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累了好久又睡足之后更加舒服。 客栈棉被虽然单薄,也足够在初秋的凉意中隔绝出来一块温暖的天地。 柳如歌忍不住在枕头上蹭了蹭,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 静静地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让意识一点一点的回归自己的大脑,然后睁开眼睛接着发呆。消化着属于柳如歌这类起床气患者的贤者时间。 木门被推开,伴随着还有刻意放轻的脚步。 柳如歌用手肘撑着自己的头,侧身去瞧他。 “那两只呢?” “喂过了,那边睡着呢” 柳如歌看了看墙角,两个小东西趴在一堆衣服上抱着汤婆子睡得正香。 这两个东西,大晚上的折腾人,现在到是睡得舒服。 “你把我弄上来的?”挑了挑眉问他。 晏离把自己手上洗漱的物件放到桌子上,转身对着柳如歌。正想要回话,看见她几番折腾下半掩半开的衣襟里一片滑腻的润泽,脑子有些木胀,索性低了头不做反应。 柳如歌只以为自己哪句话又触了对方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霉头,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腿不方便,担心你别又抻了碰了” 重新滑落到被子里,决心再打两个滚就马上起来。 只听见两声敲门声,柳如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个藏青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阿遥虽然衣服上染了风尘,但依旧身姿笔挺,看向柳如歌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王爷”声音颇有些激动。 阿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好几眼,眼睛里带上了莫名其妙的可惜和同情。 柳如歌正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却只见她转身眼神里颇有几分气愤看向一旁的晏离。 晏离像毫无所觉似的站在那里。 其实也不怪他,更不怪柳如歌,只是阿遥这孩子的脑洞堪称绝世。 怪不得自己一大早上赶来的时候,说什么王爷正休息,死也不让自己进门。 看王爷着衣衫不整,一脸倦怠的样子,明明就是你昨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发现吧! 这种事情总算不得女子的错,但作为男子自然应该恪守贞德,一个暗卫的身份就敢惑乱主上。存亡之期,不良言劝谏,反而诱导主上花天酒地,这种德行传出去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钢铁直女的小阿遥对她家柔柔弱弱到连男子都能占几分便宜的王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柳如歌什么样的一个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便大概猜出了阿遥心理那点小九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从来没想过自己睡相不好也能找到背锅侠。 “阿遥,找人伺候我洗漱吧”柳如歌掀了被子坐起身来,懒懒的伸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实在是这些天太过劳累,思虑过重,昨晚才睡得的太不安稳的。” 阿遥转过头,就看见柳如歌看向自己的眼里说不出的揶揄,上挑的眼尾笑的带上了弧度。再往下看,虽然衣服有些凌乱,但半分其他的痕迹也没有。 当下就知道是自己想差了,火从脸颊直接烧到耳根子,通红的一片。 目光躲躲闪闪的,别别扭扭的从桌子上拿过洗漱的东西走到柳如歌的身前。 柳如歌看见她的动作,却沉了脸色,刚才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用温水轻轻沁了手里的绢帕递给坐起了身的柳如歌。 柳如歌一言不发的接过,却没有动作。 “还剩几个人”声音与寻常不同的低沉,语调能称得上毫无波澜,可阿遥听了这句话还是浑身一颤。 北疆一个月,阿遥从来没有伺候过自己洗漱。依她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做。 “五个,一个将军府的侍卫,四个晏公子的人,伤情不一,怕引人注目,在街口的客栈歇着呢。” 阿遥不知道母后的事情,只当后来的暗卫是晏离的手下 柳如歌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抬手慢慢把罗帕盖到自己的脸上。温热的触感多少缓解的眼睛的酸涩。 她是见多了生生死死的人。 只是想到那个给自己拿书的伶俐的小丫头,多少有几分可惜。怎么说,稚嫩的脸上笑眯眯的模样总是让人欢喜的,不是? 可惜,他们跟了自己遭这无妄之灾罢了。 “行,你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一边听着一边漱口然后穿衣,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和表情,晏离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柳如歌披着藏蓝色的衫子坐在桌边,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眼神直直的看着茶杯里叶子随着水波浮浮沉沉。 阿遥站在她面前,刚刚说完当时的情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单膝地。 在灰衣人发现柳如歌没了踪影撤退时,赶尽杀绝的命令是她下的。如果没有这条令,至少还能再保下来几个侍卫的命。抓到了灰衣人也是她审的,可他们却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若自己是王爷,听到这样的消息也高兴不起来。 阿遥有些愤懑,对自己的愤懑。 在乔国的训练她是数一数二的。她竟当真以为到了现实中,她便也能是追凶杀敌的一把好手,结果被一巴掌打了个清醒。 “庆丰三十一年冬,正逢七年国祭,八方来使,沂州勤王的正室乃乔国和硕公主,使臣嫡亲的孙女。帝因昭勤王入宫,共商国之大事。使臣月余不归,层层查下去,天下才知道沂州太守早已暴毙三月,封地之中层层勾结竟秘而不报。帝大怒,责令镇北将军带兵亲自送勤王归京。勤王顺势就挂了反旗,竟是不知何时足足勾结了上万的私兵。” 晏离听了这段故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突然抬头看向柳如歌,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当年那场仗,足足从冬天打到第二年入夏。 那年的除夕,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叛军一路南下,打到一河之隔的京城门外。 相传那个除夕没有一家敢燃起烟火,就连偌大的皇城都没有一丝欢笑。相传城中人都能听见遍野的刀剑锵鸣挣扎哭嚎。 最终叛乱还是被镇压了下去。 是年国祭,皇上用勤王之血献之。 北定南祁东汅,世上再无沂州。本应路过的的祈元镇,相传曾叫沂元。勤王府之旧址就在其中。 晏离心里已经百转千回,却多少因为脑子里的猜测太过离奇而心存怀疑。如果王爷和自己想的一样的话… 阿遥倒是真的什么都没听懂,怔在原地。这个从小在乔国长大的孩纸一脸迷茫。 柳如歌像才缓过神来,抬头和阿遥说:“这还是当初小桃念给我听的呢,因为听着了镇北将军,便多用了几分心思” 柳如歌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似柔似幻的光芒。 晏离的眸色深了一深,猜出了话中原委的他,对于柳如歌这种总想要操控他人感情的恶趣味简直咬牙切齿。 阿遥登时眼眶就红了,却还是紧紧抿着唇,脊背挺直。 柳如歌看见她这幅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站起来像安慰因为没考好而自责的孩子似的,抬手摸了摸阿遥的头顶。 “本王晓得你追是为了争取时间,而本就不指望死侍能说出什么的。此情此景,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柳如歌能感觉到手下的脑袋抖了抖。 “我家阿遥还小,以后肯定会更厉害的”她的声音让阿遥觉得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所有负担都一卸而下。被当成小孩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就挣扎着从柳如歌的手底下逃出来。 “你和我说说,他们那天是往哪个方向跑的?”柳如歌就像没看到她别扭的反应一样接着问道。 “西南” “好,你再带上两个人,随你回去,东北为主,看看有没有那里的地面有翻动之迹,看看那里的植被有被破坏,挖地三尺也找出来”可能真的是要挖地三尺了。 “我和其余之人稍后便坐车南下,你们在半路赶上。平日尽量不要联络。” 若是平时阿遥肯定要反驳些不安全什么的,可现在心里多少有些自责,便直接应下命令,还有几分打鸡血似的激动。 “那行,你先下去吧,吃点东西就出发” 阿遥转身出门,柳如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着茶杯喝了口茶。 晏离还在原地站着。柳如歌不禁有些感慨,自从让他当了普通的侍卫,就多了块木头挡碍视线。 现在,眼前这块木头正脸色不善。 柳如歌伸长了手,拽着他的衣摆把人拽到自己的眼前。 抬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睛笑眯眯的,晶莹剔透格外的勾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全是套路,只想着收买人心” 转过身低头喝了几口茶,又笑眯眯的说到:“大家不都是那样吗” 眼前人长臂一伸,拿走了眼前的茶壶,转身而去。 柳如歌喝着自己杯子里的凉茶,觉得生气的晏离也格外可爱。 过一会,那个身影却又回来了,茶壶放在桌上,转身又站到她的身后。 隔着一段距离柳如歌都能感觉到茶壶里散发的热气。 她有些愣,喉咙紧了紧,尽管已经不渴,还是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水声里,她听见背后的晏离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 柳如歌以为他要说沂州的事情,她知道他能猜到,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挑了挑眉,不轻不淡的说:“你知道什么?” “你过意不去,难过,可惜” 这个,她不知道他知道。 不说话,把茶递到嘴边,入口的,不是客栈的茶叶,却是她最喜欢的上不得台面的甜桂花。 口中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心都被烫的妥帖。她攥着茶杯还是不说话,也没有笑出来,口中的甜让她能短暂的放任心里的苦涩。 晏离站在她背后,也只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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