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秦朔没有再阻止她,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地喝着。 秦朔不过喝了三碗,便感觉到一丝醉意涌了上来。他放下碗,看向白姀,果然见她已有些醉眼朦胧。这酒性烈,就算白姀再海量,也架不住这么急饮。 烈酒入喉,身体便开始燥热起来;堂里炉火也燃得正旺,白姀热出汗来,不自觉伸手扯了扯衣襟,正扯着,看到对面垂着眼默不作声的秦朔,她不动声色地又把手放回桌上。 秦朔将白姀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眸中浮起些许笑意来。白姀夹了一筷羊肉,凉下来的羊肉入口满嘴的膻味,白姀又连喝了几碗,才将膻味压了下去。 等白姀再次想要抱坛倒酒,发现酒坛空了。她扭头叫了一声店家。 老店家闻声出来,见两人这么快就将两坛酒喝尽,本来想劝两人这酒烈少喝一些,但是见秦朔没事人一般,想着秦朔也许酒量好,便将劝诫的话吞了下去,又去柜台给他们搬了两坛过来。 老店家根本没想过这酒差不多是那个年轻女子一个人喝完的。 等酒上桌,白姀也懒得再一碗一碗地倒了,直接抱起了一坛,对着坛口喝起来。 等她放下酒坛,就见秦朔正在看着她。火光闪动之下,秦朔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左眼下那颗变得赤红的泪痣却极明显,和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叠起来。 白姀情不自禁地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就在她快触碰到的时候,手就被人拦了下来。 “姀姑娘,你喝醉了。”秦朔握住她的手腕,将之推回了她身前的桌面上,正想抽手,就被白姀一把拉住了。 “秦将军...”白姀看着他,满脸醉意。 炉火快燃尽了,堂里暗了下来。秦朔不动声色,也不强行将手抽回,等着她的下文。 “我第一次在汴京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啊,冠武将军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泪痣呢...”白姀目光有些迷离,口齿也不甚清晰,但是秦朔却听得明白。 汴京?她什么时候在汴京见过他?他已经离开汴京十年了,而十年前她最多不过十岁。 白姀紧紧抓着他的手,秦朔还沉浸在她的话里,突觉白姀手心似乎极为粗粝,不像是女子的手。秦朔回想起巷子里白姀不俗的身手来,还有她那一身高超的马术。她到底是什么人?秦朔突然很想知道。 “你在汴京哪里见过我?”秦朔试着问道。 白姀却不理会他,放开他的手,又笑吟吟地抱起酒坛给他倒酒。 秦朔感觉到手上触感一空,怔了一下才收回了手。就见白姀拉过他的酒碗,往里面倒酒。 看着酒已经满溢出来了,白姀却还不收手,秦朔提醒了一句,“姀姑娘,满了。” 白姀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秦朔,脸上满是迷茫,手上的酒坛依然倾着,酒不停地从碗中溢出来,流到桌上,正顺着桌子,往白姀一侧流去。 她真是醉了。 秦朔连忙站起身将白姀手上的酒坛扶正,又将桌子搬开,却还是晚了一些,酒流了一些在白姀的棉衣上,浸进里面去了。 白姀还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将酒坛抢走,还将桌子也搬开了。 秦朔无奈,只好拉着白姀在火边坐下,烤烤衣裳。怕白姀会不小心歪进火里去,秦朔坐在她身侧,一只手拉住她后背的衣裳。 火光照在两张年轻的脸上,背后地上映着两人拉长的影子。 火快燃尽,秦朔又添了几根薪柴进去火坑里去。 这酒当真是烈,后劲十足,秦朔还没有喝上半斤,这会都感觉头微微有些昏沉了。白姀脸上更是酡红一片,她喝了六七斤。 火坑里薪柴冒了会儿烟就哧啦哧啦地燃了起来,堂内骤然一亮。 白姀突然往火坑倒去,秦朔连忙抓紧她后衣襟,将她拉正。他偏头一看,白姀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秦朔正要起身叫店家结账,白姀突然歪倒在他肩头,秦朔身形一顿。 白姀歪着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火光映在她酡红的脸上,眼皮轻颤,鼾声浅浅,安静得醉人。 秦朔不自觉地看入了神。十余年来,他不曾这般亲近过哪个女子。 良久,老店家听到前面似乎没声响了,以为两人已经走了,便准备来收拾。刚掀开麻布帘,就见两个年轻人坐在火边,似乎相拥着。 老店家低笑一声,这些年轻人啊。 秦朔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后院传来,到了麻布帘后停住了,接着又转了回去。 他知道是店家过来了,他转过头,只看到晃动的麻布帘,却不见店家的身影。 秦朔低头看向白姀,她依然安静地靠在他肩头。 这会儿也不早了,秦朔想先送白姀回去。他将白姀背上背,从怀里摸出银子放在桌上,背着白姀走出了酒肆。 寒风呼啸,天上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飘落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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