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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用一个宇宙来交换一颗红豆,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心甘情愿到将一切交付,当然也包括自己,至于那所谓的等价交换理论,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或许,在爱里,一切现实规则都失去了衡量的标准,一颗心是无法丈量的。  眼睛慢慢适应早晨的光线,视线对焦的时候,有那么一阵恍神,缓慢而不自觉的扬起唇角,一寸寸滑过那张脸,当初无数次的偷看一下子得到了光明正大的实现,它小心端详着,对比两者的差别,得出了心满意足的结论,除了轮廓有些加深之外,别的都没变,还是同一个人。  如果回到过去,那个迷宫里的少女必定还在兜兜转转,为了今天要问的题目而纠结,为了说出口的话而仔细思量,为了填写一个志愿而辗转反侧,她可能想过无数次可能的结局,她终于走出了那座迷宫,一脚踏入人海,陷入滚滚红尘的苦恼里。而相反的那个未来,她只敢在失眠的夜里悄悄想一想,像是鬼迷心窍的那天,他靠着沙发打盹,她悄然走近,看着那张脸就愣了神,像个信徒般虔诚的吻了下他的额头,那双眼睛宛如蝴蝶展翼般慢慢打开,她吓得快速跑开,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  如果他们走到了一起,少女的心事胆小得很,只敢去想象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情境,没有任何暧昧越线的细节,只是黄昏下的一双背影罢了,却已经足够她细细品味那么久了,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我小心的靠近,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额头,像是践行这样一个举动就能回应当初那个疑惑的孩子似的。刚准备撤离,却被一把抓到,捞进怀里,依旧平稳的呼吸,良久都没反应,我也慢慢闭上眼睛,想着可以再补一觉。  头顶落下一阵温热,接着是额头,鼻尖,看着彼此的眼睛,我慢慢凑上去,有些笨拙的吻着他,他似乎轻轻笑了下,启唇,反过来攻城略地,几欲剥夺仅剩的呼吸。  两个人就这么拥着彼此,轻轻吻着,任外面阳光铺开一片烂漫的秋色,而屋内被沉甸甸的幸福装载着,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半晌,肚子很不满昨晚掠过它的晚饭这件事,开始为自己的权益抗争的叫喊起来。  “我饿了。”作为主人的我只好帮它申辩起来。  头顶传来一声“嗯”,像是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里,我眨了下眼睛,睫毛在皮肤上擦刮的声音格外清晰,而我偏偏是醒了就再也睡不着的类型,思考着要不要悄悄拨开他,自己去冰箱里面觅食,刚一有动作,就感觉身边的人一下子坐起来,赶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的样子,偷偷睁开一点缝隙去看,没发现任何踪影,看来是已经出去了。  收拾好之后走到客厅,只见他正站在冰箱前面,修长背影被窗户透进来的光照亮,我走过去,从旁边踮着脚偷看冰箱里的情形,除了我带过来的柿子,最多的就是鸡蛋,除了冰箱门上那个摆鸡蛋的格子,连里面的隔层里都是一盒盒的鸡蛋。  “你们这里还养鸡?”不然哪儿来这么多鸡蛋?  他本是苦恼地皱起来的眉慢慢舒展开来,“我姑姑不知怎么就听说这里条件极其艰苦,就寄了这么多鸡蛋过来。”  我靠在他背上,无可奈何道,“那你这些天不是每顿都离不开鸡蛋。”即便鸡蛋有很多种做法,可天天顿顿都吃的话,还是会腻的吧。  “至少今天不是我一个人吃了。”他轻轻说着,我慢慢伸出手环在他腰际,时间要是再慢一点该多好。  2  窝在沙发上,本来是一起看电影,结果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还是被曲方歌给喊醒的,迷蒙的倚在他肩头,想着再补会儿觉。  “来电话了。”  我睁开眼看了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睡意一下子驱散了不少,正襟危坐的接了电话,“妈。”  无一例外的询问事项,只是我还是不免对说谎这件事有些后怕,视线慢慢偏向旁边看了一眼,他正看着无声的屏幕,专注而投入。  “你李阿姨的儿子也在S市上班,好像离你们公司也不远,有时间你们一起吃个饭了解一下。”我看这才是这次电话的主题思想,当初说着一定不会逼我相亲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现在才没多久就这么着急,还总跟我说女人晚结婚了不好,劝我别想着当什么黄金剩女,我爸就在旁边帮腔,说是不一定要成为什么女强人,够生活就行了。  “妈,我不需要。”  “就见个面而已,见都没见过你就知道不行了。”明显着急起来的语气。  “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其实最近正是公司的闲暇时期,不然我也不大可能有时间到这里来,只是想到那尴尬的见面就不由得打寒噤。  “你就别找借口了,在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对象,更别说结婚了,不要嫌麻烦,说不定这次就看对眼了呢?”我妈一下子戳穿了我话里的漏洞,其实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怕我一个人遇到点什么事也没人帮衬,他们又在老家,一想到我一个人在这边无依无靠就担心得很,归根结底,只是担心我罢了。  我盯着沙发上的纹路,一下子没了回答,很多次我都想直接说出口,我已经找到那个想办一生的人了,可总是堵在了喉咙口,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几乎可以想见,爸妈知道那个人是曲方歌时的神情,必定讶异无比,而他们的回答是什么我不太敢推测,可能并不是我所想知道的。记得有一次,爸跟我说,不需要我找个多有钱多高贵的人,只要他真心对我就好了。  那个我等了很久的人终于站在我身边了,可是我心底不知为何涌上一阵害怕的情绪,总觉得这像是昙花一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提醒我,一些都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而现实是,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手指顺着那纹路渐次蔓延,像是人生的轨迹,不知道它将要把我引向何处。  一只手慢慢拉住我的手指,我抬起眼,心下一片安宁,想起他拉着我站到病房里的那一刻,没有犹豫,原来一直都是我在退缩,他总是站在旁边等着我做出决定,没有过一次逼迫的时刻。  “妈,我有男朋友了。”  那边有那么一阵发愣,接着便唠叨起来,“你也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李阿姨念叨这件事,不过这样也好,有时间你把他带回来,我跟你爸帮你把把关。”  挂掉电话,像是一下子抽掉了大部分力气。  身子被揽过去,靠在他肩头,慢慢阖上眼皮,想要就此忘掉一些外界的事情。  3  往事之前是什么?柚子某天突然这样问道,手里的画笔正蘸着颜料。  大概是空白吧。我这样回答道,这样一来,人生就像是一场过于简单的过程,只剩下过去和现在,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无法控制任何事的双手。  我端着茶杯站在她身后,看着那片青蓝色的湖,配合黄色的油菜花,倒真是美轮美奂,天上的云彩似乎也只是倒映湖水的颜色罢了,黄绿色的青稞田呈现出一种颓圮气息,还有一个彩色热气球作为装点,湖水对岸的山峦呈现一种暗红色,似乎那才是土壤最本真的色彩。  柚子和她那位推迟了暑假假期,赶在末夏时分去了一趟青海,两个人穿着短袖去,以为带了件防风外套就行了,结果嘀咕了高海拔的温度,据说半夜还睡上了电热毯,可能是水土不服,站在羊肉味弥散的街头,柚子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接一阵的跳,头有微微的眩晕感,本来打算去看的篝火晚会也去不了了,李清远以为她是感冒了,一直给她倒热水,电热毯和热水两重夹击之下,倒还真驱散了一点高反症状,只可惜错过了青海湖的日出。  “当他牵着我的手在街头着急地找那家旅店的时候,我心里蓦地涌出一个想法,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该有多好。”她微微笑着,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眼神轻轻落在那幅画上,我想当时的他们面对这片湖水时的背影,必定是幸福的。  我拉开厨房柜子,看着里面摆着的速食擀面皮、肉夹馍和琼锅糖一系列的东西,回头问了句,“要不我们先把你带回来的这些西安特产解决掉?”  柚子闻声走过来,手边蹭了不少颜料,似乎是这才想起自己带回来的这些特产。  去茶卡盐湖体验了一番人间仙境之后,本打算直接回来,李清远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在西安的同学,两个人就临时买了两张站票,没想到的是,从青海去西安的夜班车这么火爆,车厢里大部分都是站着的人,他们只得拿着报纸垫在车厢交接处,彼此靠着凑合了一宿,自然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见了他同学----地地道道的西安人,放下行李,洗漱之后就开始了暴走之旅,到最后都觉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李清远就更别说了,脖子上还挂着那么重一个相机,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被勒出了一片血红印记。  还记得当时明显被晒黑了很多的柚子一回来,丢下行李就躺在了地上,大呼,“这下我算是圆满了。”  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待到晚饭时分,她跟我说起这句话,我一下子僵住,这句话那么耳熟,我曾听一个女孩说过无数次,那么耀眼的笑容,像是要照亮整个夏天。  记得她曾经跟我说,她已经计划好了大学期间要去的地方,只等时间到了就行。可惜的是,时间抛弃了她。  4  今日忽的听闻一旧日同学的事,穿着红色嫁衣,笑靥如花,两个人站在那里,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说爱是一看极其需要勇气的事,那结婚就是一件需要花费更多气力去完成的事,前者是要交付出自己的心,而后者却要和另一个一起生活下去,除了爱以外,它还需要更多的东西,理解、包容和妥协慢慢占据了主调。  长大之后,我发觉自己总喜欢通过别人的人生来反观自己,或许我该用上比较这个词汇,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切开两个世界的边界线,明明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自然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而那些他人拥有的,而自己缺乏的,总会无端引起人的羡慕心理,不由自主的代入那个人生里,结果自然是无奈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出那样的事情,除了自身的不一样,还存在众多周围的因素,彼此牵制,彼此影响。  原来自己已经到了该思考结婚这件事的年龄了。可自己还惶惶然看着周围,像个不想长大的孩子,某天我和柚子谈起这个话题,她说对婚姻这种关系存在一种不好的回忆,认为是一种捆绑的虚假契约,人到底还是利己主义者,所有的感情到最后都会在时间的鬼斧神工之下腐朽成灰。  “你没想过和李清远结婚这件事吗?”她靠在沙发的边角上,手里的书慢慢放到膝盖上,快速回答道,“我正在衡量我对他的感情是否达到了这种限度,可是无从选择界限的标准。”  这番话听起来是那么理性,找不出一点泄露的破绽,可我看着她移开的视线,明白她在担忧些什么,而那种潜藏的情绪那么熟悉,我也曾有过。  当美好变成了一滩烂泥,当初的回忆会否也会一并给抹杀掉?  而这段两个人的关系里,对方又是怎么想的呢?  在那看不清楚的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着呢?  独自杞人忧天的代价,就是身边匆匆而往的时间,看不见的细沙不断流失,抓也抓不到。  周末去叔叔家吃饭的路上,曲方歌忽然拿起我的手慢慢端详起来,我还以为他在看手相,结果却不然,他慢慢抬起眼,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一生有多久?”  “那要看这个人活得多久了。”短暂的有,长久到底也有,最近难道研发出了什么时间新理论?  “以前我觉得永远是个假概念,因为它根本不存在,伴随人的死亡,物种的灭绝,地球的终结,一切都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戛然而止,不会无限持续下去。”他将自己的指腹轻轻搭在我手上,像是十指相扣的另一种模式。  秋色一寸寸蔓延开来,路边的树梢尖上都带着绚丽的金黄色,一切都带上了伪装。天空变得那么遥远,每一朵云都找不到踪迹,世界无形之中又变了一个样。  “后来我发现,它是一个被放置在真空中的词语,不存在时间的限制,只是一种说法罢了。”光线照亮他眼底,像是遗失在某处的碎片。  “明明它说的就是时间,可它和时间毫无关系。”我兀自思忖着这经常看见听见的两个字,很多人不经意说了出口,很少去想它存在的意义,或许它只是作为一种时间的平行辅助而存在,而并非是描述某一项事实。  “所以,永远大概就意味着,一个人交付出自己的存在吧。”他慢慢说道。  我慢慢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耳边忽的传来一个声音,“所以,我永远爱你。”  玻璃反射的那个画面里,坐着两个人,空荡的车厢里只有少数的乘客,他们慢慢弯起了唇角,忘了时间的定义,忘了这一刻到底意味着什么,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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