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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叔同看着一脸阴郁的孔彦缙,还记得几月之前,他的脸上还充满稚气。他长叹了一声回了一礼说道:“也不怪孔家,是我自己想走捷径,以至于失了立场。”

孔彦缙摇头说道:“我孔家虽然号称千年世家,但是正因为枝繁叶茂,难免有些枯枝枯叶。想要长存,也需要修剪一番。严父母如今将背井离乡,缙再次祝你一路顺风,大展宏图。”

他们都是待罪之身,又因为一件案子牵连,今日是太孙召见,才有机会见面,如果在私下联络,难免会引人非议。

所以撇开今日,倒也不好再私下相见。

严叔同的心里感触万千,但是却也不能怪罪孔家。毕竟许多事都是他资源帮忙的,就像用朝廷劳役为孔家修渠圈地,没有严叔同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施行。

他只恨自己自作自受,面对孔彦缙,实在恨不起来。

一路无话,回到了花神庙,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除了族中几位族老有些担忧,还在他家中等着消息,在正房的台案上,还摆着一盘红绸挡住的托盘。

严母看着严叔同的脸色,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是轻叹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回来就好。”

严叔同躬身拜道:“母亲不用担心,一切事等朝廷自有法度,孩儿已经过审,再不会有变故了。”

他望向了那个托盘,问道:“家中来过客人?”

族长接话说道:“就在你们回来之前,孔府派人来了,送来了两百枚银币,也不曾留下喝一口茶,只说是送上程仪,就离去了。”

严叔同沉默了半晌,才跟母亲说道:“虽然这银子有些多,超过了程仪,但还是收下吧。如今孩儿还是戴罪之身,也谈不上受贿。”

这不仅仅是程仪,也是孔家想要让他以后口下留情,给孔家留一份面子。

他当然不会乱说,毕竟孔家现在还是读书人心中的圣人家族。

别院内,温泉边,朱瞻基与朱高炽父子俩相对而坐,在他们的身边,只有杨士奇作伴,几个內监远远地站在可以看见他们的地方。

通过严叔同的嘴,孔彦缙也没有否认,朱高炽知道了孔家的不少阴私。

原本他对案卷上那许多案子半信半疑,但是现在,不由得他不信了。

这也让他变的格外沮丧,打不起精神来。

他现在就想好好放纵一下自己,但是张氏现在在别院,将他管的严严实实。不要说女色,就连酒水也给他控制住了。

虽然这些日子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但是他却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今日回宫,你将你母妃和太孙妃都接回去吧。京城应酬众多,每个月都有封赏。如今张贵妃自闭后宫,也离不开她们。”

朱瞻基倒是没有想到是朱高炽有些憋不住了,张氏与孙娴留在别院,也确实有些不方便。

朱瞻基接见外臣,封赏官员,基本上都是要连着女眷一起封赏的。而女眷的封赏,这些就需要张氏或者孙娴出面。

“太孙妃今日我就带回去,明日准备好了,再将母妃接回去。”

“有什么好准备的?备上马车,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朱瞻基自无不可,让李亮去通知她们回宫。

等朱瞻基他们离开,当天晚上,朱高炽就忍不住叫来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喝了小半壶。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只是喝了小半壶,酒后趁着酒兴,又临幸了他宠爱的郭妃。

没有张氏在,他在别院就是一人为尊,没有任何人敢拦着他。

不过,关于他的情报,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皇宫。

看着传来的情报,朱瞻基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朱高炽遭遇一点打击,就想要逃避现实,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而他的身体本就虚的厉害,现在还把持不住自己,他这当儿子的又不能管,只能由着他了。

何况在朱瞻基的心里,本就对朱高炽整日闹妖蛾子有些厌烦,只要他不添麻烦,管他怎么浪。

四月十五的大朝会,在各部工作廷议以后,大明银行总督陈瑄没有再保持低调。

在王彦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声中,他站在了朝堂的中央。“殿下,臣自十五年正式接任大明银行总督一职,因涉及银钱,这几年战战兢兢,不敢怠慢。但银行事务非臣所长,如今不论是发展银行,还是商业银行,都有所亏空,臣惶恐不已,万死不辞。今日向殿下负荆请罪,只盼殿下给老臣一条生路。”

陈瑄的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内一点杂音也没有,一时之间安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朱瞻基在龙椅上坐直了身体,虎目微眯,眼睛在一众大臣面上扫射了一圈。开口说道:“孤自十四年筹建银行,一为大明今后不再有银钱缺失之虑,一为发展民间经济。可是不过短短三年多,竟然能逼的孤的总督负荆请罪,自告己身,这显然是不把孤的总督放在眼里。

陈总督,现在倒也不是你该请罪的时候,这银行到底亏空多少,也只有你最清楚,不将账目给孤算清楚,你就是想脱身也难。

今日,孤就在这里许下话来,这银行是为盘活大明经济所设,无论是谁,都不能侵占一分一毫。今日四月十五,孤给你们留下半个月的时间,填补亏空,若五月初一依旧没有填补亏空者,彻查到底。”

所有人都知道朱瞻基这是在演戏,早在两个多月前,朱瞻基在张辅的寿宴上,就说过要那些勋贵们填补亏空。

只是当初因为朱棣还没有走,所以朱瞻基并不想闹的太大。

这些时日,有一些勋贵已经填补了亏欠,但是,依旧有一大半还没有还钱。

他们许多人并不是没有钱还,只是见到别人没有还,自己也不想还了。

还有一大半,是因为如今正在南洋贸易,刚把货运出去,现在货款还没有回来。

朱瞻基选择这个时候发难,也是因为跟东瀛,朝鲜贸易的,如今船已经回来了,而跟南洋贸易的,最迟五月,也会回返。

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手中都有银钱的时候,所以他要开始要债了。

勋贵武将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朱瞻基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现在等到了,第一把火却是烧到了自己身上来。

他们可都是殿下的拥趸啊,为何不先对付那些文臣,却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人?

文臣们却激动了起来,殿下前一段时间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山东大案上面,让他们里外不是人,最后不仅处置了几十个文官,还把孔家折腾够呛。

一直到如今,孔家的案子还没有了结。

现在殿下要对勋贵武将们动刀,他们简直是欢呼雀跃了。

在银行里借钱的文官不能说没有,但是文官们大都没有亲自做生意的习惯,最多是扶持一些商户。

不像勋贵他们,让自己家人都亲自上阵,跟海外贸易。

朱瞻基又跟陈瑄问道:“既然是银行亏空,你这总行有监督之责,可有账目呈上?”

陈瑄立即掏出了一本折子,双手奉上。“所有亏空都有记录,臣不敢疏忽。”

李亮快步走了下去,从陈瑄的手中取了册子,又快步走了回来,先检查了一下是否浸毒,才呈交到了朱瞻基的手里。

朱瞻基刚一打开,就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红木案几上。那红木案几仿佛是纸做的一般,一下子就砰地一声碎成几段。

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震怒”的朱瞻基,想着这一巴掌如果是拍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结果!

朱瞻基站起身来,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到了一边,站在汉白玉栏杆前面怒道:“孤的好王叔啊,他一个人竟然就能从发展银行借贷达到五十万银币?而且还是第一笔未还,第二笔又借?郭资,你这个提督是如何当的?”

大明发展银行提督郭资出了行列,跪在了大殿中央。“臣万死!”

朱瞻基哼了一声说道:“只是一句万死就想推卸责任?这是不可能的!孤当初筹备银行,就曾与你等明言,银行乃是为朝廷服务,不是为那个人服务,你要帮孤看管好钱袋子。现在倒好,旁人用孤的银子去买地,去做生意,去赚银子,现在连本钱都不还!”

郭资暗暗叫苦,那哪里是旁人,是你的亲叔叔啊!

但是这件事他必须要表态了。“臣愿为前驱,前往彰德府要银子。”

朱瞻基厉声道:“不需要你为这一笔财货去彰德府,孤要你将所有欠银之人都列出来,不仅要本金,还要利息,少了一分一毫,孤就要你的脑袋。”

众人心中一凛,朱瞻基又扭头说道:“刘万!”

“奴婢在。”

“孤命你前往彰德府,去跟我那爱财如命的叔叔要银子,少了一分一毫,即可调动当地驻军,将他给我羁押回京,我倒是看看,他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命!”

连亲叔叔要要打要杀,这一下让群臣更是凛然,那些欠银子的勋贵,现在一个个都想着赶紧还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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