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孙大夫走后，我继续陪着乐姬劝慰着她，让她好好养胎，不要胡思乱想，以后在府中避着些南平公主。不多时乐姬的侍婢银珠斟上茶来，我一看，上的这茶是眉山玉针，与雪顶含翠形态极为相似，茶汤都呈浅绿色，味道也差别不大，也是颇为难得的好茶，市面上不可能买得到，只有达官贵人府上才能偶尔喝到，不由得心念一动。于是捧了一盏茶递给乐姬，笑道：“那表小姐就为了这雪顶含翠这般胡闹，本宫倒一直未觉得这茶有什么好喝的，不过喝个新鲜罢了。乐姬姑娘想来平日不易喝到此茶，也不知这雪顶含翠对不对你的口味。”乐姬看一眼这茶，微微有些皱眉，只一刹那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狐疑，然而这表情只是稍纵即逝，便捧了茶碗在手中，喝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这雪顶含翠不光名字好听，味道也这般沁人心脾。”

我暗自微笑，乐姬到底还是嫩了些，那稍纵即逝的迟疑被我这在政治漩涡中爬摸滚打多年的老狐狸轻易地捕捉到了。这姑娘竟然能分辨得出雪岭含翠和眉山玉针这样微小的差别，非自小养在官宦人家是不可能的，因而她身世绝不简单。现下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乐姬姑娘接近秦王，必然有重大图谋。只是她到底是敌军派来的奸细还是太子一方派来的卧底，我眼下还不好判断。

不多时伤药送到了，我嘱咐乐姬按时用药，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椅上心潮起伏，不曾想王府中竟然果真混进来一个奸细，而秦王不在府中，那南平公主有勇无谋，雪娟虽老实却不机灵，小力子还是个孩子一团稚气，李淳风孙思邈是男子，也不方便插手后院事物，这偌大的王府除了我，其他人真是全都指望不上。我此时已有孕七个月，当真是难以与这位乐姬姑娘斗智斗勇。若等我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或者生产前后，她便可趁着这间隙暗中行事。若是被她趁机害了我或承乾，秦王自然在前线难免分心，若是被她窃取了秦王的机密文件和军事图纸，则我军也是不攻自破。当务之急，是必须赶紧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来我府里代我主事。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牛茵了，可是一则她已经随军出征，二来以我对她多年的了解，牛女侠上阵杀敌或许可以，论智谋和城府却实在拿不出手。小秋此刻不知所踪，我在丫头中再培养一个能挑大梁的也来不及。思来想去，只有求助于我的娘家长孙府了。

于是，第二天我便早早坐马车回去省亲。长孙无忌许久未见我，如今看我挺着个大肚子跑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倒是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我随他来到书房，摒去其他人，将乐姬其人的来龙去脉一说，接着挑明我此行的目的：“哥哥你也看到，殿下不在府中，小妹我如今身怀六甲，心力不济，若是这丫头趁着我疏忽的当儿，暗中害了我或承乾，或者窃取了秦王府的机密可如何是好？因而小妹此番前来，想请母亲或嫂嫂过去小住一段时间，帮我料理王府事物，并暗中监视这丫头，直到我生产后或殿下回来。”

长孙无忌沉吟道：“妹妹如此说，这乐姬姑娘确实不可不防。妹妹身边也确实应该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你嫂子毕竟年轻，又毫无政治城府和智谋，也就罢了。倒是娘亲出身北齐皇室之后，自小就在政治漩涡中长大。爹爹去的早，她这些年往来于长孙家与高家，饱经风霜，什么事没有见过？想来一定能帮助妹妹度过难关。妹妹只管回去安心养胎，我明日就让娘亲收拾妥当，去王府帮你料理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