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试双人滑(一) 杨帆坐在椅子上,困得脑袋一个劲往边上歪。 每次醒来,总能看到眼前两个人影,不知疲倦般地在那跳啊蹦啊的。 看完简冰的那几个三周跳跃之后,他们就找了个空地开始陆地训练,等到天色全黑,少年宫都要关门了,又转移到了凛风空无一人的舞蹈室。 枯燥到了极点的陆地训练,重复再重复,看得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那三张冰券,还真就发挥了半场冰的作用。 椅子太硬,外卖太难吃,灯光太刺眼,气温太低……杨帆不知在心里吐槽了多少,但两个训练了大半天的人都没吭气,他总不好表现得太娇气的。 杨帆之前也是跟着私教做过陆地训练的,可眼前这个强度,还是看得他心头打鼓。 整整十几个小时啊,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们真就一刻也没休息。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忘讨论动作。 简冰不提,就连看着斯斯文文的陈辞,训练起来也严苛得可怕。一个难度最低的托举动作,他们陆地上起码练了有几十遍。 杨帆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简冰从狼狈到熟练地翻上陈辞的肩膀,最后居然还能换落冰腿做动作,简直像是在耍杂技。 再一次醒来时,简冰和陈辞已经穿好外套,在那收拾东西了。 杨帆一个激灵,赶紧跳起来:“练完了?” “去上冰。”陈辞戴好口罩,顺手想去拎简冰放在地上的大包。简冰飞快地抢先拿到手上,硬邦邦道:“走吧。” 陈辞愣了下,抱怨道:“我陪你练了一个晚上哎。” 简冰只做没听到,大步往外走去。 杨帆揉揉鼻子,也装没听到。 凛风俱乐部冰场的营业时间只到晚上10点,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连保安都去休息了。 三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只觉得满大楼都是萧索的脚步声。 临近冰场入口,更是能听到诡异的轰鸣声。 杨帆哆嗦了一下,嘀咕:“我是不是幻听了啊,怎么屋子里还有雷声?” “是制冰设备的声音,”陈辞解释道,“白天噪音大,不容易觉察,晚上就比较明显了。” “那怎么……现在又没了?”杨帆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抖。 “晚上温度低,设备是间隔运转的。”陈辞倒是很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掏出事先跟经理借来的钥匙,将冰场大门重新打开。 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三个人都是一阵哆嗦。 杨帆更是连打好几个喷嚏,就差缩到简冰背后去了。 简冰迟疑着看了他一眼,劝说道:“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哪儿的话!”杨帆努力挺起胸膛,“你为我打抱不平惹的麻烦,我自顾自去睡觉,那我还是不是男人了?” 简冰也不是会跟他客气的人,他这么说了,她便又把外套脱了,交给他:“那外套借你,可以当被子盖。” 陈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真是亲兄妹?” 杨帆立刻心虚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简冰道:“不是亲兄妹,还能是小两口?” 清纯少年杨帆的脸,唰一下,全红了。 他这反应实在太过诡异,陈辞狐疑地追问:“那你们怎么不同姓?” 简冰一边把冰鞋从包里掏出来,一边漠然道:“谁说亲生的兄弟姐妹都要一个姓的?我们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法律不允许吗?” 陈辞终于闭嘴了,心里的另一个疑问,却再一次隐约浮起。 一个随母亲姓,一个随父亲姓? 舒雪的母亲,姓什么来着? 那时候的他,确确实实太过年轻,只记得“叔叔”、“阿姨”的称呼,却连对方父母的全名都没能完全记得。 后来舒雪出事,他们举家搬迁,叔叔更是把一直在经营的小冰场都转手卖了。 他看向正低头脱冰刀套的瘦小身影,越看便越觉得熟悉。 那种熟悉感并不仅仅来自她与舒雪有些相似的外形,也并不仅仅来自刻意模仿的“舒式”动作。 女孩在他面前这样肆无忌惮的“任性”态度,实在是太过自然了。 仿佛他们的相处模式,从来就如此一般。 陈辞若有所思地取出冰鞋,一颗心晃晃悠悠,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她真是舒冰,他要怎么做? 陈辞把脚伸入冰鞋,手指头凉凉的,有点发麻。 7年,不长不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各自疯长的骨骼,逐日□□的脊背间溜走了。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大约是深夜的缘故,冰面上融了不少水出来,较平时滑了不少。 陈辞绕场滑了两圈,只觉得这冰面也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潮湿阴冷。 简冰则满脑子都是上冰练习的念头,急匆匆适应了下冰面,便滑到了他身侧:“能开始了吗?” 陈辞低头看了她一眼,点头:“从同步的联合旋转开始吧,我喊口号,你跟着做——咱们先把动作过两遍,再合音乐。” 《堂吉诃德》毕竟是8年前的世青赛参赛曲目,部分动作在现行评分规则下其实并不讨巧,又去掉了抛跳和捻转,基础分值较之前低了不少。 陈辞陪她做陆地训练的同时,也将动作做了更符合现状的调整。 两人按着预定好的路线滑入,开始同步抱臂旋转。 杨帆在那边瞧着,明显看出了两人转速不同,完全无同步率可言。 一个脸转过来了,另一个还侧着身呢! 待到陈辞喊“换”的时候,简冰更是和他差了整整一周——双人滑的周数要按周数最少的那一位算分,陈辞那多转的一周,便彻底浪费掉了。 同步率差,那是全国性的顽疾! 杨帆这么安慰自己,噼噼啪啪鼓掌。 正沮丧着的简冰表情诡异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北极星派来的奸细啊,我们滑得差,你还鼓掌庆祝?” 杨帆举在半空的手掌,轻轻合在了一起,“就……就鼓舞下士气嘛。” 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心无大志,要求低廉吧?! 两人磕磕碰碰地磨到了螺旋线这里,又出了问题。 舒雪原来做的是漂亮的燕式螺旋线,但如今规则更新,那个姿势已经不符合现行标准了。 陈辞考虑到简冰是第一次做螺旋线,直接把把单足燕式改成了更加简单的双足螺旋线。 简冰在陆地上模拟的时候还因为难度系数不够,而有所不满,如今上冰一试,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臂烧灼一般的疼痛。 偏偏陈辞还在不断地提醒:“头低一点,膝盖,膝盖压下去!整个人都往下再低一点!” 一套动作做下来,她满头大汗,陈辞却直摇头:“没有一周姿势是规范的,按这样的完成度,整个动作的基础分都没有了。” 简冰咬唇:“我可以再练。” 陈辞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缺4分。 就是不眠不休,他们也只剩下9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 “输给现役运动员,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陈辞犹豫了下,斟酌用词道,“你的底子不错,勤加练习的话……” “不是还有时间?”简冰打断他,“万一我就赢了呢?” 陈辞沉默半晌,揉了揉眉心,示意她往场外走:“那先去做半小时压腿。” 这一回,简冰没反驳,干脆利落地下了冰,在冰凉的地板上做起了压腿。 陈辞看了一会儿,去橱衣柜那边找了毯子来,铺好,冲简冰招手:“你过来。” 简冰虽然看他不顺眼,却也知道这是在照顾自己了。她乖乖上前,整个人趴倒——毕竟是练过芭蕾的人,身体柔韧度还是……冷不丁后腰被一股大力按住,狠狠地压下来。 简冰惨呼一声,隐约听见了自己骨骼“咔擦咔擦”摩擦的声响。 这简直比舞蹈老师还要惨无人道! 毕竟舞蹈室里,不用一年四季都开着冷气。 陈辞便跟没事人一般,淡定地直起身,走到杨帆边上,拉开椅子坐下。 杨帆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没话找话一般,问:“偶像,你们平时训练,都……这么苦啊?” 陈辞“嗯”了一声,仰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我觉得练跳跃的时候更苦一些,危险性也大。难度上不去的话,教练有时候还会拿道具辅助一下。” “那不是蛮人性化的嘛,”杨帆嘀咕,“怎么辅助呀?” 陈辞看了他一眼,比划,“就那个钓竿一样的,把你吊起来,就不怕摔了。” 杨帆:“……” 那还是人吗?! 他这辈子,都不想被人像鱼一样吊起来。 杨帆紧裹着外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也打消了学习什么双人滑的目标。 他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懂道理,不逞强,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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