管一室昏暗,夏莳萝依然断定此刻身处之地她从未见过。左面一片垂向地面的似乎是窗帘,眼前昏暗的光线则都来自床头壁挂的暖黄色夜灯。  室内也唯有这一盏壁灯是有亮光的。    夏莳萝不动声色的暗自测探。  轻轻移动左手,左手臂瞬时传来清晰的刺痛感。心里一惊,看来身上有伤。  接着到下肢。微微转动左脚踝,轻松自如。再轻轻挪动左腿,依然轻松自然。略略舒一口气。  依此换到右脚。可能上一刻移动左脚时的轻松自如太过深刻,夏莳萝明显的发觉右脚甚至右边的小腿都憋憋胀胀的。微微转动脚踝,清晰刺痛未去胀痛便已蔓延至膝头。    夏莳萝闭上双眼,认真分析方才所捕捉的信息。  她确实是受伤了。但是感觉神经似乎都还正常,可能只有左臂和右脚有明显伤患。而且,伤处的痛感并不是很难承受。根据她平常有限的生活经验判断,她应该伤的不重。    夏莳萝茫然无助,只能闭着双眼仔细听辨。  半晌,室内里依然静悄悄的,并没有其他响动,甚至多余的呼吸声也无。只清晰的滴滴答答声规律作响,节奏应该是钟表。  有钟表的室内,环境大概不会太恶劣。  没有其他呼吸声,也就是说目前室内除了自己和绊住自己右手的人。并无唯三之人。    可这也意味着她的安危全全掌握在这一个人手中。  刚刚放松的心弦瞬间绷紧。起起又伏伏。  不会的,不会的,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又不是拍电影。夏莳萝努力的安抚自己。不行,她必须尽可能掌握更信息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届时也好创造机会自救。  要快!  夏莳萝微微用力握紧左手,疼痛让人清醒。  以静制动。夏莳萝凝力稳住心神。  忽然灵光一闪。为何只顾着探寻未知的却忘记了确认已知?即便再一无所知,她也是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    她真的是紧张惊惧的头脑都混乱了。  所以她现在一定要安静平静冷静。她需要时间,暂时还不好让人发现她醒了。  她是夏莳萝,京北人,容海大学会计系一年级。哦,她就要成年了,五月二号正是她十八岁生日。  是呢,她想起来了。她回京北了。  四月三十号下午。  头脑清晰清楚。  夏莳萝松开握紧的左手,缓了缓心神。不能急不可慌,再来。  睁开眼前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么就是睡着了。她怎么会不明所以的睡着了?  夏莳萝十分肯定自己乘飞机回到了京北。她独自一人,悄悄回京北了。  到了京北以后呢?  夏莳萝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越靠近真相就越想不起来。巨大的恐惧刺激的大脑短暂的失去记忆。  倏地睁开眼看向床头的壁灯,昏黄的光晕晃了双眼。猛然间她好像看到一个向她飞来的且不断变大的银色圆圈,脑袋哄的像裂开一样,紧接着圆圈嗖的跃出视线一辆黑色的车子清晰极速向她压了过来。    夏莳萝猛的死死的闭紧双眼。整个人不由得颤抖起来,死亡迫临眼前的巨大恐惧从心底喷薄而出。  她究竟还是想起来了。  只要想到死字,她就不停的颤抖,极度的恐惧令她完全不能思考。  她现在还活着吗?谁知道往生以后有没有伤痛?谁又知道往生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越想越怕,片刻间冷汗已经溢满额头。  再想分毫她只怕是会尖叫出来。    忽然手好像被移动了一下,然后她好像听到了轻轻一声叹息。就这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声叹息却仿佛救命的稻草,瞬间将她从地狱拖回天堂。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人,她要看到人。管他来自今生还是往生。她什么都不要想了!她要找个伴儿!  现在,立刻,马上!  夏莳萝猛的撑起身,只见左侧的床边正趴着一个人。  夏莳萝愣了愣,眼泪流的越发汹涌了。  她兀自哭的淋漓。忽然察觉好像有身影晃动。泪眼模糊间还一点也不放松的关注着自己唯一的伴儿。  夏莳萝一边默默流着眼泪一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身影,猛然觉得被牵住的右手好像有些松动,一急,反力握紧不肯不松手。  仿佛紧握住才能安心。  她低头盯着自己握着实物右手,眼泪终于慢慢的止住。才恍然瞧见自己右手背上贴着得那一小块,怔了怔,抬起头。  形单影只的点滴架兀自笔直的站立着,仰着细长的脖子,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夏莳萝仰头盯着高处的点滴瓶,突地灿然一笑,笑容还在脸上绽开着就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低下头尽情哭了一会,眼泪终于停了,人还嗯唧嗯唧的抽噎着。  夏莳萝又惦记起了自己伴儿,此时她再看她唯一的伴儿自然就不同了。    再度盯向自己的右手,热血忽的上涌。她的右手正和另一只手怪异的十指交握着。而那只手修长的大拇指按着她的手背,其余手指指腹则触着她的掌心,宽大的手掌将她的右手拢在手心。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手。  夏莳萝还未来得及看那男子面容,热血已闹哄哄的向上流窜至脸颊,赶紧低下头。她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自己十指交握的男子竟然会是在如此这般状况下的陌生人。  他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掌心顿时又麻又痒的,似有电流袭向四肢。夏莳萝不由得轻轻哆嗦了下,连忙松开手。    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阿适看着夏莳萝先是流眼泪,眼泪完了又笑,笑着笑着又放声呜呜痛苦。他惊愕的半天反应不过来,完全想不到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只觉小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呢?仿佛流不尽似地,就那样默默的从双眼溢出来。  可她的眼泪终于慢慢的停下来了。他竟有些想知道眼泪是不是终于流尽了。她却突然又笑了,梨花带雨是这么个意思么?他觉得她突然的一笑灿若朝阳,明若朝露。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怕他的笨拙会让她的眼泪更加泛滥,怕他再也看不到那么美丽的笑容。  唉,也是被吓厉害了!    于是依旧默默的俯身检查她手背针头,不出所料,尽管他牢牢箍住她的手,针头依然还是有点跑偏了。  阿适轻轻的移动针头,然后把胶带重新固定好。继而又起身查看悬挂在高处的输液瓶,已经快要见底,弯腰顺手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夏莳萝呆呆的坐在床上,低头垂眸,脸庞含笑。  阿适检查她左手针头时她瞥见他手臂露出的一处纱布。  阿适起身检查输液瓶时她看见床边他一直坐着的椅子,椅背上正歪歪斜斜的搭着一件黑色风衣,长长的衣身,已垂落至地面。  她还活着。  他们都好好的活着。  真好。    对一个听力障碍者,她如何能开得了口询问?对于重获新生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现在的静好更值得珍惜呢?  夏莳萝暗自想着,既然生命无忧处境无患,人也就踏实下来。对于她来说,虽然还是有些不安和无助,却也不会再害怕和紧张。  不过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况且,害怕和紧张向来便是最最多余的东西。  夏莳萝此番先经历梦中悲痛,醒来后茫然无助,想起彼时事故恐惧万分,最后发觉自己安然微恙。有惊无险,便发自内心的格外欢喜和满足。    直到阿适的手轻轻的覆上她的额头,微凉。  还是微凉。  阿适却没有迅速移开手,微微停留片刻,然后又再度覆上她的额头。  夏莳萝悲催的发现她好像有些羞囧了。然后她又想起了交握在一起的十指。  于是她在羞囧的路上就认真了起来,羞的真、恼的真,羞囧就越发的真。一时又忘记顾及自己的状况。    还是个孩子呢,天塌下来都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即便是再成熟稳重的孩子,总有一些无知无畏的赤诚乐观。  让成年人赧然的乐观。  成年人的乐观大多是趋利避害后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夏莳萝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阿适曳起坠落至她腿上的薄被盖上她的腰际。  夏莳萝会意,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是有点冷。  薄被轻轻覆上她的肩头。  阿适俯身仔细观察,近距离竟然才发现她脸色潮红,额头津津汗渍。心里微滞,暗道不妙,伸手再度覆上她的额头。湿润的触感,温热却不是发烧的迹象。  幸好没发热。阿适不由得看了看指尖的汗渍,五月初的天,也还不太热的!  无奈的探手轻轻的掠去她额头伤口处汗湿碎发,动作轻柔的像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  夏莳萝囧囧有神的躺在床上假寐。    阿适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同一个姿势,仿佛从来没有动过。安安静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可是细细思量,却让人惧怕。有谁在睡梦中还能精确的估量点滴流动的时间?正常状态下不依仗工具能做到的人也为数不多。  意志力强大的简直令人发指!    “噔噔凳”忽然传来悦耳的敲门声,夏莳萝宛如听到天籁,终于不用装睡了!  推门声,脚步声,夏莳萝依然仔细聆听,等回家真的要好好保养保养这双耳朵姐妹花。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夏莳萝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慢慢的睁开双眼。  “啪”的一声轻响。  一片澄亮。    白雅的灯光刺得眼睛微微有些疼,来不及闭眼躲避,夏莳萝却如入幻境晃了心神。  她竟然看到了一副比这灯光还要耀眼炫目的面孔。  更确切的说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注意这张面孔上的五官,就已经完全被其夺魂摄魄的高贵气质所震撼。   犹如王子般,众星捧月;又如皑皑霜雪,高洁清华;又似得天独厚,睿智坚韧。  更难得的是这种高华尊贵没有压迫感,不会让人自惭形秽,反而让人觉得舒适亲切,油然生出尊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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