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夫人,也就是若若的二伯母,据云昭观察来看,实在是狡猾。 她必定是知道自己现下还不能说话,并且往日里若若小姑娘又的确是被卢嬷嬷哄骗得好,处处都听她的撺掇,想必不会阻止自家二伯母反而还会感激她救下卢嬷嬷。 二夫人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云昭所想的还太简单,除了她想到的那个原因外,赵氏甚至早就对今天老太太的话心有不满,凭什么大嫂陈氏那个木疙瘩相可以去掌家,她却不行? 瞧大嫂生的那个儿子,也是懦弱不堪,哪里比得上她的儿子行事大气? 再者,这满府里谁不知道,卢嬷嬷是她的同乡?若是今日真眼看着她受罪,往后她回娘家可怎么有脸? 一念至此,赵氏更是拉下脸来,直接训斥:“福如妈妈岂不知家和万事兴?芝麻大小的事情还吵闹不休,老夫人都没有理会,你何不回去休息休息?出了事儿有我担着!” 福如妈妈冷冷地盯着她,不言不语,目光却令赵氏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仆妇究竟是哪里来的,往常她也是如此,一般的下人早就吓得浑身瘫软,岂敢再站着? 云昭伸手推开赤樱送来的姜汤之后,略一歪头,便看见福如妈妈准备说话,那位妈妈虽然只穿了一身玄色粗布麻衣,但是气势十分凌人,同早上那会儿她打量的一眼又有很大不同。 她从记忆里知道上一世,福如妈妈找来了同卢嬷嬷一起打牌的几个仆妇,手段强硬地清理了他们。 这也引了二夫人的愤恨。 后者暗地里挑唆着若若、离间她和福如,逼得福如妈妈最后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失望地离开了云府,不愿再管若若小姑娘。 若若小姑娘临死的时候,回想这件事,后悔不已。 云昭知道福如妈妈必能摆平这些事,但她不想现在就让福如妈妈的手段全使出来。 这是福如的底牌,也是她能用的牌之一,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微末小事上。 “咚咚。”云昭屈指敲了敲垂在手边的幔帐上挂的银铃,引起二夫人和福如妈妈的注意。 眼见云昭捂着喉咙的样子,二夫人立即对卢嬷嬷使了个眼色。 卢嬷嬷会意,忙将盈翠挤到一旁,自己亲自给云昭整理靠枕,随后又从赤樱手里抢过门外小丫头才送上来的粥,舀了一勺吹了吹,向云昭喂去。 粥上缭绕的热气熏人,但云昭也还是看到卢嬷嬷吹粥时溅上去的唾沫,忍不住心里一阵恶心,脸上也一阵惊恐,直往床里躲去。 “小姐乖,张嘴吃粥,来,喝了老奴喂你的粥······”卢嬷嬷还不明就里,一个劲地向她凑去。 云昭抬手比划着,水汪汪的眼睛里满含委屈和恐惧,直直看着福如妈妈和二夫人。 也许是云昭脸上的表情太凄惨,一个九岁小姑娘做出这种表情,还是挺让人怜惜的······而且,等卢嬷嬷再靠近一点的时候,云昭果断地晕了过去。 盈翠见状赶紧跪下求二夫人,“二夫人您行行好,别让卢嬷嬷再靠近大小姐了,大小姐已经晕过去了,倘若真有个······莫说奴婢们,您恐怕也难逃牵连啊!” 二夫人一听,怔住了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瞧今天老太爷走的轻松,这丫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对,为什么这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她看向佝偻着背满脸惊慌的卢嬷嬷,狐疑起来:难道真是被这老婆子吓的? 趁她愣住之际,福如妈妈已经让赤樱去请老太太和老太爷回来。 等老太太再次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传来了:“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不是?!我老婆子是不是说过,要让福如妈妈整治个规矩出来?如今我还没去,就有那黑心妇人要害我的若若······” 二夫人惊了一跳,头上的金钗险些滑出鬓发,她一叠声地喊道:“母亲说的话还没听到?快把卢嬷嬷拉出去——”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听门外传来大夫人的声音。 “二弟妹想是累了。”大夫人扶着云老太太进门,随后转身朝二夫人看了一眼,轻声道:“不如回去静一静,母亲这里有我。” 静一静? 赵氏心内不平,这是在当着众人面赶她走,她堂堂云家二媳妇,丈夫云惟德又是云家官位最高的人,陈氏凭什么赶她走? 赵氏脸上涨红,正待分辨两句,就听到老太太发火道:“还不走,难道是想我老婆子起来送你?” 赵氏连忙行礼退走,待到房门外,已是满面通红。 跟上来的婢女红玉刚扶上她的手臂,就感到二夫人整个人都气的直打颤,“夫人这是怎么了?奴婢去请大夫?” 二夫人一把打断她,咬牙切齿道:“请什么大夫,快扶我回去,然后打发绿玉过来听着,这鬼地方,请我待着也不可能!” 二夫人一走,卢嬷嬷看着莫名其妙晕过去的云昭,又看看好整以暇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福如妈妈,欲哭无泪。 她跪在地上一直磕头:“求老夫人明鉴,老奴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晕了过去······刚刚只是给小姐喂粥,她就莫名其妙地晕了,跟老奴真的没有关系啊!” “你们两个是死的?”老夫人厉声问,眼睛看也不看卢嬷嬷。“刚刚若若明明还好好的,现在却晕了过去,说,这是怎么回事?” 赤樱狠狠剜了卢嬷嬷一眼,随后扑通跪下,说:“老太太,小姐晕过去之前卢嬷嬷正要喂她粥,她不让奴婢和盈翠靠近,奴婢在旁边就看到小姐特别害怕的往墙角退,卢嬷嬷就逼着要小姐喝粥——定是今早小姐听到了卢嬷嬷的话,被吓着了!” “说!你今早对若若说了什么?!”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拐杖敲的地面直响。 卢婆子身子哪里见过云老太太发这么大火,身子早就吓软了,连磕头都没有力气。只是接连不住地说着:“没有,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是这小贱人天天看小姐待我好,不和她亲近,就嫉妒了来陷害我,小姐被埋之前还最听老奴的话了,怎么可能怕老奴······” “老太太别听她胡说!”赤樱啐了卢嬷嬷一口,“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小姐偏就这么娇惯,又是个没爹娘照应的克亲命,以后还有的苦吃!” 这话一出口,满屋里顿时安静的像坟墓。 云昭躺在那里心情特别好,这丫头真有眼力见。 平日里若若虽然性子骄傲些,对下人严厉,不过倒的确是和卢嬷嬷还可以,若不是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叫若若发现,若若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害怕的样子。 刚看到云昭时,她躺倒在床角最里面的样子,落在老太太眼里,便是无声的证明。 卢嬷嬷怔在当地,她当然记得早上说的那些,不过天地良心,她说的可有一句假话?平日里云府几个老姐妹哪个不曾说过,再往宽些说,那些······ 她还未曾想完,就浑浑噩噩地被一根硬物砸中,身子歪倒在地,随后隐约听到老夫人高声叫着要杖毙她,她这才浑身一哆嗦,又哭起来。 赤樱和盈翠忙去院里请了等着的仆妇,管家娘子带人隔上屏风,将哭天喊地的卢嬷嬷弄了出去。 云昭在床上凝神听着,虽然她倒下的姿势不怎么舒服,但这姿势可比她死的时候,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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