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铮有几秒愣神，记忆中模糊的面孔渐渐与面前的女人重合，高中时代清汤挂面的小姑娘，现在妆容精致、衣着得体，他记得那时她也没有如今那么瘦，倒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短短时间内他从觉得她眼熟到认出再到意识到这是吴勉的女朋友，脑子七弯八拐转了好几道，到最后也像她一样客客气气说了声“Hi”。 吴勉这才后知后觉地问：“哎对啊，我怎么一直没想到，你们都是七中的，认不认识啊？” 这个问题的对象还包括刚刚说沈何启眼熟的男人，他叫陈伟业，是金铮高中时代的铁哥们。此刻他也反应过来了，神色复杂地在沈何启和金铮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圈，没吭声。 X市真的很小，总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碰到旧识，他想。 只剩沈何启和一个姑娘中间还剩着两个空位，金铮不动声色地坐到离沈何启远的那边，两人中间空了一位。 “不认识。”沈何启看着金铮，微笑着回答，“不过很眼熟。” “一个学校的啊，怪不得伟业说吴嫂眼熟了。”回想到刚才陈伟业说沈何启眼熟，周围人也意识到这不是搭讪，这是真的眼熟。 金铮和陈伟业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此刻的心怀鬼胎。 “你怎么没带女朋友啊？”金铮旁边的妹子问他，“我前几天看她发朋友圈了，吵架了？” “分了。”金铮收回和陈伟业交缠的视线，给自己倒上橙汁，语气轻松，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金铮带来的妹子永远带不来第三次，”吴勉概括，“什么叫事不过三。” 金铮反击：“滚蛋，我带过很多吗？谁带的最多谁心里有数。” 此话一出，再加上大伙不怀好意的眼神是看向吴勉的，沈何启了然。含笑看了男友一眼，正好看到他在瞪始作俑者，她宽慰他：“别怕，改天跟我好好讲讲你带来的那些姑娘。” 吴勉：“……” “吴嫂大气。”金铮旁边的妹子端了酒杯遥遥敬她，“来敬你，晚上别忘记让老吴跪键盘。” 任何能拿喝酒解决的事沈何启绝不想费脑子去想措辞，于是她爽快地拿过酒瓶往自己杯里倒满，仰头一杯酒就下了肚，朝着妹子亮亮空杯，“我干杯，你随意。” 姑娘端着杯子看了看里头满当当的酒，不想失了面子又不想喝那么多，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叫个男人帮她喝，最好还是帅哥，目标锁定金铮。 金铮心里叫苦不迭，看向陈伟业，陈伟业无能为力地耸耸肩。他没辙，拿过酒给自己洒上，责备道：“杜明明，你这点酒量你别随便敬人家酒。” 说着拿着杯子站起来，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脸，“这杯我代她。”沈何启看着他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之消失，他也亮亮空杯。 “啊啊铮哥我爱你！”一坐下杜明明就尖叫地凑过来，一激动碰倒了自己的酒杯，金铮桌前一片狼藉，酒顺着桌布滴滴答答往下流。他迅速拖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步仍然没逃脱，身上湿了一片，杜明明拿着毛巾准备给他擦，正准备下手发现是裤、裆的位置，把毛巾丢到他腿上，“你…你自己擦。” 满桌哄堂大笑。 杜明明涨红了脸，金铮本也想揶揄她几句，看出她的窘迫，作罢，“明明，哥替你挡了一杯，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他起身往卫生间去整理，桌上桃色笑话的氛围也淡下去了。回来的时候桌上上了两个菜，已经开吃了，被酒泼过的桌椅一塌糊涂不能再坐，金铮拿过原本位置上的酒杯和手机，落座沈何启身边。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吴勉不怀好意地问他，“黏吗？” “你可以自己试试。” 然后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笑得暧昧。 金铮想沈何启大概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因为他余光看到她的眼睑抬了抬。 仗着第二天是周六，这顿饭没有早早结束的打算，一桌的插科打诨随着酒意越发热火朝天。沈何启喝了几杯，其实她的酒量不止这些，不过她心里烦躁，实在打不起精神应付吴勉的朋友们，于是任凭那一丁点的醉意作祟，佯装微醺眯了眼发呆。 手机适时地响起，打断她快要爆炸的脑袋继续深究下去，来电显示“家里”。 吴勉看了她手机一眼，手揽过她的腰倚到她身上，“别回家了。。” 沈何启顿了一秒，这一秒里脑子里千回百转总结出了最恰当的拒绝理由，“我要回家卸妆。” 吴勉不依不饶，“便利店买。” “很有经验啊吴勉。”沈何启凉凉斜了男友一眼，看到他可怜巴巴的，耐下性子摸摸他的脸哄他，“下次，今天很累。” “下次是什么时候。”吴勉不肯放过她。 围观全程的金铮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沈何启侧头睨了他一眼，咽下到了嘴边的那句“下次就是下次再说”把电话接了，表示晚上在朋友家过夜不回家了，在她妈小心翼翼打探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了没有，并在她妈妈质疑后更加坚定地说了一遍没有。 “什么没有？”待她挂了电话，吴勉好奇道。 沈何启眨眨眼，语气真诚，“我妈问我喝酒了没有。” 十一点多这顿饭散场。吴勉酒精过敏，只在几小时前集体干杯的时候抿了一小口红酒，是全场唯一一个还能开车的，在一群东倒西歪的人中间显得格外神清气爽，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圣人姿态把各路神仙送上车后，还顺路送金铮和杜明明。 一路上金铮手机响了好几次，电话他摁掉了，微信消息他点开看了但是没回复，他一直皱着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杜明明家很近，车停在小区门口，金铮把人送进去，再回来的时候却是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来，跟吴勉商量，“一会女朋友借我一下，范佳在我家门口等我。” 吴勉耍嘴皮子，“借了还还我吗？”算是同意了。 “当然，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金铮又问沈何启的意见，“可以吗？” 吴勉和她解释，“这货想甩了他女朋友，妹子正在家门口等他，他想找你演个戏把她打发掉。”又问金铮，“真分啊？” “千真万确。”金铮再次重复问她，“可以吗？” 她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金铮道谢，她摆摆手表示不用。 车开到他家小区门口，是全市房价排名前几的富人区。沈何启并不意外，金铮的家境很好她一直都知道。 守卫森严的小区门口并没看到范佳，金铮骂了一句操，“搞毛啊，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去。” 吴勉道：“你自己带回来过，保安当然放行了。” 范佳果然在金铮家楼下，正坐在台阶上，看到有车开来站了起来。 金铮有些于心不忍，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还是一狠心开门下车，范佳眼睛都亮了起来，朝他小跑过来，不过随着沈何启的下车，脚步硬生生被钉在原地。金铮虚揽过沈何启迎过去，在范佳面前站定，“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沈何启戴了口罩，只剩两只眼睛目光懒散地露在外面，范佳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肩上金铮的手明晃晃地刺眼睛，范佳眼眶里蓄起泪，“金铮……”她拉住金铮的衣袖，不甘心就这样将他拱手让人，“她是谁？” 金铮反问：“你觉得呢？” 范佳看在眼里，嗫嚅着嘴唇，最后来了句“我还有不少东西在你那，我要拿东西”。话这么说着，眼睛却是看着沈何启，大概是想借此膈应她。 沈何启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明天我帮你打包。”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范佳一肚子的火找到了发泄口，“谁让你碰我东西了！我跟金铮分开三天而已，你们这算什么！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插了一脚了，还是你们是今天喝酒才认识的炮友！？” 沈何启拉住两根金铮垂在她肩头的手指，一边把玩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朝他说道：“问你呢，我是第三者还是是你今晚喝酒认识的炮友。” 金铮反握过她的手不让她捣乱，他不欲多作纠缠，感情的事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他对范佳说：“你的东西明后天我会帮你收拾好还给你。”说罢带着沈何启刷卡进门，走到外头视线不可及的拐角处，金铮随即收回手，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终于一晚上的喧闹散尽，独处来临，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沈何启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磁场居然还是这样。金铮这个人其实性格很随意，到处能和别人打成一片，但唯独在她面前永远是那副沉默又内敛的样子。 金铮看着她，她也毫不扭捏地回望，半晌，她开口打破这满室的寂静：“别来无恙啊，金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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