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层层叠叠,不见日光,风忽得大了,拉起人的裙摆猎猎作响。布坊内为防落雨,十多个男子正忙碌着收昨日晾杆子上的布匹。刘伯引着徐好修和瓦丽娅从小角门走入布坊内院,瓦丽娅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跟在刘伯身后。 少有人来的偏房外种着矮小的芭蕉树,一丛竹林掩映间,刘伯推开了偏房的门。 “使君还没到?”刘伯看着只站着马奴的房间,皱眉问道。 马奴浅蓝色的眼眸望了刘伯身后一眼忙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按理说穆特该比我们早到,他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瓦丽娅皱眉道。 “可能是耽搁了,两位请先坐着休息,我去问问消息。”刘伯说完走去了前院。 马奴站在瓦丽娅身旁,为坐在桌边的二人斟茶。 “你怎么先到了?”瓦丽娅冷着脸问道。 马奴低头看着地砖,道:“穆特使君一个人走的陆路,事先让我等走水路先到通城。” 瓦丽娅沉着脸,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徐好修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散漫。 天色越发阴沉,马蹄踏起尘土,马后跟着一队整齐的帮众,拉开长长的队伍,行人纷纷避让,陈恬靠在窗边往下看,江淮帮怎么突然这么大的阵仗?陈恬随即从窗口跃出,悄无声息地踏在屋顶的瓦片上,一路尾随江淮帮的人马。 连高天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停在布坊前,举手一挥,帮众整齐有序地围起了布坊,陈恬坐在屋脊上,打量起了布坊,只听见,连高天命令道:“封锁各处要道,今日便将西域魔头在中原布下的暗桩彻底铲除!”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声若阵雷,就算是聋子也该被震到了,布坊里的帮工都齐齐看向刘伯,刘伯跨过门槛,朝连高天拱了拱手,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呵,不必同我装蒜,赶紧束手就擒,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连高天傲慢地看着站着的老头。 此时偏房内,已察觉到了江淮帮的动静,一部分死士迅速到达瓦丽娅等人的身边。 “属下必护送大小姐和徐公子安然离开通城。”坚毅的男子单膝跪地道。 “江淮帮的人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就你们这点人还不够送的,”瓦丽娅沉稳地道,“马奴你护徐好修逃出去,我和驻卫们替你们杀出重围。” “大小姐这些交给我们就行,您和徐公子一起逃吧。”坚毅的男子劝说道。 瓦丽娅哂笑道:“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我,与其两个人都落入敌手,倒不如让逃走机率大的徐好修先走。” 徐好修冷眼看着瓦丽娅,“...这说服不了我。” “徐好修,你如果被抓必死无疑,而我不会,你如果再坚持你所谓的原则,何谈报仇?”瓦丽娅认真地看着,她不希望再拖累徐叔的儿子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徐好修应下,咽了口清茶,垂下眼,似有苦味入喉。 “驻卫听令,分成两队,一队送徐好修离开,听马奴调遣,一队随我一起到大门口吸引江淮帮主力。”瓦丽娅厉声道。 “是。”齐刷刷单膝跪地的驻卫,俯首受命。 布坊门口已经战成一团,身穿黑衣的驻卫和江淮帮的众人兵刃相接,只有连高天安静地勒着缰绳,慌乱中逃窜的布坊帮工们纷纷被江淮帮扣下。 “嗖!”一把短匕冲向连高天的面门,此时一直坐在茶馆二楼的常拓射出一支箭将短匕打落。 从墙檐落地的瓦丽娅与常拓遥遥相望,几不可察的难过晕染在她的碧色眸子里,常拓笑得温和,却冷冷地看着瓦丽娅。 “久闻瓦丽娅小姐的大名,”连高天露出抹嘲讽的笑,“你可愿束手就擒?” 陈恬诧异地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女子,察里翰的女儿? 瓦丽娅转身看向连高天,道:“连帮主真是客气。”瓦丽娅看着围着自己一帮人,掏出靴子里藏的两把短匕,动作迅速凌厉地在众人的缝隙间游走,快准狠地用短匕扎入致命处。江淮帮众人只能看到女人的残影,每每挥错刀锋的代价就是付出性命。 一个手握长棍的光头,砸碎了好几个驻卫的脑袋,棍子上的暗纹附着凝固的血块和新鲜的脑浆,他的小眼睛瞄向了瓦丽娅的所在,旋转着长棍,驱逐开周围的人,一棍挥向瓦丽娅的小腹。 瓦丽娅被突然的袭击打飞,落在地上,一股腥甜涌到口腔,她干脆地吐出鲜血,适应了腹部的疼痛站了起来,将两把短匕的握柄拼接在一起。 光头一跃而起将长棍挥向瓦丽娅的脑袋,瓦丽娅灵活地一滚躲出攻击范围,在光头的背后用旋转的双头短匕掷向光头的脖子。 光头转身用长棍抵挡着被短匕的力量推后了几步。 “结束了。”轻柔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耳侧回响,一把匕首抵在瓦丽娅脖子上。 瓦丽娅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六一。 “首贼已擒,其他反抗者格杀勿论,归降者收押。”连高天下达最后的命令后,拍拍马儿就离开了,同时六一带着瓦丽娅一起离开。 光头踩在瓦丽娅的武器上不开心地撇嘴. 陈恬看着六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如此身手,这人应当就是前段时间监视他的人,但是被监视感在送诺玛去江淮帮后就消失了,这瓦丽娅和诺玛有一样的绿眼珠,这些是巧合吗? 柳波湖边杨柳依依,布坊前的狼藉已经打扫干净,江淮帮秘密地将瓦丽娅关在地牢,诺玛正吃着午餐,全然不知姐姐也到了江淮帮。 连高天坐在议事厅的高座上听着手下的报告。 “帮主,七十一驻卫伏诛,布坊三十帮工已经处理。”光头兴趣缺缺地道。 “有二人逃出封锁范围,一个蓝眼珠子的胡人和白头发的男人,正在搜捕。”穿着绿衣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废物。”连高天冷着脸道,这种让人跑了的不愉快感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啊。 郭术和郭霖赶着马车进了通城,郭术勒马停车,沉稳地道:“苏姑娘,到通城了。” 郭霖跳下车,伸了个懒腰,打量着热闹的大街。 苏浓掀开车帘,笑道:“这段时间多谢二位的照顾了。” “咦,通城最近不太平啊!”郭霖不知何时到了布告栏前,上头是两张江淮帮的悬赏令,还有官府的大印,一张画着个蓝眼睛的胡人,一张是个眼熟的白头少年。 郭术看着画像,鞋拔子脸上有些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本来还想带五弟回剑门关,现在得多留在通城一段时间了。 苏浓扫了一眼,浅笑道:“也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两位后会有期。” “苏姑娘后会有期。”二人齐齐抱拳告别。 荒丘在的位子有些偏僻,因是春天,小道上开满了野花,足有半个人高的野草在风中摇晃。 磨得有些平的靴底踩在杂草上,苏浓低头瞧见了暗红色的血块,受伤了? 推开门,走入院子,风里送来微微的血腥味,苏浓脚步顿了一秒,踏在松软的泥土上,一把短剑正对着她的咽喉,浅蓝的眼睛正看着她。这个女子比苏浓要矮一些,雪白的脸颊上有些雀斑,鼻梁高耸,眼窝深陷。“需要帮忙吗?”苏浓拍了拍药箱。 女人扫了她的药箱一眼,改用剑抵着她的脖子推着她进屋。 徐好修躺在床上,胸口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听到多出来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熟悉的笑脸。“苏姑娘。”徐好修沉声道,“放开她吧,马奴。” 女人闻言沉默地收回短剑。 “徐好修,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啊。”苏浓放下药箱,温和地笑道,“你直接叫我苏浓就好。” 苏浓取出干净的白布给他清理伤口,再取出百草堂特制的金疮药撒上,把绷带缠上,徐好修苍白的唇颤抖着道:“谢谢。” 苏浓眉眼弯弯地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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