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小小护身符,赢得黄老师欢心,为快乐童年添砖加瓦,方鸣谦拼了一把,使出浑身解数立志要勇夺班级第一。
他向李锡生的生死之交余永棣余公公请教关于数学的各种疑惑。工人李锡生和高级知识分子余永棣的友情源于一桩井下塌方事故。
余永棣是六十年代大学生,本是矿里的高级工程师,李锡生年轻时在井下上班,那一次塌方事故,井口被埋,矿里组织了救援队,挖出通道下井救援,余永棣不顾众人劝阻,要下井一探究竟,查看塌方的具体情况,好研究对策,为国家挽回损失,顺带救出被困的井下工人。救援队行进途中,经过轨道上一列矿车时,前方又发生了一次小塌方,落下的巨石掉进矿道积水中,掀起了前赴后继的黄色巨浪,哗哗朝着铁轨上的矿车涌来。
余永棣在队伍中列,前面的人往后奔跑躲避巨浪,激流扑面而来,不明就里的余永棣恰好站在矿车旁,巨浪冲来,重达一吨的铸铁矿车在激流中摇摇晃晃,车身倾斜倒向他落脚处,余永棣在水中躲避不及,整条右腿被压在矿车下。李锡生在那次事故里被落石砸伤腰部,肋骨多处骨折,一行人被抢救上地面,李锡生和余永棣一起被送往上饶抢救治疗。
余永棣做了截肢手术,李锡生浑身打满石膏绷带,两个人在病房的半年里培养出了深厚的友情。断腿之后,余永棣从高级岗位退休,拿着伤残津贴在家休养,闲来无事就常往李锡生院子里跑动,破格和工人李锡生做起了朋友。
高级知识分子余永棣头发花白,脾气暴躁,戴一副黑框近视眼镜,方脸阔口声音洪亮,残疾后的余公公右腿套着橡皮塑料假肢,出门的座驾是一部手摇残疾三轮车,车后还有一个小坐椅可以坐人。方鸣谦小时候常在门口闲晃,等到余永棣摇着车经过,他跟着跑几步,就跳上后座搭顺风车,余永棣感觉车身一沉,从后视镜里看见方鸣谦,扭头就骂:“你个小赤佬!又爬上来,快点下去!再捣蛋,我等下就叫你公公打你屁股!”
“你个老赤佬!”四岁半的方鸣谦跳下车,那时他还格外热爱抬杠,“你摇快点,别偷懒,你偷懒我等下就叫金婆婆打你屁股!”
如今要去向余永棣请教数学题,方鸣谦就有些怕这个急脾气的大嗓门余公公追忆往事,他战战兢兢走过去说:“余公公,我有道数学题做不来,你能不能教教我?”
余永棣接过一看:“这个嘛简单的,你用A管的进水量减去B管的排水量,得出每分钟的进水量,再算出水池的体积,用体积除一下进水量就有答案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既然要把水池灌满,那为什么要放水?这不是白白浪费自来水吗?”
余永棣飞来一记毛栗子敲中他脑门:“要你做题,哪个要你操心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事情。”
方鸣谦又问了几道题,很快余永棣就得出了结论,方鸣谦数学上的疑惑大多来自缺乏逻辑思维,联想太多干扰思考,余永棣一针见血指出这个问题:“你做题不要七想八想,抓着一个点钻下去,一步步解出来就行了。”
解疑答惑完毕,余永棣对方鸣谦的上进心颇为满意,指点过一番就对李锡生夸口:“等他念初中了送到我家补课,我保证他考个大学。”
方鸣谦的第二道保险是去找刘波,他腆着脸喊出刘波,捏着几个大白兔奶糖在手里问:“肥狗,你上学期期末考试卷在吧?借我看一下。”
“你要这个干嘛?”
“给我看看,了解一下。”
“每个学期卷子都不一样了,你看了也没用,你还想作弊啊。”
方鸣谦玩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你想不想吃糖?你把卷子给我看一看,我就请你吃糖。”
有大白兔奶糖指路,刘波爽快地翻出了两张泛黄试卷递到方鸣谦手里,接过他的大白兔又问:“那我们这个学期的卷子你要不要?我给你留着?”
“你真够意思,”方鸣谦对刘波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一丝欣慰,“给我留着好了。”
刘波勾勾手指:“两个学期加一起优惠点,你再给四个大白兔。”
“那得一手交糖一手交卷,”方鸣谦说,“等你考完卷子发下来再说。”
拿了刘波的卷子,方鸣谦仔细做上面的每一道题,不懂之处就去请教余永棣。危机感十足的方鸣谦闭门不出,天天在家背书复习。
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午放学方鸣谦走去问秦婉璐:“期末考试你要是考不到第一会怎么样?”
“不知道,我为什么考不到第一?”
“你先说会怎么样。”
“可能会挨打吧。”
“我记得那个学期你哭得很伤心。”
“说这些干嘛。”
方鸣谦看着秦婉璐,又觉得自己瞒着她不好。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干嘛?”秦婉璐摸着发卡,“有什么事?”
“我有几道题想请教你。”
“那现在就问。”
“不行,都是很难的题,也许会考到,别人听到不好,不能外传。”
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秦婉璐的好奇,她看方鸣谦一眼:“神经兮兮,那晚上你来我家门口。”
方鸣谦摇摇头:“你妈太凶了,我有点怕,我们到小学商店门口碰头。”
晚上出门前天下起了小雨,方鸣谦有点焦虑,对着镜子来来回回梳着头,引起了小姨的注意,李慧兰问:“你在干什么?下雨天还要梳头,臭美什么?”
“你才臭美,你一照镜子就照半天,还管我梳头?”
“你要去哪里啊?还要梳头?我告诉公公去。”
“我要去讨论考试题目!”
方鸣谦连忙把试卷叠好塞进口袋,把课本往腋下一夹,撑着雨伞出了门。走过咚咚作响的铁皮桥,方鸣谦站在小学商店屋檐下,四十瓦的灯泡照出他的小小身影,头大脚细身子短。等了好一会,秦婉璐才撑着一把红伞过了铁皮桥,两只崭新的红色套鞋在雨夜里火点一样跳动,她走进屋檐下收了伞,甩着水问方鸣谦:“什么题,现在可以讲了吧?”
方鸣谦看着灯下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心头一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秦婉璐,红色方块包装纸,印着一个胖小孩吹泡泡:“我先请你吃个泡泡糖。”
“题呢?”秦婉璐看着他腋下夹着的书,吃起了泡泡糖,“我跟我妈说出来上厕所的,你抓紧时间。”
“先不说题,”方鸣谦嬉皮笑脸,“先跟你说个其他事。”
“你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我没时间听。”
“嗯,我先跟你说一声,期末我必须考第一。”
“为什么?”
“我考不到第一,黄老师就要撤我学习委员。”
“为什么啊?那你上个学期第二还不是当学习委员?”
“嗯,这个学期干了件坏事被黄老师知道了,黄老师说,我如果考不到班上第一,就新帐旧账跟我一起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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