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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英雄得到了朝廷的大力弘扬,不出意外,今后绝对能荣升高位,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所以他护送调查团到山东,顺便回乡探亲,第二舰队这边也是安排周到,不敢慢待。

来迎接他的是胶东水寨的一个千总,名字叫做郑宝,乃是胶东当地人。

他对马德钟这个大英雄仰慕已久,见面不仅没有丝毫倨傲,还将马德钟高高捧起,让马德钟惭愧不已。

“自从得知马兄弟要回乡探亲,途径我胶东水寨,水寨的兄弟无不期待。只是如今先要护送各位大人,待兄弟探亲归来,一定要到水寨盘桓数日。”

“好说,好说。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马某受此盛情,惭愧不已。”

如今的胶州是主城,但是水寨建在胶东,也就是后世的青岛。但是后世的青岛现在只是个小县城,归属胶州管辖,而胶州这里,又统一属莱州府管辖。

郑宝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他说道:“这是跟转运使司的公文调函,有此公函,可以借用十一匹马,入住各大驿站。”

“马某多谢大人了。”

“不用客气,这是应有之理。待哪天郑某有幸到京城一行,还要指望马兄弟能多多照应。”

马德钟立即打包票说道:“一定,一定。到了京城,可以定要去找兄弟,也让兄弟尽一番地主之谊。”

一番应酬下来,双方的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这河船狭窄,几十个人只能挤在一起。

看到不时超越的运粮船,马德钟想到这次来山东的主要任务,随即问道:“我看这河里运粮船不断,一直都是如此吗?”

郑宝奇道:“当然了,这三年多以来朝廷运过来多少粮,全部都是通过大沽河进入内陆,然后进入胶莱运河,送入腹地。”

不是专业人士,马德钟也不敢多问,岔开了话题,只跟对方谈起了军中生涯,以及跟太孙下西洋的一切经历。

这次下西洋,只有第二舰队没有派兵前去,主要是因为朱瞻基安排了第二舰队一直在探索北方诸岛。

而且在东瀛以北的虾夷岛建城,也耗费了易信大部分精力,第二舰队的军务繁重,所以没有派人跟着朱瞻基一起下西洋。

如今他们沿着东瀛北部的小岛,已经深入的上万里,找到了数百个小岛,最北已经抵达了中洲大陆与北洋的交界处,也就是后世的白令海峡。

而如今,易信就在胶东水寨筹集人马和粮草,只等天气稍暖,就会进行又一次的探索行动。

不过他这样的舰队总兵,当然不会亲自来迎接他们这些人,相反,几个主将还要专门去拜见他。

船队抵达胶州城南,一行人等在当地县令孙耀祖的亲自迎接下,进了县城。

当晚,孙耀祖在县城最好的酒楼款待众官员,面对来势汹汹的众人,他这个县太爷大冷天一头汗都没有干过。

一千全副武装的海军士兵昨日就抵达胶州,全城人无不人心惶惶,哪怕没有贪污受贿,也不敢面临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啊。

酒足饭饱,一千士兵就在冯小年和海军守备武顺的带领下,封存了胶州內监转运司的账房。

那些內监虽然不怕锦衣卫,但是面临陈宣拿出来的陛下亲笔手书,根本不敢反抗,一个个乖乖地留在房中,等待查账。

而在胶东水寨,转运司的胶东总部,所有的海船在这里卸货,这里也是整个山东半岛南部的转运中心。

这里却是海军第一舰队的副总督保定候孟瑛亲自出马,拿出了朱棣的圣旨。

以第二舰队总督易信为主,立刻带兵封存了內监转运司,不敢有半点马虎。

看到圣旨,易信的心中其实比谁都惶恐,身为第二舰队的主帅,在他的地盘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贪腐行为,哪怕他没有参与其中,也有用人不察的罪责。

“保定候,这次还要你多多斡旋,在下这次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孟瑛是老牌侯爷,易信还是三年前东征东瀛立功,获封中联伯。所以在孟瑛面前,易信并没有丝毫底气。

孟瑛笑着说道:“来的时候,殿下就交代了。第二舰队掌握东瀛的金银,哪怕下面有人贪腐,也跟中联伯没有关系,因为想要银子,从东瀛的银山下手更容易一些。”

易信心头大安,长揖道:“确实如此,在中连岛以北的金银岛,那里如今金银产量大增,在下不才,蒙殿下恩宠,能独得五分,有这些金银,在下实在没必要从哪些灾民嘴里扣一点要命的粮。”

孟瑛当然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他对易信最嫉妒的地方。掌握了第二舰队的易信,控制了整个大明北部的海域,连朝鲜和东瀛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东瀛本国的石见银山被纪纲控制,如今在东瀛当他的土霸王。

而原名佐度岛,现在被改名叫金银岛的那个孤岛,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岛上的金银竟然不下于石见银山的产量,一年出产的金银算起来足有五十万两。

整个海军舰队能得五分,易信独得五分,这就是一成。等于易信什么事都不干,一年就有两万多两银子。

靠着这笔收入,易信在中连岛上修建了奢华的中连伯府,比他们许多人的侯府都要大的多。

当然,这笔椅子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想要拿这笔银子,要拿命去拼。

皇上和太孙对大明开发东洲急不可待,易信负责打通航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次能成为调查团的负责人,孟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宰肥羊的机会,即便是易信的卖命钱,自己也不要多,五千两银子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他应该还是要出的。

所以,孟瑛宽慰了他一番,又说道:“但是,弹匣对你大力营造中连伯府的行为很不满,一个伯府,修建的比公爵府还要奢华,这算什么回事?而且你的驻地在莱州,你却又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中连岛,这让皇上和殿下都很为不满。

何况现在又除了这样一件大案,虽然不知道海军在这里面参与多深,你也脱不了不察之罪。如今,你受邀任务是配合调查团将这件事调查清楚,然后再跟我去京城主动请罪吧!”

这就是孟瑛在危言耸听了,只要易信没有直接参与进贪腐,朱瞻基还指望他尽快抵达美洲,打通前往美洲的航道,怎么会因此处罚他。

不过朱瞻基一出门就是三年,易信三年没有见过朱瞻基,自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

听了孟瑛的危言耸听,他只感觉天都要塌了,此事也无法探知朱棣和朱瞻基的想法,只能向孟瑛求计。

见他相询,孟瑛就越发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次不虚此行了。

而原本以为自己对家乡毫无留恋的马德钟,等到登岸以后,看到这与自己家乡并无二样的县城,听到虽然有些差异,但是绝对算得上乡音的声音,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就变的有些惶恐了起来。

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心里总是浮想联翩,曾经年幼时被他遗忘的许多事情,都浮现在心头。

故居门口的那棵大枣树,他还记得他娘每到枣子快熟的时候,总要把纺车搬到枣树下看着枣子,然后枣子熟了,跟他爹一起去兖州县城卖枣。

他还记起了有一次上街,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问他要一个枣子,他恋恋不舍地给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糖人。

那是他第一次吃糖,那种甜真的要甜进他的心里去。

还有他母亲生病,却因为兵灾,医师都被军队掳走了,他母亲最终咳血而死。

还有他父亲为了埋葬他母亲,向一个族公借银子,对方脸上那鄙夷的笑,这些曾经遗忘的一切,突如其来的充斥了他的脑袋。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似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可是却梦到了父亲为了争水,一个人打的邻村几十人望风而逃。

邻村为了报复,派人暗害了他的父亲。

而这个时候,那些族人却似乎忘记了地里有水是他父亲争来的,反而以埋葬他父亲的理由,占了他家的地,占了他家的房子。

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自己也分不清那是梦,还是自己的回忆。

“头,你醒了……”

“嗯,睡不着了。你再睡一会儿,今天还有几百里地要赶。”

在军中的横祸,让马德钟有了一帮值得信赖的兄弟。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回乡探亲还带一帮侍卫。

他们都是跟他一起休假,然后陪他回乡迁坟的兄弟,所以他从来不以把总自居。

他看了一眼窗外,隔着一层纸也能感觉到天色渐明。他睡不着了,索性也不再睡,起身穿起了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酒楼的一个打扫院子的老人看他起来,轻声笑道:“后生,这么早就起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马德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种感动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里再不好,留给他的印象再差,但是这里也是他的根啊!

因为有根,他才有一种归宿感,自己不是一个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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