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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很浅,行至深处,距离洞口不过十米。郊林处,幼兽低咛,雏鸟嘶鸣,树叶飒飒作响,风吼阵阵。  周遭喧哗,热闹之下,深沉如许。  男人眉眼清俊,低敛垂眸,唇色稍浅,颜色苍白。偏偏一张生的极其冷峻的脸,让人不禁心生退却,但那双专注的眼眸,含着不知沉积了多少年岁的耐心和温柔,嘴角稍稍勾起,那种陌生的感觉悄然消退,还是那个满心里盼了许久的少年。  少年。  呼吸间有浅淡的花香。  徐焉睁开眼,怔怔的看着他。  飞机上不经意望见清瘦的背影,将她纳入温暖的外装;休息室内压在胃药下的纸条;挣扎无力后拉住自己的那只有力的臂膀;打着点滴时被冰凉覆盖后生出暖意的手;浑浑噩噩间听见一声声强劲的心跳。  还有,此时紧挨着的,温柔的胸膛。  她才意识到氤氲不散的淡香,是她一直以为的鼠尾草的香。  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以为离开许久,却又突然出现的人。  究竟是真的出现了,还是未曾清醒。  那几根蜷缩着躲起来的手指,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穿过,几番摩挲,温柔与清凉交织,他与她十指相扣。  她微怔,素来艳丽的五官,此刻却极为青涩,眼中有迷茫一闪而过。  不等她开口或者拒绝,方南苏抢着开口:“六个多月,184天,好久不见,徐焉,你还认得我吗?”  “方南苏,”她伸出右手,轻轻地点在他眉心,“你身上好香。”  许是不曾预料到,她与他重逢后的对话,竟是以此开场。男人不禁低低地笑出声,“嗯?”  “是鼠尾草?”  男人依旧笑着,摇摇头。他道:“是苏子蕉。”  偏头思索片刻,他还是缓缓地,认真的给她解释。“苏子蕉,是长在寒潭边上的一种植物,天生亲近寒冷,植株幽绿,顶端的幼芽却是淡蓝,含香。生长环境越是寒冷,它的香气越浓郁。”  徐焉听得入神,不自觉开口问他,“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它的香气?”  方南苏勾了勾她的手指,淡笑着正准备解释,就被另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  “因为,他就是一株苏子蕉。”  方南苏神色一冷,半扶着将徐焉拉至身后,抬眸看向洞口,魏影正信步向他们走来。  徐焉有些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侧过脸,低声道:“这些,我以后再向你解释。”  方南苏如此小心翼翼,魏影反倒越发的肆无忌惮。“怎么,你担心她知道你的来历,把你当怪物吗?”  “你不也如此?”方南苏认认真真的在男人身上来回打量,直接笑开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来是只纸花。”  徐焉不明所以,负责一脸懵逼。  那两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洞外人声攒动,有人打着灯找来。显然魏影也没有预料到,但此刻已然失去了机会。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对方胸口拍了一掌,魏影掠出洞外,不见踪迹。  他拉着徐焉站在洞口,不远处一队人影大开手灯,照得沿路亮堂堂的。他们便站在月色下,静静地等着。  刚站在洞口,方南苏就瞥了眼不远处的泥地有动物在缓慢的爬行。徐焉也随着视线看向那方,随后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极度惊惧的梦魇。紧紧交握的双手微动,方南苏回身轻轻地拍拍她的后颈,温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而后,他微微叹气,想着还是将决定权交给她。便轻声问她:“这次绑架你的是刚才那人,还有姚树,孙奕。”他指着不远处还在挣扎着爬行的人影,“姚树还在,孙奕,大概是躲起来了。”  隔着朦胧的月光,他凑近她的脸,望进那双清浅的眼,“你想要如何处置他们?”  她垂眸,眼睫微微颤动,直到那队人影又走近些,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姚树,就交给警方吧。至于孙奕,我想跟她谈谈。”  队伍的最前端,竟是吕志,在他身旁正是宁迁,他身后是难得安静的秦姿,哭肿了眼睛,紧挨着的是宁总的小助理沈成。  他们都是来找徐焉的,一看见他们二人,争相跑过来,围着徐焉关心她的境况,就连宁迁也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又开始哭的某人。  唯有小助理撒开了人群,凑到方南苏跟前,围着他转了又转,焦急道:“方先生,您没事儿吧?”  得到一个毫无波动的微笑后,沈助惊叫一声,开心的跳起来,又回到了去年那个不稳重的小青年。  方南苏感受到来自宁迁的嫌弃后,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儿。意思是,“宁总,对年轻人宽容一点。”  “......”  如今全国警方都在抓捕姚树,几个男人跑过去将断腿的姚树捆起来,直接连拖带拽的送去警察局。徐焉被绑架的消息都被压下来,《云幺》全剧杀青,徐焉又可以休息几天。  徐颜住学校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准备,次日一早,方南苏非常自然的跟着徐焉回了N市。  徐焉人气高涨,如今出门都需要全副武装。因此,宁迁开车送他们回家后,已近十二点,方南苏将行李搁在鞋柜旁,拿了钥匙就出门买菜,在超市与魏影狭路相逢,互相看不顺眼,掩人耳目般过了几招,各自背着几团青紫淤青回家。  进门前,方南苏松开手腕上的绷带,露出一条浅蓝色的手环,发着微弱的光。他回想其方才魏影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看向他的手腕,便知Acre藏不了多久。  开门后,徐焉就站在面前,她伸手熟练的接过购物袋,将一双男人的拖鞋踢给他,就进了厨房。  发梢还还滴水,湿漉漉的长发及腰,肩上搭了条毛巾,她趿拉着鞋子从厨房出来,又回了房间。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已经被拖走,方南苏脱鞋进屋,又回到原来的房间。  眼前的房间跟他离开时没什么差别,主人家耐心又认真的打理过,徐焉将自己的衣物都搬去了妹妹的房间,已经将他的房间收拾好。  床铺已经换过,方南苏凑近,闻到了苏子蕉的味道,便知晓她一直没搬回来住。  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方南苏觉得,徐焉大概在等他吧。  路过客厅,见徐焉已经在厨房忙活了,齐腰的长发半干,柔顺的披在背后,衬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越发纤细。方南苏拍了下脑袋,捂着红彤彤的脸,滚回了房间。快速洗完澡,收拾好再出房间时,徐焉正往外端菜。  他快步走过去,接过翻着热气的汤,看见女人泛红的耳廓,只觉得眼前都万只蝴蝶飞舞,引得一阵心花怒放。  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他依旧霸占着沙发处理工作上的事物,她依然半靠在吊椅上看书。  在她手边总是放着水果拼盘,目之所及总有慵懒随性窝在沙发的少年。  尽管,再也不能将他视作少年。  媒体都在关注姚树案件进展,之前被牵涉的明星们再次被提及。事件愈演愈烈,热度高涨,徐焉反倒是落得清闲。  闲散总是稍纵即逝,就这样度过三天。徐焉耐住性子没问,方南苏也没有主动提及。直到......方南苏无意间发现了一叠手稿。  他偷偷地将手稿放回原处,无需再看,里面的故事他记得清楚。  离开半年,他都快忘记这部寄托了徐焉内心的惶恐和怨愤的书,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写,经历过哪一段,记录了哪一段。  Acre带来的消息,异世界大乱,STM核心成员被残忍杀害,X组织四处搜寻Acre残留副本。  他想,也许魏影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Acre的踪迹。但是方南苏清楚的知道,一旦X组织得知Acre所在,必然会派遣更多的人来到这里。  徐焉、宁迁、秦姿、钟年、徐颜他们会不会被牵制,被连累,会不会受伤?  新戏已经定下了,是蒙巍导演新作《楼兰》。距离电影筹拍还有三个月,徐焉已经拿到初始剧本,提前熟悉剧情。这段时间闲在家里,陪着妹妹徐颜高考。  徐焉正看着剧本,耳边的音乐突然停了。是方南苏取下她的耳机。  男人随意的坐在地上,仰头看她,仿佛回到了初见时,少年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等着她们买的馄饨。那时他可说过,“我会还给你的。”  徐焉想起那是自己借给他二百块,也没打算能收回来。只是缘分这东西实在奇妙,他们从相识,到熟悉,他带给她的,已经不能用物质衡量。  “怎么了?”她问。  男人笑着,取下发着微弱蓝光的手环,递到她手中。“这是Acre。”  “Acre?”她惊诧道,也有些不敢置信,“Acre不是......”  他笑着,接过手环,输入一段组合码,启动后,手环主动蜷缩成一团,而后不断膨胀,很快,Acre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眼前的男孩差不多有八九岁高,眉眼还和之前一样,只是原本胖乎乎的身体清瘦了些,他穿着小礼服,带着礼帽,浅蓝色的眼眸被略长的额发遮挡,他伸开双臂,小跑着扑进徐焉怀中,小声撒娇道:“姐姐,抱。”  以往不喜与人接触的习惯潜移默化间被改变,徐焉看着眼前这个与方南苏有些相似的眉眼,伸手就要抱他。  方南苏毫不客气的拎走这个便宜儿子,回过头教训道:“Acre,你现在是大孩子,不能让姐姐抱。”  “爸爸。”已经八岁的大孩子委屈的嘟起小嘴,将脸瞥向一边,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他毫不客气的用整只手捂住那张小脸,懒懒道:“好了,别演。”  Acre莘莘地捏了捏鼻子,自己坐在沙发上玩儿去了。  他继续道:“我们来自四百多年后的世界,通过Acre这一时空媒介,来到这里。上次给你讲过的苏子蕉,是我们那里的植物,Acre可以将生物物质机体转化,但需要在另一个载体。我选择的载体是就是苏子蕉。”  徐焉这才明白,当时魏影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想到这里,她看着方南苏问道:“你说过魏影是纸花,那么......”  “对,他本名Wally,也是那个世界的人,尚且还不清楚他是如何来的,只是他的目的一直是Acre。”  “那你会有危险吗?”  他沉默了,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他说:“我将Acre留在这里,也许会造成这个世界的混乱。所以,徐焉,”他看着她,轻轻握住她温热的手,“我就要回去了。”  她有一瞬间的惊愕,很快就平静下来,徐焉回握住他的手,“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笑,用另一只手抚过她眉眼,温声问道:“徐焉,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满足的笑了,伸手搂住她的腰,将眼前人揽住怀中,他贴近她耳边,说:“徐焉,我曾犹豫过、退却过,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徐焉,我还会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颤,连他都未察觉,徐焉主动搂上他,一点点地靠近,在距离彼此最后一寸处停下。  她说:“我等你。”  在他的怀里,被苏子蕉香气层层包裹,他的手是冰的,胸口却是一片温热,彼此的心跳如此清晰。在触碰到彼此的那一瞬,心跳有短暂的迟疑,而后是更为急促,热烈的回应。  许久,才不依不舍的分离。  徐焉心想:其实,苏子蕉和鼠尾草相近,初次接触是热烈而浓郁,尚没有时间犹豫和考虑,就化作一缕浅淡宁和的温柔,缓缓地,抚过心底。  直到他们分开,Acre才愤愤地开口控诉。  “你们...你们都不提前吱一声,我...未成年·单身宝宝·Acre不需要着重保护吗?”男孩捂着脸,耳垂以肉眼可见速度爆红。  方南苏稳了稳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强装镇定和严肃,徐焉拿起身旁的书遮住了脸,怎么也不肯拿开。  方南苏走了。  他设计将魏影引至一处废弃的厂房,而后厂房起火,他带着Acre,一同化为灰烬。  苏子蕉,喜寒,畏火。  纸花,易燃。  背对着厂房,她站在门外,厂房内都只听见火焰燎蛇滋滋响,里面的人默契的不做任何挣扎,魏影就坐在靠窗一角,与站在最中央的方南苏无声对望。  有清风拂过,火蛇猛涨,两位年轻男人坦然迎向火场。  不知过了多久,徐焉推开大门,空气中弥散的苏子蕉经久不散,大火熏染后的水墨画卷,婉转蜿蜒。  她默默地,搜寻那人的踪迹,前一刻还在打趣逗弄的人啊,此时你又在哪里?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无意间触碰到一阵冰凉,她举起右手面向太阳,一只蓝色的手链,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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