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娘子

陈家园子本是御赐之物，自是不俗的，罗氏既已这般言来，蔻娘更是不作他想，直接便将逛园子这个名头给定了下来。接下来，便要定一定办宴的地方了。　　　　“大姐姐不是说了将锦绣苑留给咱们？”一众的小娘子坐在一起，怎么着也能顶上个诸葛亮了。蕊娘此时听了妹妹的为难处，眼睛一转，便道。　　　　蔻娘多少有点犹豫，怎么说锦绣苑原也是大姐姐的住处，虽说是给了她们的，但若要叫外人进去，哪怕将来也是自家人呢，她到底还是不大愿意的，因此没接话，只做了思索的神色。　　　　她再想了一想，索性道：“既是来逛园子的，那么便在园子里挑一处地方就是了。”原本就是以逛园子作了名头的，怎么也要相符才是。逛至午时，大家又正好累了，歇息下，用一顿饭，再接着逛可不是正好么。　　　　只是园子里头地方多的很，这一条晚些再来定下也是不迟。蔻娘暂且将这往一边放了放，又叫人拿了菜单子来，问了姐妹们的主意，一人一句的，蔻娘推敲了好半天，终是写成了。　　　　这菜单子蕊娘拿去，帮着掌掌眼，刚一打眼便又看了蔻娘一眼，知道她是偏心了的。这单子上头，除开几道众人皆宜的，算是没甚么特色，不功也不过的菜，余下的便全都是姐妹们所喜的了。　　　　这心可不是偏的明显？　　　　不过也是，众口难调，那两位的口味她们又不知道，这般安排反而是最为妥当的了。就算客人不喜欢，起码自己也能吃个畅快不是，蕊娘这般想着，不说一语，便又交回了蔻娘，意思是一字不改。　　　　蔻娘便颔首收了，又少不得再请姐妹们议一些细节，便如摆设这般。她听姐妹们一言一语，却并不插嘴，只听着，脸上带笑。　　　　说句实心话儿，这办小宴其实并没有甚么难处。蔻娘也并没有甚么特别需要费心的地方，旁的东西且不论，单叫她办一场小宴，凭她的能力那自是不会出错的。　　　　姐妹们便是替她出主意，其实也无甚大用。一是并不需要，二来却是这实在不是甚么需要她们一众小娘子来出主意的大事。　　　　但姐妹们却依旧欢喜，总归是蔻娘没把她们撇开，肯来问一问她们的主意，她们自然乐得说些话儿。至于用与不用，那却不重要了。　　　　因此，蔻娘只问了，听在耳里，虽是不住的点头，亦叫焦桐记下了，却并不言明一定用了谁的想法。　　　　她把这些事理得差不多了，姐妹们却也是走的差不多了。蔻娘有事要忙，虽是不留，却也一人送了一碟子小厨房新制出来的糕点，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只唯独将葭娘留下了。　　　　两位客人里，封二娘她多少是有几分熟稔的，也知道她不是惹事的人儿，可这季娘子却是连面都没见过，不很知道她的品行，因此要问一问才是，总是安一下自己的心。　　　　“葭娘觉着那位季娘子如何？”蔻娘并不绕了弯儿，开门见山便问。葭娘生的玲珑剔透的性子，有时候虽会犯了左性儿，但比之萦娘，她定是要看的更清楚些的。　　　　“季娘子也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葭娘会意，便道，“刚刚好的。”　　　　蔻娘原也并不指望葭娘能细说出一二来，但听她“温温柔柔”四字，便觉得应当还是不错的。心下不说大定，但多少是有个谱儿了。　　　　她有心问一问这刚刚好是个甚么意思，又想再问一问季氏的出身，但又想起，左右都是要见了的，性子知道个大概也就是了，倒不必细问，若是不准，可这印象却是摆在那儿了，先入为主倒是不好。　　　　至于那家世么，祖母原说的会给了条子叫她照着写的，因此便按捺住不提。　　　　倒也不要显得她太重着这些，虽说在这京里，便没有人能不重的。　　　　因此，她只道：“只要人是好相处的那就尽够了。”私下里却只等条子递到跟前一看。　　　　蔻娘细看过，季娘子却是正五品礼部郎中的嫡女。她自来便是个喜欢琢磨的，因此见了季氏的出身又少不得琢磨开来。　　　　都说了皇城根儿下砸下去一块砖，十个能有九个都是个官的。虽说京城里头，五品官儿并不少，而礼部又素来有清水衙门之称，但若单论了父亲的品级，四哥哥其实是不如季娘子的。　　　　官场上的惯例，父子同朝为官，便不能同在高位，总有一个得给另一个让路的。她们家里老太爷既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儿子们自然不能冲了去，因此，剩下的，最高的也就是蔻娘她父亲同大老爷这两个正四品的了。　　　　至于五老爷么，他并不是个为官做宰的料子，因而只是挂了从六品的的官身，毕竟白身难看么，私下里却更多的是帮着家里做些事儿。　　　　虽说正五品同从六品之间差了三级的，但他们之间终归不同。　　　　家中有正二品长辈的从六品同独一人的正五品，任谁也看得出差别的。再说了，陈家背后又还有了苏州陈家，怎么也不是个势弱的。四哥哥的身份也很可以再抬一抬，往上头去寻。　　　　因此，季氏若要嫁了四哥哥却是半点不亏的。而对于四哥哥而言，也是不错，毕竟也是正五品人家的女儿，虽说再高未必不行，可差的太远，却不是仗势欺人了么，倒不划算。　　　　结亲可不是结仇，自要两家都心甘情愿才好。　　　　礼部官员的嫡女，应当也是个守礼的。蔻娘便是这么想的，守礼便是能相处的。　　　　只是，一众妯娌里只怕是要没她说话的地儿了。　　　　再看罢。蔻娘将那条子放开去，便想着先把帖子拟好来。　　　　因着她同封二娘亲近，自然是先写了她的，话中还少不得隐晦透了一点季娘子的事儿。再给季娘子写的时候，就很是客套了，并不冷也不热的，只当是寻常客人。她同季娘子原也不识得，的确没必要贸贸然凑上去扮了亲近模样。　　　　因着不关己事，蔻娘对季娘子倒不是十分的好奇。日子便是照常的过，却是不像先头听了封二娘子那般了。　　　　但四哥哥毕竟是五房的独子，季娘子将来又算是嫂子的。蔻娘虽不会去同她格外亲昵，但也绝不会薄待她半分。　　　　因此，那日里，蔻娘先迎过了封二娘子，同她说了会子话。封二娘子虽有心陪着蔻娘说话，但她亦是客，断没有客迎客的道理。是以，还是先进去坐了。　　　　再待了片刻的，便等到了季娘子，因着并不熟稔，蔻娘便还格外带了葭娘同萦娘出来，想着两个妹妹毕竟同她见过，说起话来也不会那么接不上就是了。　　　　问过好，见季娘子果然是细声细语的，眉目清秀，并不是甚么大美人，但却也是身姿绰约，极婉约的。　　　　蔻娘便暗自点头了，虽说比不得封家姐姐出挑，但她偏偏便不需要太过出挑，因此现下这般，果真是正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