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闻二那里有消息了。” 陆珩坐在临江仙风景最好的厢房饶有兴趣的看着窗户下航运繁忙的江州渡,听见闻一的话只是习惯性的挑眉,“说。” “年初的时候的确有一陌生男子频繁进出指挥使的府邸,说是指挥使夫人的娘家侄儿。不过,” 闻一顿了顿又说道:“当时指挥使夫人的侄女也在府中,那袁姑娘是个有学识的,被那人强占了,竟发觉那人身上有着狼头刺青。为了保命,匆匆离了樊府,也不敢声张,所以也未被灭口。” 陆珩转过头,一身竹青色的云纹暗纹锦袍,称着窗外和煦的秋日暖阳是说不出的温润,如星般璀璨的眸子仿佛染上了琉璃,光华流转,嘴角微勾,“竟是如此有趣。” “此次若不是发生那等荒唐事,也难以查出任何线索。”闻一凛了神色,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那樊将军将幽州管的太过了,竟还扯上了北羌。” 陆珩却不以为意,淡笑着:“才只是幽州么?若不是有郭兆郭老将军恐怕是整个幽云十二州都是他的天下了。当初荆北言氏灭族说没有他的手笔,我是断不肯信的。”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记得三月时的江南漕运案似乎也有北羌的手笔,这般倒是更加有趣了。” 闻一暗暗心惊,却不想这人野心如此之大。 “言氏家谱可有眉目了?” 不提尚好,经陆珩这一提醒,闻一顿时苦了脸,“主子,言家祖宅早在五年前便烧成灰了,那家谱向来是供奉在宗祠里的,如何能找得到啊!” “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言氏一族驻守边关百余年,便是连荆州民间也无法查探么?”漫不经心的语气,闻一却越听越惊心,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天下姓言的可不止荆北言氏,为何主子还是认为言姑娘出自荆北言氏?” 陆珩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缓缓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眯起眼,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琼林宴,那人不过是代父回京述职,不过一名武将,站在刚刚高中的状元身边竟不输分毫风华。 陆珩长叹一口气,才说道:“她长得极像当年言绍笔下的幼弟。” 闻一不再说话了,他还能记得五年前传来荆北言氏一族一夜倾覆的消息时,自家主子生生被激得呕了血,大病了一场。 江州临近西北,隐隐有些受西北天气影响,现下不过刚刚入秋,即便还是有暖阳,但早晚还是有了明显的凉意。言绥一早起来,穿着洗旧的衣服,对寒意恍若未觉,远远望去到底是单薄了些。当闻一捧着自家主子吩咐的衣裳过来寻言绥的时候不禁感叹自家主子这是要开窍了,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激动。 “捧着衣裳过来是何意?”闻一见言绥冷着脸,也明白这位姑娘是个不好伺候的。只好将自家主子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了。 “姑娘明鉴,我家主子说,你既然有求于他便需要听他的,不然那交易也是要作废的。” 言绥没有想过陆珩能够如此无赖,心中冷笑,又想到他堂堂王府世子能够装傻躲藏,还有什么无赖事是他做不出的,冷冷的接过衣服才问道:“你家世子准备何时起身?” “主子料想姑娘会问,只说姑娘想要知道便得随我走一趟了。” 说罢便看见言绥爽快的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忙道:“主子还说,让姑娘换上刚刚送来的衣服,否则去了也没用。”闻一在言绥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中低下了头,只怕她突然发狂劈了自己,自在柏县见识了言绥一人击退了暗阁的刺客便深刻的认识到言绥是个凶残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待到言绥换好衣服出来,闻一再一次震惊了。自是知道言绥的长相不俗,却没想过那张脸,通身的气质被这身衣服衬托的淋漓尽致,便是京中勋贵家族的女儿也自惭形秽。闻一又开始沾沾自喜于自家主子的眼光了,也不枉他挑了如此多的衣服选中了这些。 “走吧。”闻一忍不住瞅了瞅言绥,心中也苦,明明长了这样一张脸,偏偏是个冷心冷肺的性子。 陆珩早就知道言绥出身不凡,便是那贵族女子学的规矩她也学的无人能出其左右,但真正看见言绥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艳的念头。脸上扬起微笑,一身月白色竹纹暗纹锦袍,那清风朗月的气质总是容易让言绥觉得这是个谦谦君子的主,然而,不过表象罢了,言绥深知这是个表里不一的主。 “阿绥。” 言绥在距离陆珩五步的地方停下,冷淡疏离的模样,无端的生了气势。陆珩无奈,挥手让闻一退下,靠近言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过了良久发觉眼前这人的眼里除了冰冷什么也没有,心中一阵恼怒。 “除了利用,你便是不愿与我有任何干系么。” 言绥老实的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实诚的让陆珩心塞。 陆珩也是发了狠,捏住她下巴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低声道:“言绥,不可能的,我们注定纠缠。”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他看见她的肌肤出现的红痕,有些愧疚,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认真的说道:“那日我说的是认真的,”陆珩感觉到怀中的人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又说道:“在柏县的一切也是发自内心,丝毫不作假。” 陆珩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看见外边快落山的夕阳,叹了口气,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或许我们就已经有了剪不断纠缠了。 “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幽州。今日便在此处歇下吧。” 言绥沉默,她不知如何应付陆珩,他实在是计划中的异数,即便她借陆珩之力能够事半功倍,但她此次决定回西北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未来如何已经不是她能够奢求的,况且自己的身子早已是破败不堪,现下还能撑着,不过是靠那难以言喻的意志力罢了。 自江州到幽州,快马加鞭也得走上半个月,更不论陆珩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自是坐的马车,越往北走天气便越发的冷了,言绥只觉得极其畏寒,强撑着不表现出来,在半途到底是病了。陆珩惊得发了一通脾气,闻一更是被逼的快马加鞭赶到邻近镇上,深更半夜的将镇上最好的大夫从被窝中揪了出来。那老大夫也是个有医德的,虽然不满闻一粗鲁的行动到底是本着救人为己任的观念既往不咎替言绥诊治起来,这一号脉当真是将老大夫吓得不轻,怒道:“这位夫人之前受过严重的内伤,怎的还带着她长途跋涉。天气冷了,身子受不住自然病了。”说完睁着还算清明的眼睛瞪着陆珩,仿佛在控诉陆珩的照顾不周。 陆珩心中一惊,低声道:“有大碍吗?” 那老大夫抚着胡须,慢吞吞道:“好好将养着,活到老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位夫人实在是忧思过重,难说啊。” 陆珩沉默着,他不知道言绥究竟在想着什么,观她态度的转变,想必是有什么事驱使着她回到西北,只怕和言氏脱不了干系。 闻一惊讶于自家主子对于老大夫的误认毫不解释,又惊讶于言绥拥有如此剽悍的战斗力,身体居然如此虚弱。 老大夫叹息着开了药,提着药箱晃晃悠悠的走了。闻一跟着出去抓药,顺便去准备自家主子吩咐的保暖物品,心想着,自家主子这般怕是陷下去了。 罢了,是是非非,真假对错又有何妨呢,闻一只知道自家主子是个长情的,只盼着这言姑娘别过早地香消玉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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