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诡异的氛围在寂静的夜空中弥漫,一个身影从远处的密林中走出来,一直走到叶云轻身边,问道:“你们打完了?大家都没事吧?” 来者是南玥,他方才一直躲在密林之中,见场面平静下来才现身。他看清地上之人的脸之后,也显示出惊讶的表情,“这不是赵家小少爷吗?” 叶云轻对南玥风波平息后才现身的情形也早已习惯,道:“就是想不通为何吹笛的人是赵书勤。南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南玥抬头,发现叶云轻明亮的眸子正看着他,道:“为什么突然问我?” 叶云轻道:“因为你以前就是用笛声操纵尸体来赶尸的。” 南玥道:“笛声是可以操纵尸体,其实无论用什么工具,操纵尸体的原理都是相通的,那便是是利用术法将死者残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魂魄集中在尸体内,通过操控这仅剩的魂魄来控制尸体的动作。” 叶云轻道:“那可以用笛声操纵活人,例如操纵赵书勤吗?” 南玥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原理是操纵魂魄,只要变通一下,自然也能操纵原本就拥有魂魄的活人,甚至是控制其他活物。” 叶云轻点点头,道:“是了,笛声操纵尸体便是赶尸术,笛声操纵活物,那便是傀儡术。” 诸人均察觉到叶云轻和南玥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也并不知叶云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旁的水成碧道:“你意思是,赵书勤其实一直都是被傀儡术操纵的?” “我仔细回忆过,方才的笛声并非是从同一个方向传出。第一段笛声是用来控制赵书勤的,而之后的笛声皆是由已化为傀儡的赵书勤吹奏,赵书勤根据命令用笛声来控制蛊虫、食尸虫和地下的尸体。所以我们抓到的只不过是已被傀儡术控制的赵书勤。”叶云轻直直看着南玥,接着道,“而第一声笛声响起的地方,便是你方才所在的方位。” 叶云轻话音刚落,苏枫亭的剑已经抵上南玥的背。 南玥沉默地看着众人,那张清俊而略带忧郁的脸在月下毫无血色。 南玥忽然大笑几声,道:“叶云轻,果然还是骗不过你。”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听到南玥亲口承认时,叶云轻还是感觉放佛有一大盆冷水从天灵盖一直浇到脚底心。 秦延辉胸中充满怒意,忽然有了支撑精神的力量般愤然道:“原来是被你算计了,我就说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你们二人装作为赵家办事而接近我们,等我们放松警惕了就下毒手,计划得可真周密啊。” 叶云轻听出他话中所指,道:“这一切我事先并不知情。” 秦延辉道:“你们二人从开始就是在一起的,现在你说什么都不知,你觉得我会信吗?” 叶云轻眼睛一直盯着南玥,也不看秦延辉,只道:“你信便信,不信便罢,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最好别惹我。” 秦延辉本来就浑身难受得紧,此刻又得知自己是一直被人当猴子耍了,只想找个出口发泄心中愤懑,哪里有心思去弄清楚前因后果,“如果不是遇到你们二人,我会中蛊毒吗?态度还这么嚣张,真是岂有此理!”说完胸口一阵闷痛,猛咳了几声。 “你现在动怒恐怕会使蛊毒蔓延更快,更何况没弄清事实前不能妄下定论。”水成碧扶起秦延辉安抚道,随后看向南玥,“赵书勤其实早就中了傀儡之术是吗?你故意操纵戴着人皮/面/具的赵书勤多次出现在碧落阁,这样我便不得不对他留心,反而忽略了以正常客人的身份在碧落阁出现的你,随后特意在赵书勤失踪当晚留下笛音这个线索给赵家,你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可够婉转的。” “恐怕赵书勤的作用不只是当挡箭牌而已,赵书勤是罕见的六阴之人,南玥不可能是碰巧挑他做傀儡。”叶云轻俯下身,将赵书勤的一只手拉起,褪开他的袖子,只见赵书勤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两道新结的伤疤,“你取六阴之人的血,究竟是有何目的?” 南玥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记得你应该从不知道我会使用蛊术吧。”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曾经提过,你出生在湘西,母亲来自苗寨,在你小时候教过你如何使用巫蛊之术。但那并不是重点,我也是到最后才想起那些你不过是随口一提的童年经历。”叶云轻眼神凝重,一字一句道,“你擅长用笛音控制魂魄、见过碧落阁的蜃香,又凑巧曾学过巫蛊之术,即使这么多的巧合在一起,我之前也没有怀疑你,或者说我不愿意去怀疑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南玥脸上仍然笑着,道:“那还真是抱歉,我这个朋友让你失望了。” “你告诉过我,控制尸体的笛音重要的不是曲调,而是真气在曲音中贯彻的‘意志’,所以精通此术的人,并不需要依照固定的曲谱来下达指令,以前你吹出的曲调也多半是信手拈来。”叶云轻接着道,“但你忘了你曾教过我御鬼术吗?你吹的笛声我听过成百上千次,即便你刻意抹去自己的风格,我也不可能因此而听不出来。更何况你用来控制赵书勤的曲调是从一首民谣中幻化而来,或许你以为只有你听过,是阿鹭唱给你听的吧,但你不知道的是,这首歌是云梦地区的民谣,是我唱给她听的。” 听到阿鹭这个名字,南玥的表情陡然一滞,但他立刻收起脸上的几分黯淡,道:“其实我是无意识吹出这段曲调,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来自何处。” 叶云轻面色沉重,“我一直以为你五年前就被化去真元,之后便无法使用任何术法,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骗我吗?” “五年前我确实被化去真元,当时你也在场。”南玥接着道,“但这世上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真元的方法其实有很多。” 叶云轻背后全是冷汗,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你……你是不是又使用禁术了?你忘了当初是为什么被你师傅化去真元的吗?” 南玥没有直接回答叶云轻的问题,但他的表情已然等同于默认了。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秦延辉已无耐心再听他们说下去,他只关心自己皮肤下活动着的蛊虫,秦延辉盯着南玥的眼睛道,“你识相的话就马上解开我的蛊毒,否则天一庄绝不会善罢甘休。” 南玥看了看秦延辉的状况,云淡风轻道:“你所中的金蚕蛊,天下间只有我能解,此刻你一定觉得浑身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吧?但事实上你体内的蛊毒并未发作,那些蛊虫只是顺着你的血液在全身上下产卵而已,等到我吹奏笛声的时候,你体内成百上千的蛊虫才会一起开始噬咬你的血肉和内脏。” 秦延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眼底的肌肉抽搐着,“你住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天一庄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南玥却道:“然而,我现在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苏枫亭将雪缨剑横抵着南玥的脖子,冰凉的剑锋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便划出细如发丝的血口子,“你认为是你的笛声比较快,还是我的剑比较快?” 叶云轻看南玥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秘莫测的微笑,喊了声:“不好!” 陡然间,被苏枫亭桎梏住的南玥竟在他们眼皮底下化成一缕白烟,只剩一个画着符咒的青蛇趴在地上,在众人的注目中抖抖脑袋,吐着信子,慢悠悠地钻入树丛中。 “替身术?”苏枫亭再次见识到这个人的狡猾和高超的实力,他方才一直没看出自己制服的南玥竟只是个假的替身,而南玥使用的傀儡术和替身术看起来都像是苗疆巫术的手法。 叶云轻再熟悉不过的笛声又响了起来,众人顺着悠扬清越的笛声望去,只见南玥正稳稳立在远处一棵高树的树枝上。 苏枫亭看着他,冷冷道:“天一庄与你夙无恩怨,我不知你为何要设下圈套,也不想知道。我只告诉你,今天秦延辉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也休想活着出这片树林。” 南玥俯视着众人,面不改色:“我死不足惜,但你师傅唯一的儿子却命丧于你的面前,你将来要如何面对天一庄上下?” 秦延辉从小骄横跋扈惯了,他更是一直讨厌这个赢得父亲更多关爱的苏师兄,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外人随意拿他当做威胁的筹码,他忽然拔剑指向南玥道:“天一庄的人可杀不可辱,你少在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今天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苏枫亭按下秦延辉的剑,呵斥道:“别乱来。” 一旁的水成碧对诸人低声道:“南玥既然敢以一敌三,想必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他费尽心思故意引天一庄和碧落阁入局,一定是有其他目的,我们不如先听听他想要什么,再看如何周旋。” 叶云轻点点头,对南玥道:“南玥,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给秦延辉解蛊毒?” 南玥道:“其实我只是想跟你们借几样东西而已,而且你们可以放心,都是你们可以轻易拿出手的东西。” 水成碧道:“阁下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南玥从左到右依次看着对面几人,道:“我想借的东西便是苏枫亭的雪缨剑、叶云轻腰间的羽毛以及碧落阁的万冥草。” “我算是明白了。”叶云轻怒极反笑,“碧落阁的宝物有那么多,而你一开始选择用蜃香设局,不仅仅是为了将碧落阁牵连进来,也是为了试一试我腰间那支灌灌的羽毛,你想得到这支羽毛,当然要确定是不是真的只要佩戴这支羽毛便能识破高阶的幻象。” 话虽这么说,叶云轻心里却仍然疑惑着,雪缨剑乃是举世闻名的神兵利器,万冥草虽不知具体何用,但听起来就是十分珍贵,这两样东西南玥妄图夺走也说得通,但拿着一支灌灌的羽毛能成什么大事呢? 叶云亲完全不明白南玥要羽毛做何用,虽说这羽毛也是世间少有,但毕竟只具备让人不被幻象迷惑的力量而已。 南玥道:“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再否认什么,你说的很对,我当初确实想试一试灌灌的羽毛是否真如传说一样厉害。” “你这个计划果然周密。”叶云轻拍手称赞着,却语带尖刻,“跟你做这么长时间的朋友,我都完全看不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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