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京城的时候,曾经去过碧落阁,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珍宝。我看到他们出售的蜃香就是这个模样。”南玥缓缓道,“只不过这块香料后面的三个字未免太过显眼,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 “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这蜃香早就烧完了,能留下什么线索?”秦延辉已然将发现蜃香的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依我看,应该去那碧落阁好好查访一番。” “秦少侠,还是三思而行吧。”南玥道,“碧落阁的背景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延辉冷哼一声,道:“不就是有玄星门撑腰吗?我们天一庄除魔卫道,难道还需要经过玄星门同意?再说,若是那碧落阁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玄星门又能担得起责吗?” “延辉,还没弄清事实,你就少说两句吧。” 苏枫亭冷冷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严厉,秦延辉平时虽骄纵惯了,但也许是被那不容置疑的威严所镇,不满地横了苏枫亭一眼后,就闭上了嘴。 叶云轻一直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自己是走的什么运,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又扯出了碧落阁和玄星门?这件事的走向怎么看都诡异无比。 苏枫亭提议赵老爷将这些时日进过房间的人一一叫来询问,赵老爷便让管家去把进过房的几个家丁、丫鬟都叫到了赵府的大厅,在赵书勤房中的众人也移步去了大厅之中,叶云轻顺便带上了那只一问三不知的天狗。 看着站立在大厅中的家丁和丫鬟们,苏枫亭只问他们知不知这块熏香的来历,并没多说其它。两个守门的家丁都摇头说没见过,而两个轮班进屋伺候“赵书勤”的丫鬟也表示没仔细看过熏香,并且一直以为是对方点的香炉,因那赵书勤从前就有焚香的习惯,这香炉也是赵府内原本就有的物品,摆放在赵书勤房间有些年月了,谁会去留意里面的香料是否有问题呢? 叶云轻道:“赵书勤总有自己喜爱的熏香味道吧?虽说这熏香的香味比较淡,但你们这几天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香味变了吗?” 其中一个丫鬟低着头,嗫嚅道:“说实话,自从少爷回来后,大家又都传言他……他可能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他自己也不吃不喝不说话,怪异得很,我每次进屋都害怕得要死,把饭菜放下,叫他几声,见他没反应就留下饭菜赶紧出去了,过几个时辰再回屋收碗盘。我只想着快些把事做完,哪里有心思留意熏香换没换?” 另一个丫鬟也点头表示同意,“我也是,他们说少爷兴许是被鬼、鬼附身,他房间里的气氛真的很阴森,我根本不敢在他房间逗留,那熏香什么味根本没注意过。” 赵老爷得知真正的赵书勤被掉包后,整个人的理智就丧失了一半,此时他本就对生死未卜的儿子担心万分,听见仆人们种种流言蜚语,甚至冠上鬼附身之名,心中只升起无名怒火,道:“你们平日是太清闲了吗?从今天开始,要是再让我发现谁在这府中造谣生事,就别怪我不顾念主仆之情。还有你们两个,伺候少爷这么长时间,居然连他用的熏香被人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 “算了,她们只是寻常百姓,这熏香原本就有迷惑生幻的功效,她们没发现也可以理解。”叶云轻赶忙安抚赵老爷。 苏枫亭继续对家丁和丫鬟问道:“最近几天,除了你们,还没有其他人接近过你们少爷的房间?” 几个人互相看看后,都摇了摇头。 苏枫亭道:“看来问不出什么,让他们先下去吧。”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赵老爷摆摆手,秉退了厅中的诸人,随后急切地问苏枫亭道,“书勤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苏枫亭思索片刻,道:“制造一个赝品,无非是想扰乱视线、拖延时间,说明至少在赵书勤出事的当天晚上,对方是想带走他,而不是要他的命。只不过距离他失踪已有几日,现在是什么情况也很难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块蜃香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去碧落阁,希望可以尽快查出令郎的下落。” 安慰了赵老爷一番后,众人便离开赵府,带着捕获的一只尚未洗清嫌疑的天狗,前往碧落阁询问蜃香一事。 此时,外面已是晴天转阴,满街的春光都黯然了几分。三月初的天,看不见太阳,顿时就凉薄不少。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肚子好饿,可以给我先买点吃的吗?我想吃芙蓉堂的透花糍。”一只毛茸茸东西在叶云轻两脚间蹭来蹭去。 叶云轻此前将她法器红莲收回,只留其中一个银铃做成项圈拴在了天狗脖子上,如果天狗的活动范围超过一定距离,那项圈就会收紧,因此天狗只能乖乖跟着他们。但这只天狗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自己此时的处境。 看着天狗一副认真的样子,叶云轻汗颜道:“芙蓉堂的透花糍?你倒是懂得挺多……” “我是慕名而来这座城的呀,我最喜欢吃你们的甜食了。”天狗自顾自地说着,“清黏柔滑呈半透明状的糯米,中间裹以香醇甜润的豆沙,便是芙蓉堂最为出名的透花糍。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食欲呢?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桂花糕或者蜜饯之类的也行。” 叶云轻道:“你们天狗平时都吃这些的吗?” 天狗回答道:“其他的天狗都喜欢吃鸟雀和田鼠,可我不喜欢那些血腥气,就喜欢吃你们人做的糕点。” 叶云轻心道,难怪你比画卷上天狗的个头小很多,全是因为挑食吧! 叶云轻道:“我身上大概还有半块窝窝头。” 天狗听了不开心,张嘴故作呕吐状道:“那种东西哪里能吃?” 叶云轻没想到竟会有被不猫不狗的东西嫌弃的一天,道:“不吃就给我安静点,前面人越来越多,你说话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我们是为了查出赵书勤的下落才带着你,你别以为自己真是大爷。” 天狗来人间找糕点吃的经历可不是第一次,也自知说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脖子上还拴着桎梏行动的银铃,于是便闷闷得闭上了嘴,低调地跟在这几人身后。 叶云轻和南玥,苏枫亭和秦延辉,两两走在一起,相互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叶云轻看着几步之外两个白衣翩飞的背影,心里却生出一个疑问:现在我们四人是已经默契地结成联盟了吗? 仿佛是为了打破四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沉默,南玥忽然开口问叶云轻道:“蜃龙之气所制造的幻象非同一般,你们是怎么破这个幻术的?” 略微走在前面的秦延辉也竖起耳朵来听。 叶云轻笑道:“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有一支特别的羽毛,只要身上佩戴着这支羽毛就能破解幻象。” 南玥回忆着,点了点头:“我记得此事,但说实话,之前我可是半信半疑,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 “真的假的,什么羽毛这么神奇?”秦延辉忍不住回头问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厉害,我完全没察觉有幻术做怪,你却一眼就能发现?原来是有宝物在身上。” 叶云轻将悬挂在腰间灰色长羽提起,有些得意地展示在秦延辉眼前,道:“是生长在青丘之山的一种鸟,名字叫做灌灌,这种鸟模样长得像斑鸠,鸣叫的声音像是呵斥一般,是不是很有趣?只要佩戴灌灌的羽毛便能不被幻象迷惑。” 一旁的南玥道:“不过青丘之山可是传说中的山,很少有人真正找到过,这灌灌的羽毛也很稀有吧,你是怎么得到的?” 叶云轻道:“我出山的时候,师父赠予的,但他也没告诉过我羽毛的来历。” “灌灌?这么难听的名字。”秦延辉小声嘟囔着,“今天走得什么运,竟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云轻将羽毛系回腰间,道:“我看是你秦大少爷下山的经验太少了,这世上的奇闻异事有很多,你应该到处去走走开阔眼界,等到你见识的事物多了,自然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我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吗?”秦延辉翻了个白眼,兀自加快了步伐,也不等同门的苏枫亭。 “等等!”叶云轻追了几步,厚着脸皮对秦延辉道,“你们堂堂天一庄应该懂得礼尚往来吧,我刚才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你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才对。” 秦延辉减缓了步速,想了想,侧脸对叶云轻道:“你想问什么?” 叶云轻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是为京城血案而来的吗?想必你们已经去查过尸体了吧,是不是真的跟僵尸或者其他邪祟有关?” 秦延辉突然一笑,略显得意道:“我只是想听听你的问题,可没说要回答你。想知道关于尸体的事,就自己去查喽。”说完收起笑容,拂袖而去。 叶云轻看着秦延辉的背影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时候,苏枫亭正好从一旁经过,叶云轻心道,这个苏枫亭看似冷冰冰,不过比较理智,应该明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的道理吧?而且在赵府的时候,他说话也比较客气,也许可以找他问问。 于是叶云轻鼓足勇气对苏枫亭喊道:“苏大侠!苏大侠!” 苏枫亭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有何贵干?” 叶云轻尽量忽视那冰冷的语调和眼神,微笑道:“大家都是想早点找到赵书勤,而近日来京城的连环凶案说不定和他失踪有关……” “叶姑娘,其实我方才就想说,赵书勤失踪一事交给我们天一庄负责就可以了。”苏枫亭接着道,“况且除魔卫道乃修道之人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也一直不太欣赏借驱魔降妖之名敛财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我们不如就此别过。” 苏枫亭说完也不等叶云轻反应,大步离开,转身时仙气飘飘的长发还差点甩在了叶云轻脸上。 叶云轻简直气结:“借驱魔降妖之名敛财?你给我站住!” 苏枫亭并不想理她,继续往前走,头皮的某一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粗暴地将苏枫亭的秀发扯在手里的叶云轻走上前来,在苏枫亭发作前抢先道:“你们这些有大门派归属的人,自然是从来不愁吃穿,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凭真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的?” 叶云轻说完才发现还攥着苏枫亭的头发,看到对方冰柱一样刺人的视线,她为了掩饰尴尬,冷哼了一声才放开头发,接着道:“你给我听着,我不是天一庄的人,没必要听你的话。赵书勤这事我管定了,咱们各凭本事,看谁最后能把赵书勤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目睹这一切的南玥忍不住笑出了声,秦延辉也因他那万年冰山脸的大师兄方才流露出的一丝窘迫而偷笑。 叶云轻回敬了苏枫亭一个潇洒的转身,回到南玥身边,顺便踩了南玥一脚,道:“你就知道看好戏坐等收钱,人家刚刚侮辱我的人格,你也不帮忙说两句!” 南玥苦笑道:“姑奶奶,你那雷厉风行的反击速度,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嘛。” 苏枫亭看着不远处的叶云轻,回忆起方才一幕,内心泛起微微的惊讶,毕竟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触碰到他的头发。 ——————————————————————————————————————— 注:《山海经.南山经》:“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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