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起 放不下

二十九 拿不起，放不下　　　　那天早餐真的很奇怪。　　听到富子和猪精说，比起找到仇人，她更想见家人，他无端的发了一阵火，甚至不高兴的拍着桌子说出很伤人的话来。　　报仇雪恨，入土为安，不要有其他的奢想，干净利落。　　事后，他头痛的觉得隐隐觉得，这种非常不舒服的告诫，可能针对的并不是富子，而是自己的现状。　　他在犹豫，且不像他自己的不干脆。　　他一直不喜欢不切实际的希望之类的东西。　　或许，也不喜欢自己因为某些情绪，而无法作出决定。　　他————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他恼火的是，从不迷茫，却唯独在三藏这件事上，失去常性和判断。　　　　——————————————-　　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有因果的必然联系。　　魔王，因为他亲手策划的那一出好戏，那一滴无法收回的三藏血，强行克制，元气大伤。　　忠心耿耿的马秘书，放弃了为魔王医治求药的想法，她有更直接的方法可以让魔王快速恢复元气。　　那就是，杀了三藏，让魔王直接吃了她。　　八戒为了富子而报信时，他正在水帘洞看着那个计时沙漏。　　魔王的电话，直接让他下一秒，幻影移形。　　那一刻，千钧万发的一秒之差，马秘书的匕首，险险的刺入了魔王————而不是三藏的胸口。　　他，挡在魔王的背后，却正对着她。　　她的神色，显然是错愕的。　　魔王受了马秘书那一刀，疼痛出声。　　—————————————　　他的三藏，尚未回神。　　以人类的状况，这情形，大概并不那么好理解。　　她好像被吓到了，半晌，微微动了一下，她滴下脑袋，问：“马秘书，你刚才是想……杀我？”　　“没错。因为————魔王大人需要你。”马秘书在魔王的事情上，从无半点犹豫之心。　　“魔王，为什么需要我？”她又问第二个当事人。　　“因为，我不慎，喝下了你的血。”魔王微微叹息，若不是那时候着了道，也不会有后面的祸端。　　然后，她仿佛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问：“怎么会呢？”　　他倏然微微心脏一紧。　　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残忍。　　不，也许，一直对她，都是如此的…………　　“因为，是我给的。”　　他沉沉回答。　　“你…………是为了…………让我消失吗？”　　她有几分不确定，但，刚才那分明是有些动人的眼眸，现在却倏然间微微的沉暗下来。　　他，避开了她的眼睛。　　嗯。　　他答。　　好像有很多话，这一刻，却全都化为虚有。　　她，下一刻，仿佛………………　　大受打击。　　因为，她屏住呼吸，倒退了几步。　　他也，未曾呼吸着。那一刻，分明是策划已久的那一刻，但，他却感觉到刀绞一样疼痛，不知道是来自于她，亦或是他？　　怎么会………………　　却是如此，金刚箍是相连的………………　　原来，言语也是利剑，而行动，却也会直接得到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看着她飞也似的逃开的背影。他几乎可以想象的是，马秘书一定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把她骗来，然后…………他给了她此生或许，又一次的……背叛感。　　金刚箍是她给他的。　　那可以用命相抵，但，他知道这种体会更甚于死亡的惩罚。　　他………… 　　这感受，是————咎由自取？？？他捂紧了自己的心口。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的焦虑，痛苦，几乎要瞬间将他淹没…………　　——————————————————　　她在寒潮最冷的这一夜，像个傻子似的，哭着跑到白天的锁桥。　　在那里，却遭遇了，剪头发的恶鬼。　　她以为，自己体会着生平不会再有的绝望。但她很清楚，等这些过去，便再也不算什么。　　她觉得自己很傻，一开始就是。　　靠近那个人，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守护，真心的陈善美，真的很傻。 但，倘若爱可以控制，那或许就不是爱了。　　恶鬼，靠剪掉记忆的头发为食，在那一刻，她是想，失去一切有关他的记忆，就像花店，失去情人的姑娘，因为剪去情侣之间的爱的记忆，而没那么绝望，那她现在，是否可以选择，她的世界从来没有他？？　　他………………对她而言是美好的，虚妄的，甜蜜的，残酷的…………　　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即使他数次说，希望她消失，她不曾讨厌他，她努力的，咽下那些话，然后，展露微笑。她以为，这样的自己就很好…………　　但或许就像他所说，他的确守护着她，但是不意味着守护她的幸福。因为现在的三藏之于齐天大圣不过是另一个五行山，那么他，的的确确是想——————逃离她。　　即使是，希望她死。　　剪去头发，记忆就会消失，那样……她是不是，不会再哭泣？不会变成小小的爱哭的陈善美？？？　　那样，仿佛那个人，从不存在，她不曾希望，不曾奢想…………　　—————————————————　　感情都会消失吗？？？　　“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那个人，给她戴上围巾。　　那个人，在平安夜，为她，熄灭，又点燃了灯火。　　“我会保护你——————”　　那个人，沉沉许诺。　　“我说过，你喜欢的事情都给你做。”　　陪她看电影，给她买草莓冰淇淋，绿色的衣服。　　这些，这些…………都会消失吗？？？？　　不！！！　　她不要失去记忆，她不要这些消失，即使，只有她最后记得，就像他所说，甜的，就是甜的。　　就算金刚箍是假的，他的感情是假的，但，这些事，是真的——————　　那些温暖的瞬间，是真的………　　她因他，有泪水，但也有笑容…………　　所以，人类陈善美，要记得——————　　“孙悟空————————”　　面对恶鬼，她沉沉呼唤他的名字。　　而，他也一定会，如同以往一般，出现。　　——————————————————————　　第二天餐桌气氛，非常奇怪。　　大家心知肚明。　　他也………………　　昨天晚上，她呼唤了他。　　她毫无回避他的视线，但，他竟然，觉得…………面对那样坦然的她，自己难堪起来。　　富子说叫了她来吃饭，但，她拒绝了。　　魔王一语，道，三藏是不想和背叛者，在一张桌上吃饭。　　背叛者吗？　　虽然不高兴，但，这个词，却是准确。　　守护者，想要弑杀被守护的对象，这不是背叛又是什么？　　他目光沉沉，悟净一言，污渍放得越久，越不容易擦拭，他思索许久。　　悟净的饭菜，向来好吃，但这一日对他，却食不下咽。　　他是契约的受害者，她，何尝不是？　　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