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跟在纪远方后头，惶恐不安地来到纪远方办公室。 “孙大哥，你请坐。”纪远方依旧是礼数周到，老孙心里更害怕了，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钱，冲杯茶。” 老孙刚坐下，纪远方就吩咐助理冲茶。 这待遇，老孙可从来没经历过，刚坐下，紧张又好奇地打量着纪远方的办公室，再看看这真皮沙发，应该很贵吧。 老孙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纪远方本来站在那里拨打内线，听到“啪啪啪”的拍打声，不免转过头来，看了老孙一眼。 老孙憨厚一笑：“纪老板，我没坐过这么好的沙发，怕弄脏了你的沙发。” 纪远方轻笑了一声，面色平静，随意道：“没关系，你随便坐。” 纪远方给财务打了个电话，交待了几声。 小钱也泡好了茶，端到老孙面前，上好的龙井。 老孙好眼力，一眼便认出是龙井。 纪远方打完电话，便坐到了老孙对面，交叠着双腿，等着财务过来。 老孙这人，其实心地憨厚老实，这一次，也是因为小治的病要钱，加上几个老乡的鼓动，才来了这么一出“讨债”。 “纪老板，你这龙井好虽好，可惜，不是手炒的。” 纪远方本来也端着茶，正吹着气，倒愣了一下，有点出乎意料地望着老孙。其实，这龙井也是客户送的，他胃不太好，不常喝茶，对茶也没有太大研究。 老孙似乎对此很骄傲，大概是纪远方的礼貌周到，让他放松了戒心，也可能他生性本就没有太大的攻击性，用自己一个老茶农的经验，跟纪远方闲聊起来。 “孙大哥对茶很有研究？”纪远方姿态散漫。 老孙挠了挠头：“嘿，我以前就是种茶的。后来，我们那一片开发成旅游景区了，我们才离了土地，出来打工了。” “哦？开发商赔偿的钱不够？” 一想起这个事情，老孙突然面露愧色，感慨起来：“哎，那时候拿了钱，就想做点生意，结果，钱都赔进去了。害得现在，老婆孩子都跟着我受苦。纪老板，我跟你说真心话。我也不是要败坏你的名声，实在是……我辛辛苦苦干了一整年，盼着那点钱，给大女儿买双新的溜冰鞋，给大儿子买双好的跑步鞋，还有我小儿子……他……他……哎……怪我……怪我……” 老孙忽然说着说着，有些动情起来。 纪远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不是他的本意。 恰在这时，财务总监已经在门口，敲了门，得到纪远方的允许后，拿着一系列文件来到纪远方身边，恭恭敬敬站着，打开文件。 “纪总，这些是明珠海湾度假村项目的付款文件。” “不用给我看。你给孙大哥解释一下。” “是。” 财务总监极有耐心地替老孙解释着，老孙一个大老粗，哪听得懂，好在，老孙这人，年轻的时候，读过书，也好问，几番问下来，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么说，我这钱，要跟建筑公司讨要？”老孙疑惑地望向纪远方，又望向财务总监。 纪远方知道老孙眼底的疑惑，无助，还有那一点点希望得到否定的侥幸。 因为，那个建筑公司，已经倒闭了。 这个项目，本来也不会给到这个建筑公司，只是当初招标过程中，远洋内部的人动了手脚，才会给了那个建筑公司。 纪远方的沉默，让老孙最后一点希望被打破了。 老孙忽然就这么掩面而泣。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 就在下一秒，老孙的妻子，抱着孩子，突然冲进办公室来，保安怎么拦都拦不住。 “老孙，老孙，你快来看看，小治这是怎么了？”老孙妻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老孙跑到门口一看，果然，小治嘴唇发青，一看就不舒服。 钱也拿不到，孩子又病得不轻，老孙实在没法，语无伦次：“小治，是爸爸害了你。你运气不好，投在了我们家，是爸爸对不起你……” 纪远方偏着头看着，也不知是老孙哪句话打动了他，打破他一贯秉承的“穷人那么多，你不是上帝，用不着你操心”的“歪理”。 “韩启文，去财务那领点钱，叫司机送孙大哥他们去医院。” 韩启文是跟着老孙妻子进来的，听到纪远方的吩咐，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转身去了财务室。 纪远方办公室早就吸引了大片人的关注，都在小声议论纪远方，当然大多数人，因为不常见老板，对于传说中的老板有点好奇。 “纪老板，谢谢你，你真是活菩萨。我替我们小治谢谢你了。”老孙妻子已是感激涕零，抱着小治，都要下跪了。 纪远方不喜欢这一套，拉了一把老孙妻子，依旧语气淡淡：“孙大哥，钱也不是白给你。回头，你上我这来一趟。” 纪远方也还没想好，总归，钱不能白给。 老孙忽然一把拉住纪远方的手，感激涕零：“纪老板，你放心，只要能救好小治，你……你……你就算是要我杀|人|放|火，我老孙也不会眨一下眼。” 老孙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大概武侠剧看多了，说出来的话，简直像电视剧里的台词。 纪远方又笑了一下，解释道：“孙大哥，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你说的，我怕是没机会让你做了。” 老孙自知自己说错话了，挠挠头：“纪老板，你别介意。我……我……我就是谢谢您！我……” “好了，孙大哥，你们先去医院吧。韩启文，你跟着一起去，到了那，找……”纪远方顿了几秒，“找一下秦医生。” 秦医生？ 韩启文有些不解，秦医生，纪远方什么时候还认识个秦医生了？ 不过，既然纪远方这么说了，他照做就是。 韩启文带人离开。纪远方先给秦松玥发了条信息，说明了一下事情，转身回了办公室，下午还要见客户，他要准备一下。 办公室门前，今天倒水的人还真不少，老孙他们走了，倒水的人也散了。 “妈呀，纪总这么有魄力的吗？” 新来的实习生，拉着许妙小声说，兴奋的小粉红，早就露在脸上。 许妙喝着水，寻思着，纪总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她来远洋三年了，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但是，闹事的人，被老板的车“请”出去，还真是……第一次呢！ 许妙回到工位上，低着头给韩启文发了条信息：韩助理，今天那……真是我们纪总？ 韩启文正坐在副驾驶上，看到许妙的信息，推推眼镜，回了一句：许妙，我是纪总的人。 许妙：“……” 许妙搓搓手：韩助理，我随便说说的。我请你吃烧烤？ 韩启文看到烧烤两个字，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在车里正襟危坐了一下，好像许妙看得见他似的。 “许妙，我那天喝多了。” 结果许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知道，那天我也喝多了…… 韩启文气得咬牙。 “许妙，你是不是女孩子？？？” 许妙已经开始做策划案，完全不理韩启文…… …… 秦松玥收到纪远方的信息，有些意外。 正好查房的时候，病房里放着新闻，她才看到，今天他经历了什么，本来给病人做着检查，突然就分了神。 “秦医生，好了吗？”是小朋友的声音，把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秦松玥快速地替病人做完例行检查，走到走廊的一个拐角，犹豫再三，给纪远方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但是没有人接。 “秦医生，秦医生，有位姓韩的先生找你。”护士喊她。 秦松玥明了，应该就是纪远方说的那位病人来了。 她收起情绪，干练地朝病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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