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胆大会（二）

松本村郊外，临近通往城镇主干道的某条小路上有一座废弃的神社。因为位置偏僻，恰好大路开通后去城镇变得更方便，很多村民都往镇上的神社跑，所以这里也就渐渐荒废了。　　雅子原本选的地方是墓地，但是那里除了一排排的墓碑，光秃秃的泥地，略显阴森的环境就啥也没有了，连能够藏身的大树都没有。　　　　“神社里的树比较多，也长得很茂盛，方便我们躲藏。枯井，断裂的鸟居，废弃的大殿，加上神社本身的神秘和诡异，我想它比墓地更适合。”　　　　在高杉的建议下，众人讨论后果断改变了最初的决定，将「试胆大会」定在了废弃的神社。　　　　“阿……阿银我觉得这里真是绝佳的吓……吓人地点。看那树，藏下我们五个人都没问题，看那井，把假发扔下去再爬上来绰绰有余，看那大门，破得刚好露出一个洞，让人好奇又害怕……所以明天肯定没问题，我们还是回去吧！”　　　　在解决完时间、地点、道具等问题后，雅子建议提早一天去踩个点，免得到时候出问题。大家也欣然同意了，只除了死活不愿意，最终被激将法激过来的银时。　　　　“银时你是害怕了吗？现在可是大中午。”照顾到银时的情况，雅子她特地选了大白天过来。　　　　“阿……阿银我哪里怕了？！我……我只不过是担心我们回去晚了，老师要担心的！”　　　　“如果你能从凪的身上下来也许更有说服力。”看了眼整个人都贴到凪身上的银时，雅子无奈地说道。她觉得凪真是脾气好，如果是她一定会以「性骚扰」为由将银时踹出去，管他是不是怕鬼怕到要死。　　　　“银时，你能松开一点吗？你这样抱着我，我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银时松开了紧紧抱着凪的腰的手，换成了抓着她手臂的姿势，活脱脱一个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还时不时扫视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从神社门口到主殿还有一条很长的林荫道，路上铺的石板有很多都缺失或者断裂了。长道两边的树木在没有人打理的情况下，不仅没有枯死，反而越长越茂盛，郁郁葱葱得几乎要将天也遮蔽了。　　沿路观察下来，雅子不得不承认这条路的设计和现况和他们的计划太贴合了。她可以想象一到晚上，夜风一吹，树影摇曳，静谧的环境下只有“沙沙”声不绝于耳，月光昏暗，隐藏在黑暗中的……　　　　“啊——————！鬼啊！！！”　　　　尖叫声惊起一片飞鸟，雅子看着整个人都挂到凪身上的银时，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上面那些话说了出来。　　　　“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我看银时你明天还是留在私塾看家吧。”高杉鄙夷地说道。　　　　“你……你哪只眼睛看到阿银我害怕了？！”尴尬地从凪身上下来，银时粗着脖子反驳，“阿银我不过是配合雅子演示效果罢了！明天晚上我当然要来，要是遇到危险，阿银我还能保护你们！”　　　　“谢谢，不用。”雅子摆摆手表示了拒绝。　　　　“银时，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桂非常好心地委婉拒绝。　　　　高杉以一个冷笑表示了他对银时的鄙视。至于凪……没有拒绝的她，众人表示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在银时时不时要上演一出的惊声尖叫中，在凪已经习惯带着一个人形挂件，雅子、高杉、桂选择性无视银时的情况下，众人熟悉玩神社的环境和路线，四人（除了银时）讨论完了具体细节和流程，然后进入了最后的分工阶段。　　　　“银时和凪一组吧，正好可以让凪……”雅子看了眼到最后还死要面子的银时，迅速改了口，“……正好让银时保护凪。”　　　　雅子把视线转向会和高杉，她刚想说让他们两个一组，就被人抢了话语权。　　　　“银时和凪，我和雅子一组，桂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在得到桂肯定的回答后，高杉转身向一脸懵逼的雅子解释，“桂要扮演贞子从井里爬出来，那里藏不下两个人。你负责的是最开始的地方，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　　　　“你说的有道理。”雅子点点头默认了高杉的安排。　　原本，她是觉得一个人行动方便，不过高杉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挺有道理。高杉在男孩子中算是最正常的了，不会像桂一样突然抽风把脑洞和黑洞对接上，也不会像银时那样明明怕死了还逞强拖后腿。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晚到来，猎物登场。　　　　……　　　　“沙沙沙……”　　　　夏日的夜晚，隐在山林间的破败神社，白天的炎热随着圆月的升起而一点点褪去，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唯有风带来的凉意引动石阶两旁的树木，起伏的树涛向远处涌去。　　　　“前田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台阶上，正在一点点往上移动的少年们，当中一个小个子的少年小声提议。　　　　“闭嘴！”前田狠狠地瞪了眼那个小个子，“你想明天被田中他们笑话吗？！”　　　　这个神社一看就是好几十年没人来过了，周围阴森森的，如果不是和田中打赌，他才不愿意来呢！本来以为不过就是个破神社，他带着那么多人逛一圈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来他是被田中坑了。　　看着两边暗沉沉的树影，再看看前方不远的残破鸟居，前田忍住往回跑的冲动，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可没忘了，田中那小子正带着人等在下面看他笑话呢。　　　　“老大，我怎么觉得这条路看不到尽头啊……不会是……”　　　　“闭上你的乌鸦嘴！”　　　　同样被眼前那通往黑暗的石板路吓到，前田除了让跟班们少制造恐慌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只希望这条路只是看上去可怕，而不是真的——　　　　“啊————老大！救命！有东西拽我头发！”　　　　被惊呼声吓的心都要跳出来，前田小心地靠近那个喊救命的少年身边，在看到他头上的东西后，忍不住骂了出来。　　　　“笨蛋！那是树枝！”　　　　松了口气，前田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他看了眼前方的路，心一横只想快一点结束这闹剧。不去理会身后还小心翼翼不敢往前的跟班们，前田少年一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一边大步往前走去。　　　　“没事的……这世间才没有妖魔鬼怪……我不怕……我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啊——！”　　　　一声闷响，前田整个人往前摔倒在地上。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回想刚才，似乎是被什么线绊倒了。　　……线？　　想到什么，前田回身在后面摸索着，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他看向两边的树丛，心中了然，一股怒气梗在喉咙。　　　　“你们去那边给我把捉弄我的人揪出来！”招呼两个跟班去另一边，前田自己冲到了这边的树丛里寻找着猜想中的恶作剧者。　　　　靠着一股恶气跑到诡秘的树丛中却什么也没找到，前田下意识抬头往树上看了一眼。只见重重树叶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发出幽幽光芒。　　一股冷意爬上脊背，前田壮着胆子一脚踹向树干：“谁在上面！”　　　　“喵！”　　　　一只黑猫从树上跳到前田脸上狠狠抓了两下，然后飞快地跃出树丛。跑了几步，黑猫停在石板路的尽头，回头看着那群狼狈的少年。　　修长的身体与黑夜融为一体，无尽的深渊中唯有幽绿的竖瞳闪着森森光芒。黑猫盯着少年们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老……老大……那只黑猫是不是对我们笑了？”　　　　“笑笑笑……笑个鬼啊！一只畜生而已。都给我跟上了！我一定要宰了这只猫……竟然敢抓我的脸！”　　　　明明很害怕却还要故作胆大的前田和他的跟班们继续向前走去，那里又会有什么等着他们呢？总之，准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风吹过树叶“沙沙沙”，静谧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朦胧的月光被云层遮住，神社中的一切又暗沉了几分。鬼影憧憧，树木交错的阴影深处，似乎有什么要破除封印逃脱而出。　　　　“啊————————！”　　　　一声惊破，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躲在树上的雅子和高杉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刚好到枯井那里。看来桂表现的不错啊！”　　　　“哼，有我们刚刚的铺垫，就算不是桂，他们也能吓破胆。”　　　　雅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站起身，将手中的鱼线收起来，然后抬手在头顶的树丛里摸索着拖出一具逼真的骸骨：“好了，我们也应该去下一个地点准备了。”　　　　“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高杉看着雅子手里的骸骨，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就连他看了都觉得心里瘆得慌。试胆大会用的道具都是她们和老师一起做的，他记得并没有一副骷髅架子。　　　　“我挖出来的。”　　　　高杉整个人一震。　　　　“哈哈，骗你的啦，shinsuke～kun～”雅子眨眨眼，解释道，“这不是担心银时被吓到嘛！所以我偷偷做了一个。”　　　　“不要这样君啊君的喊我，可以吗？”高杉被雅子突然甜腻腻的嗓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直接叫‘晋助’也可以吗？”雅子半是玩笑地问。　　　　“随你喜欢。”高杉偏了偏头，看似无所谓地补充了一句，“只要别像刚才那样叫我就可以。”　　　　“是，是，晋助同学……”嘴上答应着，雅子牵着捆住假骸骨的鱼线，单手撑着树干就要往下翻。　　　　——有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而且是跑着往这里来的，高杉和雅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伸手抓住雅子的手腕，将她连同那具假骸骨一起拉回树上，高杉因为用力过猛而向后倒去，眼看就要跌下树了。电光火石间，雅子拉住他，在眼角余光瞥到路一头的人影后，她单手施力将高杉推到树丛深处的主干上，自己也压低身体靠了过去，以免被人发现踪迹。　　　　“别动。”　　　　感觉到高杉的挣扎，雅子欺身贴近他的耳侧轻声警告。在少年不再剧烈反抗后，她转过头，透过层层枝叶关注着那个被吓得跑到这里躲避的人。　　　　女孩柔软的身体迅速靠近又离开，温热的呼吸还残留在耳侧，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熨烫。心脏在有节奏地快速跳动着，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少女的清爽气息，高杉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耳朵也在发烫。　　从来没有和异性靠的那么近，少年碧色的眼眸里不复沉静冷傲，只剩下难掩的慌乱和羞涩。他偏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　　　　“怎么样？”　　　　“还没走，往这里过来了。”　　　　雅子神色严肃，她左手撑着高杉身后的树干，右手一点点拉动鱼线，让被她甩到树丛中的假骸骨缓慢地滑落，垂挂在树下。　　　　骸骨在枝叶间若隐若现，那个人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害怕得不敢靠近。向前几步，又后退几部，在这犹犹豫豫中，少年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走到了雅子他们所在的树下。　　就在少年壮着胆抓住骸骨的瞬间，雅子松开了手里的线。失去了束缚的骸骨直接压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他跌坐在地上，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吓晕了过去。　　　　“看来是真的吓晕了。”　　　　雅子翻身下树，在确定那人已经不省人事后，露出了笑容。　　感觉到又有人过来，雅子止住了话，她和高杉对视一眼，两人拿上道具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往下一处地点走去。　　　　在雅子四人的默契配合下，以及银时的无意助攻下，讲武馆的少年们不是被吓跑，就是被吓晕。那位前田少年更是吓尿了裤子，晕过去又醒过来，哭喊着“妈妈”二字跑回了家。　　　　深夜的田间小路，虫鸣交错着蛙鸣催人入眠。桂怀里抱着他新收养的爱宠——神社里的那只黑猫，雅子和高杉并肩走着，银时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紧张地贴着凪走。　　远远地看到松下村塾门口站着的松阳老师，银时就跟见到救世主一般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老师——！”　　　　带着哭腔的拖长音，银时一头扎进松阳老师的怀抱，然而当他抬起头想要向老师撒娇卖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　　　　“哎呀，竟然晕过去了！”将脸上的「无脸男」面具摘下，松阳老师一脸无奈又可惜，“老师我还没尽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