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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人们对现实世界感到一种疲惫的压力时,就会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自然景物中去,想要在那些景色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安慰。”柚子最近再看关于旅□□记的书,开始还觉得一定又是千篇一律的说辞,翻开第一页就被作者的笔触给撬动了内心,那简直像是每个人都曾经迷惑过的事情。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小时候说的理想是什么了?”柚子盘腿坐在位子上,把书抱在胸口,茫然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理想这个词我已经很久都没听到过了,像是什么上个世纪的事情,至于它们为什么是这样的组合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个不现实的幻境确实是想出来的没错,那么“理”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有道理的想法,而不是所谓的空想。  “我小时候想要成为画家,现在想要开一家花店。” 除开一些要成为麦当劳老板和玩具店老板的理想会伴随着一些笑声外,小学生似乎也觉得这个词语透着股神圣的味道,每个人说完自己的理想之后,教室里都会有片刻的安静,也许是在思索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也许是觉着遥远。  那个时候还谈着理想,现在却惯常说那是梦想,做梦才会诞生的想法。  “花店?我记得你在英语课上说过,还以为只是一时开玩笑。”柚子侧过身,问道。  鸽子老师被我们点评为最文艺的老师,上课总是联系一些哲学或者是生活中发生的点滴,要么就是回忆点滴,这倒也成为我为数不多没睡觉的课,许是我看她的眼神唤醒了她提问的热忱,于是就被问了那么一个问题,也就那么回答了。  我似乎没怎么认真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花店老板这件事,更没有什么确切的计划,只是每次经过花店就会驻足看很久,不知不觉就想着要是自己也拥有一个这样的店铺会怎么样,那应该也会被很多人说不现实且过于文艺了,可我脑子里想的偏偏都是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小时候也是学了一段时间的素描,再加上当时特别喜欢看漫画,不自觉就照着那些人物临摹了起来,在还不太懂那两个字的含义的时候,就那么无知无畏的说了出来,只觉得那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结局自然是夭折了。  “可旅行不算是对现实的逃避吗?”我总觉得把自己从眼下的生活短暂的抽离出一段时间只是一种暂时的安慰而已,也可以称之为变相的逃避手段,想要从现实的泥潭里面抽身出去,借着别处的风景来慰藉疲惫的心灵,可那终究只能停留很短的一段时间,最终我们还是得归属到现实大河里,流向广袤的大海。  柚子接着捧起书,慢慢扫视了下,说道,“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特别好,‘人生就是一连串光点组成的’,我们总不可能记住过往的每一个瞬间,日后回忆也只会想起一些经典的画面。”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也许他的梦想就是周游世界呢。”  “可生活总有放不下的事情啊。”能那么果断的抛下现在去远方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敬佩的事情,我却还对这个做法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其实心底也是有这样想法的吧。  “佛家有云,有舍才有得。”她看着书,“人总喜欢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背在身上,想着某一天以备不时之需,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负担越来越重,早已忘了当初只是想把它们作为工具来使用而已,最终却变成了生存的目的。”  “你悟出了这么深刻的道理?”觉着柚子某天也能出一本书了,名字就叫做《柚子之言》,倒也很有前景的样子。  “我要是出个家,说不定能悟出来。”  “哈?”这货该不是被那位班长大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一下子想不开,想要遁入空门了吧,虽然为世界贡献了一位哲学佛学大师,可我少了一个絮叨说话的朋友啊。  “林语堂说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我这才慢慢吁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2  不得不佩服院外联部强大的交际能力,大一那年的万圣节组织了一个化装舞会,大二还在操场上办了一次黑暗之光的变相相亲活动,不加上各式各样的表演和仪式,单看外联部一个赛一个的出众外貌就够养眼了,还有个传闻说那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和交际草聚集地,人际圈子遍布大学的各个角落,甚至还外延到已经毕业的和即将入学的,魔爪可伸得够远的。  这次不知道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班长在宣讲的时候我正戴着耳机看电影,等蓦然发现群里公布的参加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时只剩下了讶异的份,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报名参加过这个活动,再一瞥,看到了某个犯罪嫌疑人的名字。  “你现在不是有追求目标吗?还报名参加什么联谊,而且,为什么还报上了我的名字?”抓住柚子,急切的追问道。  不知是快到还书日期的缘故还是她对某人的热度减退了,待在寝室的时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经常性的动作就是捧着一本书,或是躺在床上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思考人生的大命题。  “一往无前这个举动太傻气了些,不太符合我帅裂苍穹的人设,所以我决定采取一段时间的疏离,说不定他就想起我这个人来了呢。”  要知道之前她还说联谊是一种变相的菜市场,现在却乐此不疲的想要成为摆放在上面的萝卜白菜,人可以被时间催促出多少个念头出来呢,一株植物都可能往另一个方向长,更何况是人呢?  “我觉得你最近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寝室,生活都有些颓废了,本着助人为乐的原则,我也帮你报了名。”她思索了几秒,接着道,“没有比较哪能看出差别,说不定到时候你就改变主意了。”  “可你不是才说自己喜欢的才是好的吗?”还大胆宣扬着要开始自己伟大的追求之路,现在却开始劝说我了。  “我不是怕你看不清自己心嘛,才多给你出谋划策。”  强烈的阳光照在地板砖上,将一个明亮的光块反射到了天花板上,一抬头就被那光线给刺到了眼睛,过于耀眼的光不适合走近,只能站在遥远的地方慢慢看着。  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女生诉说自己的感情历程,其中有一句话记忆犹新,“理智告诉自己要后退,情感却推着心往前。”  世界上有很多能够半路中断的事情,喝了一半的水,做了一半的作业,看了一半的书,计划完成的旅行,这些现实存在的东西是能在脑海里构想出确切的形状和打算的,可生活里还存在着很多抽象的事物,其中最出名的一样,就是感情,有个成语就覆水难收,有句诗叫除却巫山不是云。总有些人长久占据了记忆的一个角落,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他某个时刻的影像还是在那里,不曾离去,你忍不住去看,最后又会发现那是一段回不去的岁月,而自己也没能成为能够走到他身边的人,也许只是因为我们过早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仰望者的姿态,一开始就处在不同的层次,两条平行线怎么会有交集?  稀里糊涂的陪着柚子去参加了那次联谊,看到那个横幅我才发现是D大数学系,同样的年级,我有些止住了步子,像是站在了一扇虚掩的门面前,那后面等待着的是洪水猛兽还是悄无声息,无从知晓。  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在场的那些面孔,一个个的否定,悬着的石头慢慢落下去,也许他今天有事没来,怎么就忘了看一眼联谊的学校呢?  “来了来了。”旁边坐着的几个女生慢慢推搡着彼此的胳臂,眼神看向入口的位置,脸颊上满是激动的神色,我好奇的跟着看过去。  墨黑短发,白净如昔的肤色,惊艳的脸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已经不是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了,眼睛里装载了很多情绪,心底沉淀了很多东西,一切都不复当初。  有个人这样描述过见到他的第一眼,像是被凌空的闪电给击中了,我还嘲笑她说还好没变成一块黑炭,不然以后说起这段相遇,就可以简介的用四个字来概括,“被雷劈了。”既生动又形象,还留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一向记不住什么诗词歌赋的脑袋里突然跃出一句诗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是我当初学过的一首诗吗?抑或只是看小说的时候读着顺口抄下来的一句话呢?却又莫名契合眼前的情景,脸上覆上了一层从过往岁月里经历过来的沧桑之感,心底不免唏嘘不已,最是人间留不住啊。  柚子最近在看《中国诗词大会》,而我就泡在各个国家的电视剧里,从这小小的一点就足以看出差距来。她经常念节目里的那些诗,连带着一旁的我也听得有些耳熟,有天我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当初学诗词是干什么用呢?”本以为柚子会一本正经的骂我庸俗,她却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似乎也觉得诗词这类型的文学有些脱离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了,不久之后,她很郑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得通俗点,就是让我们也能吟诵两句诗词,不至于读了十来年的书,却像个文盲;说得现实点,就是在夏天里开荷花,别人都想的是‘荷花开了’,你却想起了那两句经典的咏莲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那天晚上,我就着这个问题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倒不是在记忆里搜寻学过的诗词歌赋,而是慢慢觉得这有点像是我们的人生,一开始觉得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反而成为了之后的精神支柱,而当初一心一意想要学会的,却成为了生命里的重负和累赘。  舒青禾这三个字我很久都没念过了,总觉得只是那么轻轻一个辗转都能牵扯出一大堆过往的时光来,漫长而悠远,宛如一条途径的大河。  我甚至都还记得他这三个字的由来,姓自然是传自父亲,而青禾则是因为他妈妈特别喜欢刚种下的稻田的味道,说那是种在土壤里的希望,而他正是他们舒家的希望,于是就取了这个名字,青青的禾苗,青禾。听说当时还有个备选名字,叫做稻田,后来被舒青禾那个饱读诗书的爷爷给否决了,说男孩子的名字不能这么俗气,一不小心就被人笑话一辈子了。  旁边坐着的女生对面都是空着的位置,他慢慢走着,最后停在了我对面的位置,我们看着彼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纷纷错开了视线。  那一刻,我们像是两个站在晴空下却被飘来的云层遮挡住光线的人,努力想着别的话题,可脑海里兜兜转转那么久,想起的却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碎片,而那个光影里,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于是我们所能谈及的就只剩下和她相关的点点滴滴,可偏偏那扇门被往事合上了,轻易不能打开。  这个城市并没有那么大,更何况我们还有着一个高中同学的身份,只是彼此都不想去触碰能唤醒过往回忆的人,像是一个敏感的按钮,轻轻一按就能触发一连串反应,好不容易拼凑的心就会再次崩解成碎片。  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我开启了话头,“听说D大和F大有交换生的项目,数学系第一名应该在名单之首吧?”  旁边的女生们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认真听我们的谈话。  舒青禾垂下了眼眸,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却依旧是好看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调,“我已经不是第一名了。”  脸上的神色霎时有些诧异,却又慢慢缓和下来,这才想起我们已经快两年没见面了,还拿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说,倒也很落后了,连我自己都变得越发懒惰了起来,怎么就想着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呢?  光线轻柔刻画出一张格外好看的脸庞,白净,浓眉秀目,挺直鼻梁,轻薄唇线。还是舒青禾,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接着我才发现,是神色,当初那个话少却有着藏不住的锋芒的舒青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茫然四顾心彷徨的舒青禾,那股子自信早已不见了踪影,也许是那个夏天的热度太过强悍,一下子蒸走了很多人的青春,连同勇气也席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群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还记得北极熊和企鹅的故事吗?”听完这个问题,他终于抬起了双眸,眼底里闪烁着跳跃的光,那是我们都知道的过往。  “既然你已经在世界的最北方,那么无论未来你朝哪个方向走,都注定是南方。”这句经典的话我们都没有忘记,甚至眼眶都开始微微发烫起来,心脏的血流慢慢恢复到温热的水准,舒青禾脸上原本的表情松动了,似乎正慢慢褪去那个旧的泛黄外壳,重新变成那个洋溢着青春色泽的少年。  这句话对我们有很多种理解含义,我没再说话,看着他脸上慢慢展现出微笑的神情,一如往昔,我知道,他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了。  3  人的人生一定存在着很多个可以将命运彻底翻盘的节点,童年时代一个个细小的蝴蝶效应慢慢堆叠起来,那个已经形成的人格到了成人的年纪,做出了一个个独立而无奈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一时之间无法辨别,留待岁月来见证。  朋友圈里,宋钰说着和男朋友的七年很是让人诧异,可一细数,似乎真的已经是那么多年的日子了。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女孩们,嚷嚷着非周杰伦不嫁的A,要找一个世界上最帅的人的B,要和身边的同桌一直走下去的C,还有些连爱情是什么滋味都未曾尝过的姑娘,像是一只只在葡萄架下张望的可怜狐狸,有的会念叨着葡萄一定是酸的,而另一部分则依旧痴痴的等着一颗熟透的葡萄掉在自己的面前。  暑假的那段日子,还曾在街上偶遇过陆小曼,盯着那个长卷发、鲜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真的认识这个人吗?她笑着微微偏头,脑袋这才慢慢清明过来,那个跳跃在课间教室里的青春身影和眼前这个妩媚动人的身形逐渐重合到一起,也许是我没怎么变,看到这么大的变化还有些震惊。  我们站在街边聊着所在的大学和专业,自然而然的又说起了一些高中时期的事情,她的笑容里已经隐含着一种淡淡的情绪,不再是那个高扬着笑声四处奔走的少女了,脸庞依然明艳动人,可分明有些东西变了。  她冲着街对面扬了下手,我循着方向就看到了陈曦。他倒是没怎么变,穿着件白T恤,扬起的笑脸还是属于盛夏最耀眼的光芒。  他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感觉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你了,还以为你搬家了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搬家。”至于为什么再也没出现在同学聚会上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甚至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只是一种选择性的逃避而已,想着未来有一天,时间让众人淡忘了一切,自己也许就会回去了,却偏偏遗漏了那时的自己。  离开的时候,我才讶然注意到陆小曼和陈曦牵在一起的手,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远处的夏日黄昏谱写成一首最动人的诗歌,两个人走在熙攘的大街上,拉长的背影不时交错在一起,美好得让人不由得轻轻微笑起来。  原来人生真的就像是一场旅程,我们和一个个不同的世界相逢,有时因为好奇而驻足,有时被吸引着走了进去,有的只是匆匆几眼最终擦肩而过的缘分,真正融合的两个世界是多么难找,就像要在这茫茫人海里寻找完美契合的另一半玉佩一样艰难。  “唉。”柚子一回来就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倒是有些忧郁诗人的气质了,却让我这个见识多了她沉着冷静一面的人颇有些不适应,什么大事还能让她这样感叹起人生来?  “你丢钱了?”能撼动情绪起伏的第一神器,不是丢钱就是捡钱。  “比丢钱更可怕,”她将头仰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是极度疲惫的样子,“超过还书日期了。”  “多少天?”  “半个月。”  沉默,沉默,我不由得想到了开学那时我借一本小说超过十天的恐怖后果,导致我之后都不太敢再在图书馆借书了,就怕自己一时大意忘了还书日期。  半晌,又觉得自己作为室友加同学兼朋友的举动有些冷漠,还是该有些鼓励的,于是我慢慢说了句,“加油。”  某只柚子翻起眼,“不来点实际行动,帮我答一半的题。”  吓得我立马退开了些距离,就怕被抓了过去,匆忙往洗手间奔过去嚷道,“我肚子有点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4  直到现在我都会觉得诧异,自己生活在一个靠近赤道的城市,夏天的时候快要被那热度给融化掉,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了一坨黑炭,教学楼旁的那条走道,一年四季都开着缤纷的花,大花紫薇盛开之后就是另一种艳红色的不知名花,似乎这里并没有那么严苛分开的季节。  每次和我爸妈视频的时候,他们总会惊异于明明是相邻的两个省份,气温怎么就相差那么大,我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也无从回答他们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空气中潮湿的水气弥散开来,夹杂着花朵的暗香,似乎是这种气氛感染了某只在寝室沉寂良久的柚子,她开始重复大一时期就问过无数遍的话题,而我貌似是脑子被什么诡异的思维给锁住了,思考了半晌,竟然答应了下来,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有恐高症这件事。  好在那天的天气还算好,晴空万里,等在游乐场门口的人也不算多,被太阳照着还有了一丝丝的热意,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恐怖万分的垂直过山车,高耸在面前像是一个长着奇怪手脚的机器人。  按理说,整天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柚子应该是不喜欢这种惊险刺激的项目的,但偏偏她是个特例,还义正言辞,说生活不能那么死板,再平静的海洋也需要一点惊涛骇浪。  进游乐场这件事似乎还是年幼的记忆了,残存的记忆无法辨别当时那个自己是害怕还是喜欢,只隐约记得有个高空坠落的项目。于是,我秉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跟着柚子排队了,人还不多,甚至还被拉着坐在了第一排,检查安全带的时候,工作人员嘀咕了句“这个好像有点松”,吓得我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张起来,等到那个九十度直下的过山车的时候,吓得都忘了自己要尖叫了,到了第二个才意识到自己在经历了什么,简直是一场无敌的噩梦,结束的时候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那我们来个舒缓一点的。”远看那个过山车似乎起伏小一点,但似乎也并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又或许是没能从第一个过山车的巨大惊吓里反应过来。  接着就穿上雨衣玩了下极限漂流,倒是没怎么湿,想着干脆一次性把那些有水的项目玩掉,结果挑到了一个速度极慢的项目,简直就是在单纯淋水,雨衣也挡不住,衣服都湿了不少,深色的牛仔裤上面有个湿漉漉的痕迹。  “像是你被吓尿了。”柚子憋了半天的笑,说出了这个想法,我作势要就此回去,她连忙指着远处几个雨衣也没穿的狼狈的人,意在说明我还没那么狼狈,就这么继续在游乐场了招摇过市,好在太阳还比较强烈,也许过一会儿就干了呢。  命运擅长制造各种各样的巧合。你想要在自己穿上最好看的衣服、画了最无敌的妆容的时候遇见那个所谓的前男友,可事实常常是,在你穿着睡衣和拖鞋、披头散发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却偏偏遇着他了。而我就是在这个无限狼狈的时刻看见了曲方歌,以及他身后的一大帮学生会成员,自然也包括顾诗诗。  我退了几步,躲在了柚子身后,想要借此遮挡住我尴尬的裤子,无可躲避的笑。  一番交谈才知道他们要去十环过山车,我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柚子给截断了,“我们也正巧要去那儿。”  我默默的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什么叫做我们,明明是你心血来潮的想去。  结果就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排队了,我拉着柚子走在了最后,还没到就听到了一轮轮的尖叫声,吓得我一个激灵,站在了原地,接着一抬眼,就看到了搭在空中的紫色架子上飞速驶过的车,全身的细胞都跟着抽动了下,我觉着这就是害怕的余震。  快上车的时候,曲方歌慢慢走到后面来,我赶忙把包单肩背着,挡在了裤子边上。  他站在旁边,小声探询道,“你不是有恐高症吗?还要去玩这个项目?”  我本是低着眉,因着这句话,睫毛却禁不住微微诧异的颤动起来,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半晌才反应到,似乎不大可能是因为他对我的关注,而更可能是因为他非凡的记忆力,那些细微的事情也能在脑海的脉络里留存很久。  也许是那种沮丧的心情打击了我,那种逞强的本能又探出了头,摆出了一副不服输的姿态,“我要去试一试。”  一看就是个不可爱的女孩子。我妈总觉着奇怪,怎么到我这就生出了这么种臭毛病,硬得很,怎么也学不会女生该有的乖巧懂事,甚至有些时候她都开始感叹我要是个男孩子,这种性格或许还讨喜些,可偏偏我是女儿身,总会卷进俗世凡尘的情爱漩涡里去。  本就被那搭下来的安全措施给吓得紧张不已,一侧头才发现好巧不巧的,曲方歌坐在旁边,这下子,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僵硬起来,一下子就像个直挺的僵尸一样坐在位子上,动都不敢动。  “嘀嘀嘀。”即将启动的响声让心脏也跟着加快起来,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列车飞快的开了出去,似乎前进到了一半的位置,又退了回去,我猜测着是不是已经停了下来,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就感觉整个人一个失重,霎时间往下掉,再往前飞驰。我现在开始觉得,过山车最可怕的应该是爬坡的过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后面等待着你的是多长时间的下落或是旋转,始终无法明白柚子是怎么觉得这是一种享受的过程的,难道头脑变成一团浆糊,心在身体里忽上忽下的跳动才是新时代的潮流,那我真是老了,老了。  此刻灵魂一定早就飞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在上空俯瞰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上一群被禁锢住的不断尖叫的人们,不解又困惑,而沉重疲乏的肉身却还在列车上体验着一圈圈的十环,当然脑袋正常的思维已经全被搅乱了,时刻觉得自己要分裂成两半。  终于抵达的时候,我还有点魂不附体,被柚子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就要站起来,却忘了安全装置还没解开,肩膀被重重顶了下。  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情,手上似乎正抓着什么,似乎还是个活物,反倒是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吓得立马松开了手,而不知什么时候被我的魔爪给钳制住的曲方歌倒是一脸镇定的揉了下手,“我看你实在是太害怕了。”  嘴角慢慢的抽搐了下,连自己应该要大声喊出来的都忘了,倒是被吓得喝了不少风。  蓦然,又发现一件事情,曲方歌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脸不改色心不跳。  十环不愧是十环,下车的时候脑子都像是在十环里面打转,不清醒得很,柚子问了我什么全没听到,只得再问一遍,得知他们不过瘾的要去玩U形滑板,感受在高空滑翔的感觉,我连忙摆手拒绝,保住一条小命再说。  坐在外面无聊的看着那些来往的人群,小孩子居多,大人陪在他们身旁,对那些游乐设施的兴趣并没多少,如果我小到超过一米四却不至于看到过多的这个世界,也许我今天就会开心一点。其实除了恐高症,还有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往什么地方去,直到现在我才慢慢发现自己不喜欢意料之外,可人生多的就是意料之外,要是我也能放松一点,那些过山车也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正发呆的时候,却看见曲方歌面色苍白的走了过来,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透着股无力感,闭上眼睛,几秒之后又缓缓睁开,“过山车太晕了。”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件至少有两个人认同的事情嘛。没想到我以为最厉害的高手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我微微侧着脸,偷偷扬起了一个笑容。  “其实我很喜欢那种失重的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太空里一样。”他看着远处,慢慢说道。  “可除了失重,还有倒挂、旋转、上升。我总觉得那些游乐设施是个折磨人的大怪物。”而人们还花钱去找折磨受。远处的大摆锤上坐满了人,一点点的转圈,传来的尖叫声不免让人觉得害怕。  “也是有一些比较轻松的项目的。”他站了起来,整个人隐没在光里,侧着的脸上有格外柔和的线条,树叶被风吹响,传出沙沙的声音,像是一阵唯美的动画。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这一刻他说亡命天涯,我也会跟着去的。  等站在这个梦幻飞马前的时候,我才从那个梦里醒过来,眼看着那些越飞越高的秋千,那种害怕的浪潮再度席卷过来。  却又听见不远处有人说道,“连老爷爷都敢去,你还怕什么。”  睁开眼,看见那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爷爷正闭着眼睛,唇边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也许在那高空之上,是另一种感受呢。  天壤之别倒不至于,却没那么激烈,被向心力拉着,风从耳畔拂过,突然想起儿时看过的那些动画片,奇妙精灵施了法术,人就飞了起来,而此刻我正在飞翔。可我似乎忘了一直在转圈也是容易晕的这件事,而曲方歌是好半天才感觉到晕,两个人就坐在旁边看了很久的自由落体,听了很多次尖叫,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接着去了小型的自由落体。  慢慢上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我还是明显感觉到心脏急速跳动,眼睛立马听话的闭起来,甚至还憋着气。  “下落的时候,试一下呼气。”耳边慢慢传来这个声音,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最高点,机器停了一下,接着就是下落了,我立马吸了一口气,再顺着那下落长长的呼气,霎时间,我体验到了他说的那种漂浮在太空中的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却又被拖拽着往上,再吸气呼气,似乎就此领悟到了诀窍。  天色已经暗了,近处的旋转木马发出耀眼的光芒,我记得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都有相关的故事,小心的看了眼身边的人,树上亮起的光照亮那张平时略微冷漠的脸,镀上了一层和善的柔光,他慢慢侧过来,眼眸里有点亮一整个宇宙的光芒,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看得入了迷,奢求的想,这一刻要是再长一点该有多好。  黑夜睁开了迷蒙的双眼,闪烁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喧嚣声围绕在周围,甚至还夹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尖叫声,却还是无法阻挡我把这一瞬间完整的收纳保存起来,我缓缓闭上眼睛,过去和现在虚幻的交融在一起,仿若梦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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