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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覃天子每年都有秋狩的习惯,一方面游猎,不忘江山得来的根本,另一方面,可以接待各国使臣,磋商一些事宜,因此属地及周边一些小国就会带一些人过去,有猎手、射手、摔跤手,还有歌姬、舞姬,等等……    景福宫给了云韶府几个名额,梅窗便坐镇考核,挑选最好的伎女陪着世子一道过去。    这是一个得见天颜的好机会。    别说是大覃的皇帝,就是世子也已经足够她们肖想的了。    一路上和世子一起,指不定发展出什么机会,于是整个云韶府,上至伎女,下至奴仆,全都蠢蠢欲动。    宝镜近来风头直逼烟秀,渐渐便有了传言,说宝镜明明之前舞跳的不怎么样,琴也弹的不好,全是多亏了她身边有个'吃苦耐劳'的军师。    于是借口给红衣送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无伤大雅的红衣都照单全收,其他一些红衣则会客客气气的退回去道:“姑娘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奴婢,实在是用不上这么好的胭脂,这缎子我也穿不上,不过姐姐的心意我领了,都照顾我年纪小。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论挑水煮饭,还是洗衣服擦地,我一定义不容辞。”    送东西的伎女们只得讪讪而回,几次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了,红衣只对宝镜忠心。    宝镜不由有些沾沾自喜,嘱咐人给红衣加餐,不但有肉,还有人参乌鸡……把其他人给馋的!    偏偏红衣还特别吝啬,除了花生蜜饯愿意与人分享一下之外,其他的一律吃独食,惹的大家怨声载道。    到了考核的那一天,烟秀毫无疑问的在随行之列,宝镜也顺利通过,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童艺也参加,甚至包括红衣,但是红衣故意在跳舞的时候,把鞋子飞了出去,引得大家一阵讪笑。她诚惶诚恐跑到梅窗跟前蹲下来道:“行首大人见谅,我只是一个小小奴婢,陪练还行。至于表演……您就别让我在众人前丢丑了吧!”    梅窗知道她耍花招,也不揭穿她,只是淡淡一笑,招手让她上前来,对她道:“还捂着面纱呢!拿下来我看看。”    红衣尴尬万分,扭扭捏捏地把面纱取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行首大人好像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酷无情。    梅窗看到她面纱下精致的五官,心里暗暗赞叹,小女孩长大了,隐约可以看出未来的样子,这样的孩子,要是真的沦落到教坊,未免太可惜了!    岳红衣的格局,不是伎女的格局。    岳红衣的眼光,也不是伎女的眼光。这个孩子前途无量。    也许自己错了,不是所有在才艺上天赋异禀女孩儿就注定是要成为伎女的——梅窗几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    她伸出手来,拿食指点了红衣的额心,带了几分溺爱的口吻道:“你呀!”    红衣怯怯的望了一眼梅窗,突然一阵心安。    有一种心照不宣,不用说出口的东西,在她和梅窗之间涌动。    福如侧过头去与宝镜耳语道:“你看见没有?行首大人对岳红衣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宝镜对福如的敏感嗤之以鼻:“张福如,我告诉你,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便现在我们大家暂时和平共处,也不代表我相信你,你最好知趣一点儿。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一定不吝开口,但你也无需过分讨好,我不吃那一套。”    “信不信随你。我没指望你能对我推心置腹,大家不过互惠互利而已。但是你只要用你自己的眼睛仔细看,就会发现,行首大人对所有人都一样,把大家当成赚钱的工具,唯独对岳红衣是个例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自己孩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要是认为她看你们的眼光是一样的,那我无话可说。”张福如闷哼一声,“不知道你是真没发现呢,还是拒绝相信。反正行首大人待你再好,也只是客客气气,什么时候像照顾岳红衣那样照顾过你?即便她犯了错,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几句,都没大声骂过,你呢,从八岁进云韶府,挨了多少打?现在愈发奇怪了,我瞧着行首大人看她竟有几分慈祥,那么多童艺,有的年纪比她还小,也没见行首大人这么和颜悦色。”    宝镜的心里很不好受。    说实话,她其实也看到了,甚至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在行首心里自己的重要性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异国的女奴。    但是宝镜不是个容易被人操控的,不想让张福如轻易得逞,她心里再不好受,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    张福如见她没有反应,只得作罢,走开去忙金府院君家闵小姐选世子妃的事情。    待全府的考核完毕,人数定下来,宝镜回到阁楼,看着红衣饱含希冀的双眼,狠下心道:“红衣啊,真是对不住,今次去大覃,本来我想带上你的,我知道你好多年没回故土了,一定很想念那里。但是宫里给的名额有限,连我都要听尚宫大人们的调度,她们会配备一路上的随行婢女,我也没法子。”    红衣落寞道:“这样啊……我以为只要你能去,我就能跟着去。”说着,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道:“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去秋狩也不是回我家,只是路过而已。我原本想路过也好,能看一眼从前的街道,既然老天不给机会,便算了吧。反正我在大覃,也都是伤心的回忆。倒是这儿,你和福如待我都很好,你不在的日子,我就天天吃肉,争取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肥一圈儿。”    宝镜突然有些愧疚,她知道张福如是故意挑拨,可她心里有根刺,要是对象是别人,按照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十倍奉还。可迄今为止红衣待她只有真心诚意,她不是个会报恩的人,也不懂的知恩图报,那么谁叫她心里不舒服,她也不能叫别人舒服,这已经是对红衣最大的宽容了。    她从珠宝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塞到红衣手里道:“这个你拿好了,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用怕钱银周转不上。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到市集上采购去,不用替我省钱。”    其他婢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宝镜对红衣出手也太阔绰了,她们伺候她这么久,别说金子,银子都没见过,谄媚的话说了一箩筐,也只换来几个铜板而已。    红衣连忙推拒道:“这么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我知道你对我好。”红衣道,“也知道你想带我去,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一路上和宫里的人打交道,少不得要四处打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着,红衣凑到宝镜耳边小声道:“世子也去,你可得记得好好把握机会。这点钱与其给我白瞎了,不如想想怎么打点世子身边的人。”    红衣一说,宝镜忽然觉得醍醐灌顶:对啊……去大覃的路途遥远,来回少说一个月,她多的是制造和世子相处的机会。    宝镜捏了一把红衣肉嘟嘟的脸,:“你这个小机灵鬼。”    宝镜的心防因这一句话彻底松懈了,拉着红衣到梳妆台前,道:“呐,这里有些首饰,你随便挑,你也渐渐大了,得有个姑娘的样子,不能头上老绑一根红绸子就算完了。得学着打扮起来。咱们是姐妹,我的就是你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红衣猛地想起之前在市集上相中的那枚珠贝造的别针,她经福如的提点,曾经突发奇想,想用玻璃来做,后来因为宝镜的梳拢,和其后一系列的麻烦,便给忘了。这一说,登时想了起来,心头又痒痒的,有些赧然道:“要不然,你给我一些碎银子吧……”    红衣十分不好意思,刚才还视金钱如粪土,这会子就问人家伸手要钱了,红衣道:“我不是跟你玩虚的,我就是……上回打点那群烧锅炉的,一家一当都填进去了。”    宝镜‘噗嗤'一笑:“所以呀,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你还跟我推三阻四的。”说着,把那锭金子还有一些碎银子全都塞给红衣:“你被那群烧锅炉的追在屁股后头讨债,还不是为了我吗?安心拿着吧,别和我瞎客气。”    宝镜不怕红衣贪财,贪财证明这个人用金钱就能控制,就怕她什么都不要,那她的野心有多大?谁都不知道。    云韶府最势力,多的是踩着别人的身体往上爬的人,她宝镜可不想做别人的垫脚石。    因此红衣要钱,她乐的给钱。    最后红衣只拿了银子,金子如数奉还。    即便如此,也足够叫其他婢女眼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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