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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宫了?她今晚……进宫了?!    薛晗骁一阵目眩,血液从脑子里往外倒流,夺去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剩一缕信念支撑着他踉跄向外走。找到她,必须马上找到她。    “都督!都督!”元青连忙追上去拦住,“属下已派人去寻夫人,都督不必担心。眼下皇上还在等您复命,可千万走不得。”    “滚开!”    外头的火光像张舞着的利爪,将他的心撕扯成碎片。他已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马上找到她。    元青被他推开,撞到树上晕了会。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暗自摇头,色令智昏,无论主子平日在外头多么理智冷静,一遇到夫人的事,所有的冷静理智就都成了过眼云烟。    ***    而此时,设宴的大殿外。    因沈湛率援兵及时赶到,白蒙最后没能成功挟持住殿内的命妇。    禁军本就没什么斗志,听沈湛一喊“降者不杀”,毫不犹豫地都倒了戈,白蒙一下成了孤军。沈湛忽然觉着,平叛勤王什么的也没什么难度,跟嗑瓜子差不多。    但有一个人,比瓜子还难摆平。    “你个死人,还有脸回来!”秦氏一见到沈湛,几乎是扑上去的,跟饿虎扑食没什么两样。金豆子一开闸,就滴答个没完。    周围睇来诡异的目光,沈湛不由臊红脸,揽着秦氏的肩退到角落:“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哇——”她哭得更厉害了。    沈湛挠着后脑勺头疼不已,软下语气:“下会不骗你了好不好,别哭啦。”    没用,她这回不光哭,还开始捶他的胸口。虽然这力道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你还敢有下回!下回你干脆就死外头好啦!没人给你收尸!”    这话如同一桶冷水兜头倒下,沈湛气歪了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盼着我早点死,你好改嫁!我告诉你,这辈子甭想!小爷我就算凭这口气,也得活得比你久!”    拳头如雨下,秦氏哭得如琼花沾雨,沈湛抖着手指想再骂几句解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一咬牙,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拦腰抗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外头走。    “你放我下来!”秦氏嘤嘤得厉害。    “不放!”沈湛把手箍得更紧。    边上响起几声喝彩,可没喝多久,又被接下来的这位吓了回去。    薛晗骁不管不顾地冲进门,绕着大殿乱撞,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揪起一个人,发现不是,又转向另一个人,闹得大家伙都缩到角落瑟瑟发抖,以为贼人又来了。    全都不是。    他脑子里空白一片,眼前的所有人仿佛都像她,偏偏又都不是她,一个都不是。从没有过的恐惧蔓延上心头,之前在扬州命悬一线时他也没这般害怕过。努力不去想那最糟糕的结果,可那想法却疯草般生长。    “二哥!”有人在晃他的胳膊。    薛晗骁茫然低头,是薛晗秀。双眼红肿,头发衣衫都有些乱,身上手上还有红褐色的血迹。    “嫂嫂出事了,流了好多血,你快回家看看去吧!”    ***    定安侯府,澜沧院。    天边渐渐泛起苍白,竖耳细听,可闻几声羽翅扑腾之音。则琋已绕着院子团团走了不下三十圈,屋里头仍旧没有动静。    想起昨晚采薇蜷缩在墙角的模样,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上煎,疼得厉害。若是自己再晚到一步,她会怎么样?他不敢往下想。    “采儿!”    薛晗骁跑得太急,被脚边的石块绊了一下。两个小厮跟着冲进来,抱住他的腿脚哀求道:“二爷,您不能进去!太医还在里头诊脉,您不能进去!”    则琋看到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下都冲上脑门。    想起那日回门时,这家伙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说,会护她一世安好;还有昨夜,那丫头自己都已气息奄奄,还死命攥着他的手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傻得无可救药!    他忍无可忍地朝上前,揪住薛晗骁的衣领一拳挥去:“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    薛晗骁本是习武之人,要躲开一个书生的拳头很容易。可他没这么做,结结实实地受了他这拳。    芙蕖刚好送太医出来,撞见这一幕,吓得打翻了手里的铜盆。血水哗啦流了一地,瞧着狰狞可怖。    所有人都惊在原地。    芙蕖惊讶的是则琋。她是宋府里出来的,大少爷的脾气她清楚。从小到大他就没冲谁发过火,更别说是打人。原来,好脾气的佛也是有火的。    两个小厮惊讶的是薛晗骁。二爷竟然任打不还手,这还是他们那睚眦必报的二爷吗?别是出趟门,把脑子撞坏了。    “她怎么样了?”则琋松下拳头,压着性子问。毕竟是第一次跟人动手,生疏得很。薛晗骁虽挂了彩,他手背上也落了青。    太医被两人的气势骇到,努力不让自己结巴:“夫、夫人没没没事,孩、孩子也、也保住了。”    薛晗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双手撑地,露出久违的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则琋的余怒在听到太医的话之后渐渐消散,想再挖苦两句,可又思及那丫头大约舍不得。    他妹妹是真的傻,明明被这厮害得白白遭了这么多罪,此时最想见的应当还是他,即便自己气不过也只能咬牙忍了。    “还不去同她赔罪?”遂板起脸丢下这话,拂袖离去。    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榻,和床榻上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她瘦了。    这是薛晗骁见到采薇第一眼时的感受。    黎明的阳光透过茜纱轻轻淌在她身上,她就捧着药碗静静地看着自己。长发如瀑,却没有从前那般柔顺光滑。脸上还有浅浅的笑涡,可脸颊上却没二两肉。    这情景,就像从前无数个清晨,他早已起床梳洗好,而她还赖在床上不愿动弹,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嘻嘻笑看他。    “你回来了。”    薛晗骁缓缓走近,心中万语千言,出口俱化作一句:“嗯,回来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多月的分别都在这一句话中,普通得就好像寻常日子,他下朝回来,她则在家中侯他;又深刻得如同经历了几番生死挣扎。    “你知道吗,他刚刚好像,踢了我一下。”采薇摸着自己肚子,笑靥明媚。    薛晗骁一下热了眼眶,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对不起……”他手抖得厉害,是真的害怕了。怕她担心,怕她出事,怕再也见不到她。    “诈死诱敌的事,我不该瞒着你的。”    久违的沉水香,隐约还有几分汗味。采薇耳朵抵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只怕你想说,皇上也不准你说。”    顿了片刻,她又问:“外头,都结束了吗。”    薛晗骁蹭着她的鬓发,柔声道:”都结束了。”    “结束了就好,结束了就好。”采薇长吁出一口气,那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日子,终于都结束了。    枝头鸟儿睡醒,叽叽喳喳欢闹得厉害。流霜和芙蕖在屋外偷听,互视一笑,愉快地为新的一天忙碌去。虽是夏日,清晨的阳光却不怎没热辣,懒懒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爽朗。    其实还没结束,毕竟残局还没收拾完。    主谋八王爷死在宫里,潜国公见大事不妙,想从随园逃走,刚出密道就赤羽卫的人团团包围,抵抗了半天,还是死于乱箭。    至于那些暂时还没死的……宫里一个白芍,被囚禁在冷宫。皇上仁厚,赐鸩酒一杯,喝不喝随她,反正在冷宫里待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白蒙,被夺职收押天牢,判的是秋后问斩。    格萨,溜得比潜国公快。可惜,还是没能逃过薛某人的算计。早在他们从猎宫回来时,元青就已去了草原,同格萨的叔叔伯伯们促膝长谈,激起了他们久违的斗志。遂他刚回到这天地翻转的草原,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重情重义”的叔伯们抹了脖子。    这些人都好办,唯有一人有些麻烦——薛晗骏。    按理说,他也是逆贼之一,理应处斩,可偏偏又是薛侯爷的长子,功臣薛晗骁的哥哥,于情就不好办了。毕竟,薛家有丹书铁券,可免死。    用与不用,就在一念之间,这就很微妙了。老侯爷铁定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薛晗骁怎会就此罢手?京城七十二坊再开谈资,就只吵那薛家大爷的结局到底如何。    ***    薛晗骁回来后,澜沧院明显热闹许多。有了主心骨,大伙做起事来也都有劲,笑得春风满面,只有采薇笑不出来。    她其实身子早就好了,可以下床可以走动甚至可以绕着侯府跑三圈。    可是每次她脚还没沾地,某人警告的眼刀子就已经扎过来。若她还是要下床,某人就会引经据典,骈四俪六地给她扯出好大一通道理,只听得她耳朵嗡嗡,最后只能乖乖躺下。    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翻话本子,厌了就听他讲故事。反正只要不下床,怎么招都是好的。    哪里好?采薇只觉再这么养下去,她就真要成猪了。    好吧,她承认,也不是全都不好。至少这几日,不速之客上门来扰她时,她可以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躲清闲,所有糟心事都交给薛晗骁处理。    心里暗笑:这才几日呀,俞氏就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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