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冰叫苦不迭,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努力把脸往一边撇。 “好好站呀,”老师苦口婆心道,“年轻人,站就要站如松柏——来,给大家念一念。” 简冰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去看黑板上的现代诗: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取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她嘴里念着诗,余光却分明留意到那个几乎已经要消失在窗外的人影,一点一点,又挪回了窗子中央。 灼人的目光落在身上,针尖一样扎人。 老师,你害死我了呀! 简冰在心里哀嚎,声音也愈来愈低。 讲台上的老师可不知她心里这小道道,耳听得声音变轻,立刻提醒:“简冰同学,声音要饱满,要把情绪调动起来。” 调动情绪…… 简冰只能愈加悲怆地接下去念:“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寒风冷雨倒是不至于,但是那目光毒辣异常,倒是没有错的。 单言看样子真是来找她的,在门口看了会儿,衣服往地上一扔,干脆不走了。 简冰念完诗,坐回原位。 龙思思小声提醒:“那帅哥还在呢。” “是么?”简冰故作镇定道,“没准是看上咱们班哪个姑娘了。” “他一直盯着你呀,”龙思思可没那么乐观,“你瞧瞧他那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 简冰只做不见,低头悄悄翻手机。 她的朋友不多,通话记录里最多的就是杨帆的夺命连环call。 再翻开黑名单,里面的内容可就精彩多了。 单陈辞一个人的未接来电,就有十几个,短信更是密密麻麻一大页。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你明天在学校吧,我明天来你们学校……” 简冰把最后一条短信看了好几遍,将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手指轻快地打字:“行,你来,我在5号教学楼2楼东侧的大教室。” 打完,又默念了两遍,再瞥了眼教室外虎视眈眈的单言,摁下发送按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北极星的小魔王来了,当然只能祭出更加老牌的凛风台柱了。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陈辞的电话就来了。 简冰赶紧掐断,几秒钟不到,陈辞发了短信过来:“你肯回我消息,是因为单言堵你?” 简冰愣住——这哥们神算啊! 接着,又一条消息进来了: “过完河拆完桥,没想到前面还有河。” 这话就比前面笃定多了,连“?”都省略了,直接就是陈述句。 简冰无奈,回了句:“帮帮忙哎。” 等了好半天,手机才再一次震动:“我没办法帮一个总是挂我电话的人。” 擦! 简冰握紧了拳头,半晌,又不得不松开,“我在上课,这回真不是故意挂你电话。” 那边还是沉默,下课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简冰扭头,正对上教室外单言似笑非笑的狰狞表情。 “我跟您道歉,以后您的电话,三声之内必接!”简冰识时务,这种时候,不认输也只能吃亏啊。 单言这种奇葩,满身豆浆的,谁知道他想干嘛啊! 消息发出去,却如泥牛入海,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简冰无法,只得回拨电话过去。 电话好半天才被接通,陈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似乎刚刚运动完,“喂?” 同样的声音,也同时从单言身侧的楼梯口传来。 简冰诧异抬头,单言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 一身运动服的陈辞,拿着手机,斜挎着包,正风尘仆仆地踩上教学楼转角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 神速啊! 简直来比游戏召唤兽还快! 简冰目瞪口呆。 单言也愣住了:“陈辞,你来这儿干嘛?” 陈辞挂了电话,先瞄了瞄简冰,再回头来打量他,“你呢?来干吗?” 那神情,分明一股护短的架势。 简冰鼻头一酸,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都掐得发白。 明明已经是陌生人了,那些小习惯,却还是熟悉不已。 如果没有那场比赛,如果没有那次失误…… 她抿紧了嘴唇,神色逐渐恢复漠然,吐出口的话语也毫无温度:“他找茬欺负人呢。” “简冰同学,你能不能不睁眼说瞎话?你刚用热豆浆烫我,我都看见了!看看我这衣服!”单言不客气地扯了扯自己满是豆浆的裤子和上衣,控诉,“淋我一身!” “我是不小心,”简冰硬着头皮,“压根没看到楼下有人。” “不小心?你这思想品德怎么学的啊!”单言提高嗓门,“你应该先道歉,说先生对不起,淋到你不好意思,您这衣服、裤子、手表、手机多少钱,我给您买新的!我……” “你手表和手机不都好好的,”陈辞不客气地打断他,“再说,你没事不乱往人家学校跑,怎么也淋不到你吧?” “我去!还成我的错了!”单言火气更大,“这地方没被你们凛风买下来吧,还不许人走了?!” 他们越吵越大声,围观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甚至,连收拾课本打算走人的现代文学老师,也挤了过来。 “你们几个同学,在这儿闹什么呢?” 简冰眼珠子一转,立刻主动汇报道:“王老师,我不小心把豆浆淋到这位同学身上了,我跟他道歉说,同学,对不起,淋到你不好意思,你这衣服、裤子我帮你送干洗店吧。他不同意,非要我赔偿他的名牌衣服、裤子、手机、手表……” 简冰把单言刚才的恶霸腔调学了个十成十,特意强调了“名牌”两个字。 王老师推推眼镜,果然认真地打量起单言的装扮。 不愧是世锦赛冠军,这衬衫至少五六千,裤子上万,手表更是连logo都着镶着圈碎钻…… “同学啊,你们毕竟还是学生呢。父母赚钱不容易,做子女的要多体谅,不能因为家里条件好了,就肆意挥霍……” 还没能完全从汪国真诗歌意境里清醒过来的人民教师,殷切地拉住了单言同志的小手。 “我……” 单言七岁开始上体校,老师教练们个个雷厉风行,训练遇到瓶颈,直接上手的都有。 哪儿经见过这么温柔、文艺的男老师。 满腔脏话,满腹委屈,统统堵在喉头。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单言那欲说还休的小表情,彻底让王老师误会了。 “老师也不是批评你,”王老师把备课本往腋下一夹,语重心长道,“老师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古人说的好,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咱们新时代的年轻人啊,就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来,简冰同学,你再好好跟这位同学道个歉,帮他把衣服洗一洗,晒一晒,这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简冰正在一边看热闹呢,突然被点名,表情就是一愣。 单言被唠叨头大,立刻抓住了王老师机会打断他:“王老师,您说得太对了!” 他大跨步往前两步,将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往简冰怀里一塞:“不用赔了!衣服洗洗就好,都不用送干洗店,手洗就成!” 给你洗衣服? 当我傻啊! 简冰立刻就要把衣服往地上扔。 单言眼疾手快地握住她双手,表情诚挚道:“同学,别生气了。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千万别介意啦。” 说完,还跟她耳朵边压低声音威胁:“配合下啊,你想被这只唐僧纠缠到死?” 唐僧? 简冰差点没憋住笑,眼珠子转了两圈,到底没再推开他。 王老师还不知自己因为太唠叨,而被“同仇敌忾”了。 他见两人终于“一笑泯恩仇”,总算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一直站在边上的陈辞,视线盯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 前一秒还拼死求救,后一秒就双手紧握,笑靥如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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