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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正中妖神宫!    凉夜茫茫,我独自抱膝坐在屋顶,举目仰望天界星斗寥寥无几,仅存的也渐渐暗淡无光,几道天雷炸响云端,顿时风卷云雷,浩瀚天幕如同我脚下的波涛,从天际卷起滔天云涡。    我眺望中轻抚发丝,听海风呢喃,品味其中关于人界的凡尘往事,望沧海怒涛里那一片孤叶逐波沉浮。    抱在怀中暖着的酒壶,已然没什么分量,索性扔了酒壶舒展在屋瓦上,周身尽是美酒芳酌的余香,酒力灼的人身体微热,就连我胸前的淡粉色莲花胎记,也变的娇艳殷红。    我抬起脚趾,瞄着天宫方向,冰蚕沙的睡袍退过膝盖,肌肤在淡冷月光中朦胧如霜。    传说天界以前有座桃园,里面的桃子三千年一熟甚是稀罕,每到桃子落地,就要召集群仙围坐一起分桃子吃,乖,就分的大而甜,淘气的,便是小而涩,吃了便可以与日月同辉,长生不老。    但可怜那已是历史,此刻天上的神仙们,不知有多少正坐在自家屋顶上,盘算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仙寿,对着夜空借酒浇愁,感叹人生苦短。    这些不关本尊的事,本尊终归也是没几年寿命了,寿终之时元神飞散容颜溃败,不晓得本尊近千岁的妖身,那时会是何等的年迈苍老。    屋檐下脚步声急促焦躁,倪邱面色忧虑,提着衣摆匆匆爬上屋顶,顾不得行礼,赶忙说道:“妖尊,鬼王战败,神归混沌了!”    本尊冷漠的应了一声,倪邱用余光偷偷瞟了眼我的腿,又闪电般收回目光,仍心有疑虑的恐我没听清晰,近了两步问道:“妖尊,乌北早已赶往正南碧州岛,想是已经到了,是否传立刻他发兵?”    倪邱做事一向贴心入微,凡事在告知本尊之时,实则早已安排妥当,无需我再多虑,但这次他想错了,天族兵临城下,要的并不是我幻海这块地方,更不止是为了兵戈相见,他们要的是本尊,或者说,他想见我。    我欲起身,倪邱赶忙扶我,侧耳凑到我近前,细听我说道:“传本尊的令!从即日起,废除乌北大将军之职,妖族十万将士若没我的命令,妄动者斩。”    倪邱心思细腻早该料到,并不惊讶,不甘心的闭上眼微微点头,颓唐的嘟囔了一句,将我逗的笑了,他喃喃道:“倪邱已经给他下了药,这会该是在碧州岛睡着呢,若是妖尊改了主意,倪邱这就带着解药……”    我用惊笑打断他道:“哈!什么?你把我大将军怎么啦?”。    我将他扭到面前好奇的观望,倪邱揣测我心意的本事,难以置信的准,他从修得人身便一直追随我,本尊的记忆力近乎于残废,大事小情我便都一通甩到他那里,由他帮我记着,可就算是他对我的心思一清二楚,却也不至于夸张到我刚想出他便已料到的地步吧。    他此刻脸上苦笑心中却是知晓,我这次去凶多吉少,若我有不测,依照乌北的性子定会抗命前去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同归于尽,神妖两族强强对决,到时生灵涂炭六界疮痍,不知还要白白搭上多少冤魂。    混元历三千六百二十五年前,天地蜕化,星月移转,六界灭世之战终结,天族惨败,上古仙神相继泯灭,六界于纷争中重归安宁,此时的六界已然崩塌,几乎混淆为一团,六界各主共同约定,以中心的人界为限,相隔一方互不染指,三千多年来各自相安无事,后人的历法,便从约定那天起始,名曰混元天地。    天界因其根基雄厚,小辈的神仙们,利用上古的秘术典籍苦修,近千年间,手眼通天之高人相继而出,其中不乏想要光复天界神威之人。    在灭世之战天族溃败时,六界之主曾将开天辟地的上古神力瓜分,后发现这股神力即可创世亦可灭世,便各自秘密的将这力量封印在神器之中,世代雪藏。    如今这一代天界之主云上大帝,正是要将这六件神器凑齐,汇集灭世之力将六界重归鸿蒙。    神族一路杀伐,手中现在唯独少的,只剩下本尊手里的双莲定天棍了,巧的是,今日被云上大帝钦点挂帅之人,还是位故人,许久许久前,我该唤她一声,夫君!    妖神宫柔光漫漫,我着了妖神的战袍,海风抚起战袍的衣摆,摇曳中显得那么惆怅,倪邱举着珍珠水镜,木那的杵在一旁,口中干涩的重复着“好看”两个字。    我拍了他的头,厉声训斥一通,本尊的上八件衣服,他也就是只有“好看”两个字,显然是在敷衍本尊,他往日的甜言软语也不知哪去了,本尊是去打架又不是出殡,看他这孝子脸我也没了心情,便凑合着选了这件凤血雕花袍。    这袍子本是妖族唯一一位女将军之物,后因我妖族捐躯沙场,在她战死之后,元神本是凤凰的她流血飘丘,将身上袍子染的殷红,我族便将这袍子收入妖神宫,供后世吊念。    原本觉得打架这等看风水拼八字的事,穿件死人的衣服总是不好,却因倪邱搞得我心烦,懒得再选,况且本尊这次去终归会死,说不定本尊身为唯一一代女妖神,也能在这袍子上添几笔,供后人世代传颂。    幻海外雄兵列阵,天鼓雷响,几十万天军如蝗灾一般挤满天空,好大的阵仗。    倪邱在几百里外便被我踹下云头,本想晚一些踹,只因他说了一句:“若是来世你再调戏我,我定从你。”    我一直怀疑,倪邱之所以对本尊忠心耿耿,期初是因为惧怕我,之后是为了报恩与我,可再大的恩情也有算清的一天,而后的几百年间,他仍是对我不离不弃,极有可能是因为喜欢我,他今日的话,更是验证了我的揣测,但“来世”二字听着尤为丧气,本尊脚下便激动了些。    两军对阵,不是思考风月私情的好时候,对面见我一弱女子孤身对阵,想必也是蒙了,眼见着几位庸才将领在偷偷翻看兵书,搞不清我到底要作甚。    不多时,军阵之中踏云飘出一位金甲将军,见了我眼神忧郁,透过那冰冷铠甲淡淡的望着我。    我抬手指向他,双莲定天棍在我手腕绕着,只是根纤细柔美的藤条,好似风月男女的定情之物,可谁又知道,这竟是嗜血为生的凶器,正如本尊此刻炙红的妖瞳,又有谁知道,这样一位纤弱女子,竟是染血无数的妖神。    嘴角微动,勾起眼底的泪珠,红光一闪,手腕上的藤条摇身一变,万道霞光同时射向空中,一根藤棒通体透着血色,棒头两端镶嵌的翠玉幽光阴冷,上面浮雕着晶莹的莲花,齐眉的长棍柔美风华却又煞气凌人,此刻正牢牢的握在本尊手中。    原本晴朗的夜空阴云笼罩,阴晦的乌云滚着天雷盖过天军头顶,万丈之下恶浪奔涌,双莲定天棍刹那间夺走周围所有的光线,银轮明月黯然失色,天马惊嚎战鼓异响,几十万天军战无不胜,却在本尊一女子面前慌了阵脚。    金甲将军顿了顿,两手空空踏云而来,身后天兵欲动,被他抬手止住。    直到今日,他也不信本尊会杀他,或是我妖媚的眼眸里,遮不住对他的那一份旧情,这个我唯一动过真情挚爱,唯一愿意付出一切的男人,也是唯一伤我最深的男人,苍尘!    他真的来了,记不得有多久,他没有离我如此之近,又有多少年我不曾这样仰头望他,在他抬手拂过我发丝的一瞬间里,我甚至会忘了我是妖神,只是那年那月那日他怀中的一位小姑娘。    但这一切都已是过往!    我撕心的痛叫,身后涌现出数道红霞汇聚在夜空,炸雷一闪凝成光剑,疾如闪电般刺向他,却僵直的定在他胸前。    他始终毫无躲闪,默默的为我在心口画了一个圈,哽咽道:“这里!你便可结束这乱世,我也可替你心痛一次,将我的心取出,你便会搞清楚,你在我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我不怪你!”    光剑在他胸前颤栗,我竟比这剑更加不中用,瘫坐在云头哭的透彻,我本就是来杀他的,可我终究无法下手,纵然再是恨他,怨他,却还是一直念他,我终归只唤过这一人夫君。    我仍记得与他成亲那日,他将我抱起时胸口的心跳声,洞房里执手相拥时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三年后负我时的那一纸休书,以及被我撕碎时心头的疼。    从那时起,我便是尤为的记不住事情,但终归想忘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可我却做不到。    我的上古妖身百毒不侵,可终究还是颗凡心,情毒伤我近千年,终到了诀别之时,植入我体内的真元已然将要耗尽,在我元神飞散之前,我终归要杀了他,可笑的是,他负我一生,这真正的理由却令我在杀他时胆怯徘徊,随便找来的借口倒是顺溜的多。    为了六界苍生,杀!    心死如石,杀念已定,我脚下淡紫色的祥云微动,血珠却滴答滴答的落在上面,我抬头惊望,朱红的光剑已没入苍尘胸口。    是苍尘自己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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