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思慕

蓝澈清冷一笑，满不在意的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郭子兴？多日不见，谁给他长本事了？程瑞瑄大哥呢？怎么不拦拦他的岳父？”　　祥礼道：“程将军去南宁了，再说他向来与岳父郭老爷不太对付。郭老爷定是想着能分些我们的家产，不过怎么会突然这个时候来闹事？”　　此时另一个小侍女进来急道： “家主，您且出去看看吧！二小姐怕是撑不住郭家人的胡搅蛮缠。”　　她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走吧，问候一下表叔老爷。”　　蓝家大门被郭家上百人围堵，郭子兴郭老爷冷着脸坐于自家太师椅上，气势汹汹。二小姐蓝樰依与他交涉不成，正头疼，早年郭表叔因生意有求，加上有自己父亲蓝老爷镇场，向来对他们蓝家是客气的，如今父亲去世，他不会再给蓝家颜面。　　“表叔别来无恙？这天气为何让大伙站门口吹风呢？”蓝澈一袭白色大氅立于门前，眉目温和，祥礼知道蓝澈遇到任何事从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冷静到冷酷，温和只是为了与人更好相处以达到目的的方式。　　惊艳从容的气质所有人一眼认出她就是家主蓝澈，精致完美，如琢如磨，仿佛世间所有美人雕像皆是参照她为蓝本雕刻，深不见底的神秘与清澈，五官漂亮男女莫辨，如神如妖，美目流盼时又巧笑倩倩。她站在那里是一股气场，不怒自威。　　郭子兴见了她，适才的气势矮了半截，但还是定定神道：“我今日来只有一件事，蓝老爷去世，我郭家从此便不再与蓝家生意往来，请现任家主在合约上画押，从此蓝郭两家生意再无关系，除非……”　　他话还没说完，蓝澈干脆利落道：“好，那请表叔现在把合约拿来吧，我签便是。”　　郭子兴气不打一处来：“我话还没说完！蓝家依靠郭家采办货源，分家的事对你没有好处，这点蓝澈你比我更清楚。”　　“蓝郭两家从前唇齿相依，失去蓝家的支持，表叔您的起义军的军火要从哪来？想来表叔是已找好下家才敢来与我们谈分家，只是蓝澈最近新得了本奇书，制出的新武器，可一箭十发的弓箭，包括最新的火统和兵器，战场可一敌百，怕是不能给表叔分享。”　　“你找到了《六甲天书》？你能制造里面记载的兵器？”郭子兴知蓝澈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无一不窥，尤其对天文地理、兵法数学十分精通。但《六甲天书》是帝王玄学，普通人即使得了这类书也琢磨不出半分奥秘，这世上可轻松读通并为所用的，恐怕只有一统天下之称的宣朝前钦天监掌司伊柏文。　　十三岁的蓝玉此时拿着一个筒状模样的铁质物玩耍，他扣动机关后十声巨响，射出的弹药直穿门外横墙，从里面射出的箭头又诡异的再次飞回来被蓝玉抓回手中。所有人被震住。　　樰依气道：“阿玉，长姐才做出来的火统，不要随意在大庭广众玩，若伤了人怎么好。”　　郭子兴不敢再有任何质疑，那就是眼前这个表侄女的能力绝不在伊柏文之下！　　他继续道：“即使你会造武器又如何？你和樰依终究是女流之辈，你将来嫁人始终是外姓，我不能将生意交给蓝家外姓人打理，除非你肯嫁与我儿。”　　蓝樰依道：“表叔您是痴心妄想了吧！表哥早已娶妻，要我长姐给他做妾室么？”　　“一般女子不到十四岁就已嫁人，她已年近三十，难道还有的选？再说嫁我儿有何不好？”　　蓝澈道：“表哥气宇非凡，蓝澈可不敢高攀，做儿媳就算了，但蓝澈可做您的养女，要不您现在将蓝澈过继过去，阿澈从此姓郭，这样您就可彻底放心，不止蓝家生意，郭家生意也可交给我打理，您也不必日日与程瑞瑄大哥闹别扭了。”她表面无害，但句句话都能把人气死。　　她如团棉花，软硬不吃，郭子兴支支吾吾正拿她没法，突然有人通传：“老太爷到了。”所有人毕恭毕敬的站成一排，包括蓝澈也微低头迎接，一八旬老爷子下马车，老太爷是蓝家太老爷，平日另住别苑，在蓝郭两家颇有地位。听完事情经过后，他道：　　“一个月内，蓝澈选个好人家嫁人，把家主之位给弟弟蓝玉，从此郭家不可再生事端。”　　太老爷的决定虽然给蓝澈添了堵，但郭子兴并不满意，他原本想着来找蓝家麻烦，不管是否分家，他都能得到些什么。如今他半点好处都没捞到，要乳臭未干的蓝玉打理生意，蓝郭两家合作的生意项目定要萧条了。蓝澈嫁人还会成为自家起义军日后的威胁。　　都怪自己受他人的挑拨给带偏了方向，这才反应过来是被人利用了，他叹口气上了回郭府的马车，瞥了眼那个立于暗处的硕长的身影。　　这一幕也被立于不远处的蓝澈敏锐抓住，她微蹙眉，也瞥了眼适才郭子兴看过的那个方向，嘴角添一丝冷笑，接着满不在乎的转身回府。　　这几日蓝玉被抓着日日加紧的学习生意上的事，他喜欢武艺兵法，本就不是做生意这块料，对于人情世故更是耿直得很，学得叫苦连天。　　都知家主蓝澈要选夫婿嫁人，各地的公子贵族九流纷纷递来名帖，其中甚至包括宣朝王族，蓝家人脉极广，财力在整个宣朝疆土中数一数二，即使将来她不再是家主，但娶到蓝澈意味着承了宣朝国土一半的财力。一时间蓝家门槛都要踏破，祥礼见蓝澈对一切视若无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他急道：“小姐是何意？让我把他们都赶出去吗？”　　“都是些什么人？”蓝澈看着书，不感兴趣的问道。　　“太多了，什么人都有，祥礼报一天名都报不完呐，喏，刚刚张士诚家的小公子都来了。”　　蓝澈抬眼道：“他好像比我小十来岁吧？张士诚这是要我帮他带儿子？”　　祥礼怯弱道： “那个还有……还有……”　　蓝澈见他如此为难，玩笑道： “说吧，难道还有女的不成？”　　祥礼拱手道：“不想大小姐竟英明至此。起义军韩皇帝韩林儿见您三十岁了不嫁人，认为您定是不喜欢男子了，派人与我们说他的妹妹韩露儿仰慕您已久，她的意思是不管您内心是男是女，只要能跟着您，她都对您生死相随。”　　祥礼被她盯得发怵，许久后她道： “是你胡言乱语的罢。”　　“祥礼句句属实，小姐，祥礼知道您根本没把他们放眼里，但只要您一句话，您就是不嫁人不让出家主之位太老爷和郭老爷他们也拿您没办法，不能让家里这样下去啊。对了，元钦昨日又来了，他来过多次，每次都回绝了，这次您见是不见？”　　她笑意微收，沉默了一会，祥礼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是在回想元钦是谁：“他若再来就见吧。”　　由于蓝家整日门庭若市，严重影响了定远县居民作息时间，蓝澈对此始终不予理睬，太老爷没法，只好亲自出面放出消息：他将亲自为蓝澈选婿，择定时日进行选婿大会。　　祥礼告诉蓝澈后，她依旧丝毫不在意：“老爷子向来对我做家主感到不喜，这次难得一片好意，家中常日无聊，老人家爱玩让他去玩吧，替我收拾，明日我要去南宁，程瑞瑄大哥找我有要事。”　　“您此时要出远门？那只怕赶不上您的选夫大会了。”　　她淡定喝口茶： “随他们去，嫁不嫁最终由我说了算。”　　此时一侍女进来上前道：“家主，元钦公子来了。”　　她道：“就在此处见了吧。”　　　　元钦走进云霄阁阁楼，这一层是平日大小姐与人商议事情谈生意的地方，因为客人大多是是男子，因此客人与主人隔着一层帘子，茶香四溢，煮沸的茶水与熏香一起化作青烟，缥缈如幻，可隐约看清家主身形：仿佛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　　他行了个常礼道：“湖北沔阳起义军元钦，特来感谢家主雪中送炭之恩。”　　她自顾喝着茶，也不言语，气氛微妙，元钦微疑惑看向纱帘后的她。　　一阵沉默后，她将杯子往几案上不轻不重的一磕，语气淡淡没有喜怒：“常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子不但不报恩，还恩将仇报。”　　他淡然道：“钦不知家主在说什么，还望家主明示。”　　“我很快不是什么家主，这也是托你的福，虽总算找了个由头卸任，但我并不喜欢被人设计圈套，蓝家是踏实做生意的地方，不要将你们在起义军里明争暗斗的那套心机算计带到我这里这来。”　　“见家主一面简直比三顾茅庐还难，不这样做，家主只怕这辈子都不愿意见我，只好稍微利用一下郭老爷对蓝家的觊觎之心引家主出来了。之后的发展，钦也没有想到。”　　她缓缓立起，修长的素手扒开眼前的纱帘慢慢走出：“那钦殿下找我到底何事？”她缓缓走出，他对视上那双淡棕色的水泊之眼，不由得一怔。他眼神犀利起来，似要将她看入骨髓。她见此故意露出微微的不悦。　　他知自己失礼，道：“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极像。”　　她语气冰冷：“经常有人这么说。”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同你套近乎，是真的。”　　她抬眼： “殿下还是说说到底有何事吧。”　　“那我便直说了，钦想得到姑娘的帮助，若来沔阳，蓝姑娘从此不必再为蓝家这些琐事困扰。”　　她冷笑一声：“我就说老太爷为何出现得如此及时。断我后路，再来充当收留我的角色，让郭蓝两家决裂，从此郭子兴起义军走向没落。殿下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你也太小看蓝家，如果这些对我来说也算困扰的话，殿下就不必来寻我做谋士了。不知殿下信不信，蓝澈之前可助您解燃眉之急，同样也可以随时让祁祯军队从这世上消失。”她语气冷漠里带着随意，仿佛这些都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我当然相信蓝家家主的能力，只是姑娘多心多想了，都是巧合而已，但也可看做是天意。如今天下皆知您要选夫婿，到时蓝家下不来台，对大家都没好处。姑娘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凡事从简的道理，来沔阳是对姑娘摆脱这些杂事最简易的方法。”　　她深看他一眼，媚眼如丝，摄人魂魄般笑道： “等我从南宁回来，自会来找殿下，到时详谈。今日殿下请回吧。疑人不用，今后殿下不必到处打听我的身份来历，我就是蓝澈，如假包换。”说完潇洒离开。　　他却忽然道：“选夫婿的大会，钦可以来吗？”　　她头也不回道：“随意。不过我好像比殿下你大个五六岁，如果殿下不怕天下人耻笑。”若所爱之人不爱自己，那即使天下人都来仰慕，那也索然无味。　　她前后清冷孤傲喜怒无常，让人根本捉摸不透，最后她又摇着头笑盈盈地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卸下自己的淡定从容，眼睛酸涩，拳头微握：适才见她真容时被手中翻滚的茶汤烫了手，却做声色不动，现在已烫开了表皮，面上一层淡淡的血印，他也全然不在意：小姜，除了那双眼睛，她其余的地方完全不像你。　　——————　　蓝澈到了南宁，程瑞瑄来相迎：“听说你在定远惹了麻烦，我与你姐姐都很挂心你，你现在离开定远真的不会出乱子么？”　　蓝澈道：“让各方势力聚集定远，让各大起义军聚集既可招揽人才势力，也可除掉对我们有威胁之人。大伙既然要来，就都别走了”　　程瑞瑄笑摇头： “原来你早已有计划，看来我和你姐的担心全是多余。”　　蓝澈问道： “之前您来信说允惟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次南宁之战被宣军伤的？”　　“谁能在战场上伤得了他，是他自己便衣外出时有杀手对他偷袭，他说没有大碍，但伤了筋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主公楚丘桓允许他暂时在我们这里，身体恢复了再回去。”　　帐营里，允惟一袭轻薄长衫随意罩在身上，胸口微敞，一副居家养病的状态，却如书画中的世无双的贵公子，他抬眼见蓝澈进来，好友日常相见打招呼：“你来了？”　　她看着他手臂上的包布： “谁干的？是不是墨淋鸢……”　　他食指微抬至嘴唇，好看到让人着迷： “嘘！隔墙有耳。”　　蓝澈却视若无睹：“你等着，我会给他们好看的。”　　允惟对她无奈的摇摇头。　　入夜子时后，允惟听见隔壁蓝澈的帐营有动静，他见怪不怪的披衣坐起，步履蹒跚地行到帐营外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蓝澈果然从营中走出缓缓走近他，她面色苍白，见了他有丝惊讶：“为何每回我夜里出来都能遇见你，你不用睡觉的么？”　　他却只说了句： “今日伤口疼，睡不着，你呢？怎么出来了？”　　她如临大敌，面露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她平时的成熟稳重完全不同，似有极度的痛苦与恐慌，却莫名其妙的道：“我梦见有人用针扎我。”　　他这次想拍她背安慰，伸出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只说了句：“你还好么？”　　两人静静站了许久，梦魇的恐惧随着晚风在一点点散去，她慢慢恢复如常：“现在好了。这里没别人，可以把你受伤的事和我讲讲了么？几个人能轻易伤得了你？”　　“三波杀手，我实在有些难招架，就被伤了。”　　“你如何知道是三波？不会是同一波的车轮战？”　　“完全不同的三波人，他们如果是一伙的，我相信会做得更好，可惜并不是。”　　“那除了墨淋鸢还有谁？”　　“不知道，一波是寻常杀手的打法，一波是西域杀手的手法，是最后一波他们用暗器伤了我，我现在是要清毒才不敢到处乱走。”　　“会用暗器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但你中的什么毒？”　　“大夫说是若女果，一种外族植物，但若女果本身是没有毒的，不知为何他们用这东西制出了有毒的暗器。”　　她分析道： “若女是形状似女子身体浑身带刺的树，俗名叫女人树，结出的果子确实无毒，但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将是一件极好的天然杀人武器，而拥有这种技术的地方，就是从前的祁祯国。”　　“如果真是如此，不知要杀我的到底是元钦还是他的师父纨州城主倪文俊。”　　她眉目冰冷起来： “他俩沆瀣一气，谁也脱不了干系，你若出事，对倪文俊稳固在江南一带起义军中的地位来说是极好，他丝毫不知唇亡齿寒，视你为眼中钉。这像是倪文俊做的事。”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怎么样？听闻定远那边热闹得很，阿澈成了世人争抢的香饽饽。”　　“我本想着先来个武试，打赢你和瞿铭再说，接着你我与他们对考几轮军师策论，可惜你此时受伤不能走动，程大哥又召我来南宁有要事，不能这么玩了。”　　他斜眼道：“你当是考状元么？谁会陪你这样玩，把人家都吓跑了，你就真嫁不出去了。”　　“那又如何，我不喜欢，不会给半点机会。”　　允惟无奈道： “你可不能这样，他们很无辜。”　　她随意道： “你不也是么？她已经去了，你还是在执着。”　　允惟语气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日未寻到她，便放心不下，便不能一心一意对待其他女子，对以后的那个女子也不公平。我要当面和她说清，得到她的理解。”　　蓝澈明白允惟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以他的性子，在没找到那个女子之前，他不会接受他人。　　南宁之战程瑞瑄除了要对付宣军，还要面对两边倒的当地土匪，他们对地形熟悉，擅长伪装，在程瑞瑄起义军和宣军之间两方捡篓子，程瑞瑄想收编这些山窝土匪，可不想张首领表面答应过后翻脸不认人。　　蓝澈听后笑眯眯的手书一封让人送往土匪的山寨，不想首领当天中午便来到他们起义军的帐营，程瑞瑄即刻将他五花大绑的拿下，山寨那边此时也被他们包围，首领只好他们要什么答应什么，老老实实都进了程瑞瑄的起义军，不久南宁大胜。程瑞瑄的军队实属岳父郭子兴，郭子兴在所有起义军中的地位提高。　　临行前程瑞瑄好奇问蓝澈给首领的书信到底写了什么，他们怕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会如此积极自己到我们的帐营里来。蓝澈道：“也没怎么，我画了个大熊掌，说精心准备已久，请他午时前来一起享用，大山偏远物资匮乏，想来大家都想吃熊掌的吧。”　　程瑞瑄佯怒道：“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回头我弄来了给你送蓝家去，让你吃个饱，我看那张首领想吃的不是熊掌，你赶紧回定远去，少与他们这些人来往。”　　“不用了，我还是更喜欢吃枇杷。定远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姐夫尽快前来，郭子兴这人心胸狭隘，姐夫在他麾下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我迟早会离开，他毕竟是我岳父，他对玉泞极好。没有玉泞就没有我，我不做这恩将仇报之事，你去与宣朝的朋友接洽吧，我能做的只有装作没看见，但请你饶他性命，他毕竟也是你的表叔。”　　“姐夫胸怀宽广，郭子兴他每每有难才想到你，没事就亲近着孙德崖那帮人。孙德崖他们又是什么好人？早晚要出乱子。总之姐夫你多防着他们。”　　“这些我都清楚，等时机到了我会走的，我上次的提议你想得怎么样了？”　　“正好要和姐夫说，我要去沔阳，咱们会有段时间不见。”　　程瑞瑄微笑道：“是我糊涂，忘了问你定远没了你打算去哪，原来如此，你且去吧，祝你满载而归。”　　定远的招亲进入白热化，大伙现在已不是奔着蓝大小姐去的了，毕竟胜出者最后只有一个，人才汇聚，蓝家招待周到。现在大伙更喜欢的是人脉关系往来，一时间不少势力结成了新的人脉关系网，大家也不着急离开定远。　　蓝老太爷安排了文试、武试、见面挑选三轮，现在还有十人，他们各有千秋，他老人家拿不定主意，要蓝澈自己挑选，因此最后一关是看谁能打动姑娘的心。　　比赛这天蓝大小姐终于出现，她懒洋洋的撑头应付着坐在那里，似乎一切事不关己，她听祥礼的随意也设了三轮比试，前来招亲的十个公子们大多从未见过大小姐，或表白成诗，或舞一套刀法。什么人擅长什么，她心中微记了记，接着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一阵撩拨两三下的琴声划过，她微抬头，元钦今日一袭天青瓷色的长衫，他眉目冷傲孤清，却又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惊为天人。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淡雅与高贵，回身潇洒而坐，气宇不凡如传世名画。　　他看了她一眼，如桃花落入水中一般微微荡漾一笑，蓝澈微露迷茫，很快也冲他微一笑。　　他带来的琴是名琴“挽风”，曾经为有着“三分天下姜钰澈”之称的姜小公子所拥有，如今辗转到了他的手中，按理来说主人横死，此琴并不是什么吉祥物，可似乎是他随身之物。他修长的指节一边轻击琴面，一边拔旋演奏，这种演奏方式极少见：仿佛戚戚思慕随着他打出的节拍用琴诉出，正是楚辞《山鬼》：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缓缓唱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这是首情诗，大意是住在若木神树下的山鬼，无数多情的少年爱慕她，渴求她的婀娜多姿。少年们奉献最珍贵香花，赠给那令人相思的女神。而我从幽竹遮天的山林来，跋山涉水加入求爱队伍。不畏艰辛登爬到山顶，宣布世界上唯独的最爱。山岚和风云都来干扰，太阳落下山敛尽了光芒，东风飘荡起云雾和迷茫，风雨之神也来显灵。山神求你留下灵修，让我安心跟随她不再离开。就算岁月老去也不离弃，还有谁能令我有此殊荣。　　他的声音似有某种魔力，让人听后不忍离开，希望他一直这样唱下去，歌正符合意境，如他心中所唱，直抒胸臆。原诗本就奇伟瑰丽，仿佛眼前人便是他的山鬼，对她表达至死不渝的爱意。他抚琴而唱，感情又与原诗不同，并不是山鬼的哀怨，而是一个悲情的爱人，死去活来，留连忘返，寂寞的在寻求自己所爱。　　一曲作罢，所有人自惭形秽：只怕就是他了。大家心里都已有了答案。　　接下来一轮是对诗，元钦拿着手中的诗文：“海上月是天上月。”　　他微一笑，抬头对上蓝澈的眼睛，如星辰与大海相聚：“眼前人是心中人。”　　最后一关郊外比箭术，最先射到飞翔的白鹭为胜，元钦抬手一箭三鹭，他捡起对蓝澈道：“此为一行白鹭上青天，赠予姑娘许我所求。”　　“那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接过潇洒扔给祥礼：“知会下去，今晚我要宴请全城，答谢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接着向在场所有人周到的行了个礼，大家心服口服，家主又如此有礼，大伙也纷纷与她回礼。　　她回首走近元钦，道：“你同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