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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毕竟是淮阴侯府上,封二娘长起来的地方,她自是再了解不过的。既又说了要好生带蔻娘去瞧瞧这荷花池的景儿,那去的地方自不会是那娘子郎君扎堆儿的地方。简言之,并不是寻常地方。    蔻娘虽是觉得毕竟是初次见人,并不能深信。但心里也知道,她同封二娘并没有甚么不对付的,一众的夫人又亲眼见了她同封二娘走的,封二娘也犯不着在自家府上害她,毁了自家的名声。    再者么,封二娘往后还有仰仗她的地方,现下待她只怕是好的不能再好,单只为了求她一句话儿。蔻娘轻抬了手,目光触及手上镯子,淡淡的笑了。    因此,哪怕这一路上是越走越远,她却也并不甚担心,只一意儿地跟着封二娘。封二娘稍前,蔻娘略后。一路走着,封二娘还少不得替她介绍下自家的园子。    封二娘毕竟是主人家的,方才又帮着侯夫人一道儿待客的。因此,一路上走来,遇到的不少小娘子皆是她认识的。哪怕不算手帕交呢,至少也是叫得上家世同姓名的,毕竟人多,能记着这个就很是不错了。    既是遇到了,那总不能直直地走过去,定是要打声招呼才算不失礼仪的,蔻娘认不得几个,便只站在后头,看封二娘寒暄着。她方才在厅堂里时虽也瞧见了,但毕竟离得远,瞧得并不真切,此时机会难得,自是看的更加认真。    封二娘巧笑倩兮,她未必就熟识几个人,可却是丝毫不怯场。眉梢轻挑,轻轻松松的便将话题接过来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却是哄得客人笑逐颜开的。再说话间,便是亲昵了不少。    可聪明人明白聪明人,蔻娘冷眼瞧着,见封二娘轻松应付过去,送走了那几位小娘子,便又转过身来,换了一副面孔,对着她仍是温柔关切:“累妹妹久等了。”这不过瞬间的功夫,瞧着却不像是同一个人儿。    好一个伶俐的人儿!    蔻娘此时深深看了她几眼,见封二娘仍是轻松自如,只略带不解的表情,仿佛是不明白蔻娘的神情所意为何,倒是笑了:“姐姐当真厉害。”话里却又是一副崇拜的样子,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不是厉害么。    封二娘此时倒也不单笑了,反而收了面上的笑,认真的瞧她一眼,便是用蔻娘看她的法子:“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我瞧妹妹同我并没有甚么差别的。”    正是聪明人明白聪明人呢。    “那便借姐姐的话了,”蔻娘没有再道些甚么,只是顺势而言“倒希望我能同姐姐一般伶俐才好。”    转而又笑问封二娘:“姐姐不是说带我去看景儿么,怎么还不到呢。”她软语轻嗔,到仿佛真是在同姐姐撒娇了。    “马上就到了,偏是你心急。”封二娘也只当没那么一回事儿,亦笑着回她,一边带了她往上走,弯弯绕绕的台阶,一边走了,还不忘了叫她小心脚下,“此处好看是好看了,就是走起来太麻烦些。”她怕蔻娘走的太久,心中不满,因此特意解释道。    “为着美景,这点路并不算甚么。”蔻娘应了,私心里,她觉着的确是算不得甚么。    “妹妹说的很对。”封二娘不禁莞尔一笑,“姐姐却敢直言,此中美景定是不叫妹妹失望的。”    封二娘并未糊弄她,此处高亭,往下望了去,正是那一片荷花池的,倒还能看了池边人挤人的,她两人虽然绕了路。但蔻娘平心而论,却觉得这番景色的确不负封二娘所说的盛景。    从上方看去,此时正是诗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尤其湖中水汽很盛,现下一意的向上涌来,更是颇有缥缈之感。    淮阴侯府里红荷很多,长势颇盛,此时影影绰绰,果然称得上一景。    封二娘瞧她此时醉心于景色中,便唤身边侍婢从食盒里取了四五碟糕点出来,摆上了桌,又新沏了茶。    她一一地将那碟子往蔻娘面前推:“妹妹且尝尝,寻常点心,倒也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若是吃不惯,那再叫她们做了其他的来。”    这糕点里有甜有咸,亦有软糯的或是酥皮的。封二娘这是在试探她的口味呢。    蔻娘看的明白,但私心里确也觉得这位封二娘子行事很是妥帖,至于口味这东西,她拿帕子净了手,却是一样都尝了一个,才又拭了手,抿了口茶水,方道:“叫姐姐见笑了,蔻娘素来嘴馋,点心是不忌的。”    “妹妹这样最好。”听得她这般说,封二娘却是一块都不用了,只笑着看她吃。光这一点,确是像足了一个姐姐的模样儿。    蔻娘只各用了一块,却也不动了,只小口地饮着茶。封二娘再不催她,只指点起这景儿来,造园的法子竟被她说了个通透。    “倒真是巧的,蔻娘素来是喜欢作画的。”蔻娘听她滔滔不绝,略抬了抬眼,道。    虽见得不久,但封二娘多少明白蔻娘既这么说,那便不单是喜欢,而是擅长了,亦道:“那倒真是挺巧的。”    “妹妹瞧此处,用的是借景的法子。”封二娘继续指点着,“透了这看过去,正好的。”    可又为何能那么巧呢,便说句实话儿罢,她们若不是要投了谁的所好,又或是素爱画的,要画这景儿,怎么也不会对这造园子的法儿如数家珍,一处两处的竟都能数的清清楚楚的。    蔻娘心里觉着奇怪,说归说,可却瞧不出封二娘脸上半分的诧异。她实是不信,封二娘是独爱这园子爱到了这般地步。若是因着善画的缘故,那在她说了的时候便也应当会道上一句,既是没有,想必便不是如此。    封二娘仍同她道着,却骤然被蔻娘打断:“封姐姐同我是一样的,因此很不必煞费了苦心。”两人身边的婢子都远在亭外,因此蔻娘说起话来,便是越发的不忌讳。    封二娘一愣,正视过去,便瞧蔻娘极认真的看着她,说的更明白了些:“我虽是头一回见了姐姐,却觉得仿佛旧年老友。蔻娘深知姐姐聪慧。若有事,为何不直说呢,很不必在这里兜圈子。原是姐姐说的,咱们是一样的。”    聪明人明白聪明人,可同样,聪明人亦忌惮聪明人。    蔻娘并非不知道她今儿是为了甚么来的。这一场花宴,瞧着是只带了小娘子们来,应是为她们相看的。可怎么却偏偏又是顾氏同五夫人带了她们来呢?    要知道,陈家正适龄的郎君唯有三房的陈翊同五房的陈竐而已。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儿本就是为了他们俩来相看的。窥得这一点,剩下的便也都能明了了。侯夫人同封二娘待她们这般亲热,四哥哥身份是不及的,那么便唯有她亲兄长,三郎陈翊了。    也无怪封二娘对她格外不同。    虽说顾氏还很问了几家的小娘子,但蔻娘直觉,顾氏做不得主。    纵是如此,可帮谁,替谁说话,如何说,却是由她陈蔻决定的。    封二娘似乎略想了一想,便做出决断来,她亲手捧了蔻娘的杯盏起来,一字一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事情,还请妹妹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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