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日,应天府最轰动的话题。从皇上御驾亲征,一下子就转到了孔府六十七人全部被抓进內监大牢的事情上来。
孔家是谁?即便是不识字的老农,不知道他们是大明唯一的千年世家,也听说过孔夫子。
虽然这个世家在官场上面并没有多少势力,但是能流传千年,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而在朝中,这件事引起的轰动更是远远大于民间。这日一大早,就有大臣和监生想要到承天门跪拜,想要请殿下释放孔家人。
不过,因为朱瞻基并不在应天府,而且这件事因为孔家人一股脑被抓走,没人牵头,才没有实施。
等到了中午时分,孔府被抓的缘由就被锦衣卫宣扬了出来。听说太子殿下又吐血,而且就是孔家人引起的,那些想要替孔家说话的大臣们一个个就偃旗息鼓了。
开玩笑,他们这些大臣什么事都能掺和,唯有皇家事务不能掺和啊!
也难怪孔家人不是被关进刑部或者大理寺,被关进了內监监狱,因为这是直接惹上了皇家啊!
蹇义这些天因为孔家的案子,被人烦不胜烦,心里厌倦。但是昨夜孔府的人被抓了个干净,他的心却变的空荡荡的了。
从他学认字的第一天开始,就在孔夫子的像前参拜,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孔夫子的后人被抓个干净吗?
不能!
昨夜里解缙的来访,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决心。
看朱瞻基的动作,他很清楚朱瞻基这是在软刀子杀人,温水煮青蛙。
从山东粮食案件,孔家被牵连进来,如今孔家大江南北的粮铺全部被查封,数十万石的粮食被充公。
借着马德钟的案子,殿下直接揭开了孔府蒙在身上的锦衣,露出了他们肮脏的躯体。
先从名声上将孔家完全抹黑,没有了名声,孔家就什么都没有了。
户部清查山东田地,这又是在挖孔家的根脚,他们这几百年来强取豪夺,成为山东最大的地主。
没人调查的时候干干净净,但是真的查起来,绝对不会那么干净。
而孔乐南也是个蠢货,看不清这背后的危机,还在为两家分支的流徙奔波,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不管怎么样,要给他们保留三分元气,不能让年轻的殿下,直接将孔家铲除。
孔家都铲除了,儒家还能没事吗?
孔家是不干净,但是不能因为孔家不干净,殿下就直接挖了儒家的根基。
这件事也只有蹇义能帮得上忙,因为如今的大明朝堂,只有他的权力没有受到限制。
从正月十六,大明议事法则正式实施,这两个多月来,所有的大臣们都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套议事法则背后的意义所在。
的确,这套议事法则的实施,让所有人手里的权力大增。
原本,各部的事务几乎都要经过廷议才能通过,但是现在,大部分事务的处置都被分发到各部,其他人没有了插手的权力。
但是这种放权,是牺牲了廷议的公信权力,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损失,包括皇上。
特别是财政放权,各部都能按月领到比以前更多的办公经费,许多事务,其他人不知道,事情就已经办了。
当权力被下放到各部的手里,想要让他们再拿出来,就不可能了。
现在唯有身为议长的蹇义,还有资格干涉各部的事务,但是他一个人,又能有多少精力?
各部基本都不把一些事务拿出来廷议了,他就是干涉,又能干涉多深?
所以他越来越佩服拿出这套方案的朱瞻基,简简单单的一个阳谋,就让团结在一起的朝廷大臣们分化,甚至互相提防。
而皇家,这个时候却能通过财政拨款,轻易控制住各部。
蹇义数次提出要将大明银行也置于户部管理,但是朱瞻基根本不理他。显然,这位年轻的太孙殿下很清楚,这个权力绝对不能给户部。
也正是因为这套议事法则的实施,让蹇义明白,太孙殿下的不简单。而太孙针对孔家的谋划,他也会想的更加深远。
一个孔家无所谓,但是儒家不能动啊!
“大人,户部夏尚书有急事求见……”
“快快有请……”
蹇义的话音未落,夏元吉已经进了殿中。“宜之兄,我不请自到,实乃有万分紧急之状况。”
虽然户部和吏部是邻居,但是基本上,相互之间很少有私下往来。像夏元吉这样的不请自入,更是罕见。
蹇义忍不住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何事?”
“三月二十四,甘肃固原地龙翻身,如今道路阻隔,死伤无数。”
蹇义眉头一皱,一个固原远在西北,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如今大军西征在即,那里扼守西北咽喉,却不能不重视。
若是因此坏了西征大计,不要说皇上饶不了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维喆,你立即组织救援队伍拨运钱粮,我现在立刻去见太孙殿下,让他拿个主意。”
夏元吉的来意就是如此,他是户部尚书,这个时候既然知道固原地震,自然首先要组织救援。
但是太孙殿下那里却不能不通知,由蹇义过去是最好不过。
他开口说道:“固原当地银行存银有限,我欲从陕西布政司处银行调取一批银钱,还望殿下能让陈瑄处配合。”
蹇义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跟殿下仔细分说。”
如今的银行可是真正的银行,以存银,放银为主。也因为各处分部的规模受到银钱存放的限制,并没有后世银行的通存通兑功能。
户部的账户里面虽然有银子,但是大部分都集中在京城,各处布政司除了少量的税赋就地存放,大部分也都被银行统一存放进了大明银行的十三大金库。
所以户部想要调取银子,必须要得到银行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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