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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荒原是第五洲内的一部分,但随着那里成为约定俗成的流放之地之后,这块足有整片大陆三分之一大小的土地逐渐被划出第五洲范畴,其后又慢慢转变为一些人的避难之处。    战败方、死刑犯、流放者和妖族构成了荒原大部分的人口。在这里,没有律法和规矩束缚,更不讲什么道义和善恶,唯一的原则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杀戮和死亡是永远的基调。第五洲和荒原,就像是光与影,始终相生相克。    ——《闲话洲史·荒原》    .    司绮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默默地叹了口气。    荒原这些人是习惯于有什么事都用拳头解决,所以干脆把脑子都扔了吗?    因为扶湘实在是太偏远了,叛军对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兴趣。司绮本来觉得把上次那波类似于误闯的家伙解决掉就可以了,谁知这些无故失踪的人反而引起了荒原那群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的好奇。    于是总有荒原人跑到扶湘来然后被她和那位好汉隔空合作弄死,渐渐的就有奇怪的流言传出。最主流的一种说法是扶湘的山神水神是一对夫妻,他们保护着生活在扶湘的所有人,任何伤害扶湘人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试图挑衅他们的人都离奇死亡了。    司绮:“……”去你的山水神夫妻俩!    天知道她第一次听说这种传言的时候差点平地摔,至今直播间的观众都在拿这个话题调侃她啊!    其实如果这个传言能起到震慑效果也就算了,然而荒原那个地方的人非常两极分化,一部分惜命得很,干什么都以保命为第一要务;另一部分则完全不知死活,日常以冒险作死为乐。前者压根不会在这种时候出荒原来蹚第五洲这滩浑水,后者反而越是听说这种说法越是跃跃欲试,一批一批一批一批没完没了地来送死,要不是这种人多半都是无组织无纪律习惯单打独斗每次来的人都不多,可能她和好汉根本就没办法每次都在一晚上之内把人全解决完。    照她说,这些傻犊子但凡聪明那么一点,也该知道多找几百个人暂时合作再来更加安全吧?要是智商能达到正常人水平,就该知道不管扶湘专心去和朝廷军打才是正事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要是聪明那么一点,扶湘的其他人就该遭殃了;要是智商达到正常人水平,就会乖乖地在荒原待着了——没看见不管是妖族遗族还是荒原几大巨头都没有参与这档子事吗?    总之,这种没事杀异兽,有事杀荒原人的日子可能得一直持续到寒云之乱结束荒原的客人们被请回老家为止了。    司绮又叹了口气。    .    一连跳过三条街,司绮忽然闻到一股烤肉味,忍不住眼角一抽。    应该说,好汉其实是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了。有一次大人们处理尸体时漏过了某条小巷,结果有个小孩不慎看见了这一惨像,吓得当天就上吐下泻发了高烧。从此之后好汉杀人起码开始注意影响,最初那种满地血的情景没有再出现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血迹了。    所有撞上好汉的尸体们全都被砍了脑袋,而且伤口切面发黑,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很长一段时间扶湘的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淡淡的烤肉味——用直播间某御厨后人的话来讲好像一道菜,【就是把刀烧得通红,然后快速地把肉切成薄片,靠着刀的温度把肉烤熟,吃起来老嫩了】。    虽然说这个场景确实是没有最开始那个残暴血腥,但不管怎么样吧,司绮觉得起码她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吃烤肉了。    直播间其余观众纷纷加一。    再加上司绮的箭完全是靠灵力凝聚的,没有实体,所以在扶湘发现的尸体,一半伤口被烤熟没有血,一半只有伤口没有凶器。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劳动人民吓得够呛,恐惧和未知催生敬畏,于是这传言也就越传越邪乎。    几天前她和姜煊在集市摆摊的时候都有人开始卖山水神的辟邪图了。姜煊当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头就自己雕了山水神像出去卖,山神威猛水神柔婉,顺便还现场编了个故事出来。司绮可以实名保证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胡扯,然而姜煊一副他亲眼所见的振振有词模样。    这个骚操作把司绮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和他计较欺骗消费者的事情还是计较侵犯肖像权的事情。    .    “可是很多人就是不知道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总是寄希望于他人的保护啊,”姜煊继续雕他的神像,并对司绮的质疑表示嗤之以鼻,“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亘古有之,不会因为我赚不赚钱而改变。只要这种劣根性不改变,就总有人用这种方法赚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我赚?”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种东西没有用,你还骗人家的钱。”    “我这最多算和其他用这种方法骗钱的人争利,而不能简单地归结于骗人钱。”姜煊耐心回答,“因为这种传统已经有很多年了,说明他们总是会被骗的,并不会因为我不这么做就不被骗。所以不管我怎么做,他们前后比起来都没有损失。连损失都没有,算什么被骗钱?何况我卖得还比别人便宜,他们还赚了呢。”    “……你就不觉得你赚的是亏心钱吗?!”司绮痛斥。    姜煊诧异道:“我付出了劳动,拿劳动成果换钱,我为什么要亏心?”    “……难道你把普通的木雕当神像卖就不是骗人了吗!”    “你说得好像别人卖的神像就不是木雕一样,如果真的有用价格根本就不可能这么便宜的。我卖的是木雕,他们买的是安心,好心安理得地继续相信会有其他人保护他们,懂?”    “……”    姜煊老气横秋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高深莫测道:“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啊小姑娘,等你年纪大了就懂了。这种事情之所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因为信的人只是给自己找一个信的对象而已。至于这个对象到底是活人还是木头,是有用还是没用,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信了,这就值得他们掏钱了。我卖的不是神,是安慰,明白吗?就好像我卖的木簪子,其实论作用和树枝也没有差别,但能卖钱,就是因为我卖的不是绾头发的东西,而是能让姑娘们觉得自己变得好看的东西,甚至是象征着爱情的东西。但是一个姑娘真的会因为换了个簪子变成美人吗?一对夫妻真的会因为送了个簪子就感情变好吗?不会的,自我安慰而已。可是木簪就是比树枝贵得多,也没人觉得不合理啊!”    司绮:“……”虽然感觉你跑题了,但是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直播间观众:“……”这种人才怎么就生在万年前了呢,就应该生在现在然后拉来参加辩论赛啊!    .    最后司绮默默地闭了嘴,看着姜煊卖神像卖得风生水起赚钱赚得盆满钵满,心情非常复杂。    她总觉得,姜煊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全第五洲史上最大的奸商。    就这么复杂着复杂着,寒云之乱也结束了,霍骁也兵败自刎了,司绮来扶湘也两年了,就连实力也升上了四阶。    ……而与此同时,山水神也成为了扶湘除老牌神之外最著名的新神,几乎家家户户都供着姜煊出品的山水神像。    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试图抢生意,但他们都没有姜煊会编故事。所有人都坚信“知道最多真相”的姜煊才是真正的山水神代言人,不相信他去相信别人是会惹山水神生气的。    司绮感觉将来自己要是真的混不下去,说不定可以出本书叫做《如何利用商业手段人工塑造一个精神领袖》,或者身体力行发展出一个邪教来。    不过姜煊好歹还算有分寸,所有的神像价格也没有定太高。毕竟再薄利的东西,当被垄断的时候都不可能赚得少,姜煊表示自己还没必要把吃相弄得那么难看。当然他对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他的解释是山水神体恤百姓,不愿增加他们过多的负担。    反正这小子一贯伶牙俐齿总能找出理由来,好比他对所有的神像都是木质的解释是山水神本就是生于扶湘山林中的神,自然与山中之物最为亲近,骨玉虽也是扶湘特产,但杀生毕竟有伤天和。综合来看,树木吸收日月精华,故与山水神同出本源,有利于传达祈愿……    ——然而真相是他买不到金银玉石,好汉没空帮他去打新的沉玉,石雕木雕比起来还是木雕合算。    但不管怎么说吧,姜煊再怎么让人觉得一言难尽,这两年对她确实是很照顾了。司绮觉得自己也不能白白受人恩惠,总得还他点什么。然而姜煊自己过得有滋有味,没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地方;若说送东西,要么买要么自制,买的话她还真没姜煊有钱,自制也没有姜煊做得好……思前想后,司绮最终自暴自弃地决定抄袭好汉创意,反正她和好汉的身份定位差不多都一样,都是打手。    不过还是得想个借口解释她是怎么自己打到玉娘娘的,至于这个借口能不能站得住脚……只要她一口咬死,就算对方不相信又能怎样。反正她又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姜煊自己也是满身谜团,差不多两个人也心照不宣了,难道还要和她互相深扒?    要么就说有只不知怎么受了伤的玉娘娘莫名其妙撞上来了好了,姜煊爱信不信,反正她解释过了。    ——如果说这几年司绮除了实力还有什么进步特别大,大概就是不要脸的程度和耍无赖的水平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全部都是姜煊这只大染缸的错!    她掂了掂手中的弓,悠悠然对准了一只落单的沉玉。    说起来,这只沉玉的脚好像确实有点跛?貌似烧伤了一块?不过关系不大,毕竟沉玉值钱又不值钱在皮毛。    ——反正只要没被人当场抓到证据,那就一点关系都没有……    箭离弦那一刻,忽然有人影从林深处钻出来,对着沉玉抬手就是一刀砍下。那刀与一般的刀不同,更长也更沉,泛着暗红色,划过时似乎空气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司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闪开”,好在那箭本也不是冲人去的,对方速度又够快,拧腰一闪提刀一挡,冰蓝色的箭撞在暗红色的刀面上,发出“刺啦”一声响,箭烟消云散,那人连退了三步。    司绮这才觉得一身冷汗,惊魂未定,然而越慌思绪发散得越快,一会儿是“这声音跟烧得滚烫的油锅里下了水似的”,一会儿是“这特么是高温造成的吧”,一会儿是“这年头这么多人喜欢烤刀了吗”,一会儿又是“等等这刀好像有点眼熟”……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两年联手杀敌没碰上,杀个沉玉就迎面撞上,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那人放下刀抬起头,刚刚撞上司绮看下去的目光。    司绮瞪大了眼,和对方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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