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因为下雨的缘故，善美决定先回一趟书店。 或许还是先悬挂一个放假的牌子比较好吗？ 在书店里，她用另一个原本在书店的物品试了一下神奇的朔源镜，这镜子就好像定点地图那么稀奇。 只要把朔源镜放在地图上，比如，最好吃的本市棉花糖，定位的是南山的那个锁桥旁边，想来想去，她的确觉得那家的棉花糖是最好的。而最好的冰淇淋定义是冬将军的冰淇淋店。这些古怪而神奇的发现，非常有趣，善美终于问镜子，“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无暇’在哪里？” 屏住呼吸。 一点点的在地图上移动着镜子，小巧的镜子，在靠近某处时，发出淡淡的光，善美眼睛一亮，所幸那物品的地点并不是很遥远，而在靠近市区的一个一小时路程的郊外的山区，那是一个风季十分漂亮的旅游区。 太棒了！！竟然在本市，并不在其他城市，或者国外那么遥远的地方。果然如同三神奶奶所说，物品本身也在等待着回到主人的身边。这个发现叫人惊喜。 立即动身！！ ————————————- 善美换了一件方便出行的衣服，写好了书店的休假通知，正欲悬挂门口，却在书店门口遇到一个女人。 “非常抱歉，我买四五本书急用，然后就离开。”那女人非常年轻，大约二三十来岁，店门口停着她的车，看上去价值不菲。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急用的书，不过与人方便的善美却还是点了点头。 店里几乎休假之后，已经没有其他的客人，善美坐在柜台前，没有用太多时间，那女人果然已经选好了四五本书，到柜台前结账。不知是否是错觉，店里因为这女子的到来，充斥着一些淡淡的幽香。 “就是这几本了。”那女人声音柔软甜美，沉寂，说不出的让人觉得舒服，善美抬眼看了看那几本书，一本地球风景画片，一本非常科普的神话传说读本，一本家居装饰，最后一本，是烹饪书。这几本书搭配在一起，虽然没什么，但善美就是觉得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的感觉。 她微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仿佛也在看着她。 而在对方那宽绰的雅致礼帽下，秀美的眸子，卷曲的长发，还有一张那么有些颠倒众生的容颜。 善美很少见到那么漂亮的人，这是很让人诧异的。原本说起来，她身边人类事实上很少，几乎都是妖怪，若是妖怪，颜值必定都不差，自己身边那人，她自己也会经常看得失神，但，这么美的女人，善美还是第一次见。和夏仙女的含蓄的美不同，也不是富子那般纯纯的美，这个女人，分明外表看上去沉寂如水，却不知道内里压着什么样的东西，那些隐藏的美丽，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的错觉。 她一时有些失神，却摇了摇头，收回感觉不甚礼貌的视线，开始为对方结账。 “好漂亮。”对方却说。 善美微微诧异，抬眼，对方在看她手上的戒指，善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婚戒吗？”那女人又问。 “是的。”善美垂眸，微微回答。 “婚戒是契约的一种，但是当取下来的时候，那样的曾经也可以什么也不剩呢。”女人淡淡说道。 善美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诧异，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注视着女人，也注视着女人拿书的手。 她的手上没有戒指。 大概是觉察到善美的视线，女人大方的伸出右手。善美急急的说了一句抱歉。 “是我太失礼了！”善美觉得面对这位客人，自己的再三失礼非常奇怪。还是……今天这个日子本身就有点让她焦躁不安？？ “无需如此。”女人微微笑起来：“说起来好像是我失言在先，不过，我原本就认为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承诺。” 善美很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在一定的那样的新鲜感过后，剩下的彼此熟悉的部分，习惯的部分，将反而成为消耗彼此最深的部分，我也曾……戴上戒指。但，当那些承诺和记忆消失之后，又束缚了谁呢？”女人微微叹息。 “可是这世上，一定存在有山盟海誓的爱的。”善美摇摇头，说道。 “这世上所有的物品，都有保值期限，花期过后，花朵会凋谢，食品放入冰箱，不久会难吃，更何况是看不见的人的心意？人最善变，但人最容易受诱惑，人最坚定，但被诱惑的时刻也轻而易举，变化总是由内而外，谁又能绝对的决定那样的东西呢？” 对方从善美手中接过书，笑着问道。 善美有些讶然，她本想说什么，却没法在这时候反驳对方的话。 “您也————曾经爱过吗？”善美轻声问道：“世界上也许没有永远的承诺，也没有永远的相守，但是，一定有珍惜彼此的心意那样的东西。即使并不一定在一起，但一定有永远的思念那样的东西。” 对方抬眸。 “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一样善变，爱你的时候给予你整个世界，不爱你的时候，却可以瞬间将整个世界拿走，不在一起的爱，还是爱吗？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不变的心，也并非，永不动摇。爱情本就是虚无缥缈，就好像你今天吃这个菜，明天吃那个菜，今天换这个衣服，明天换那个衣服，爱情里，大约也并不一定会，永远喜欢一个人。当不在一起的时刻，总会因为孤独或者别的什么，出现其他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们需要戒指作为婚姻的契约，需要结婚证作为婚姻的保障，因为若是没有这样的仪式，爱会如同保鲜期的商品一样被轻易的替代？” “爱会不会轻易的替代，取决于什么样的人不是吗？爱和那些商品，本身就是不同的。”善美咬唇，淡淡回道。 对她而言，爱是珍贵，爱是珍惜，爱是得来不易。 爱，从不是商品。 “亦或是，让您伤心的那个人，是薄情寡义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然后，替代了您的爱情吗？”善美抬头，问道。 对方眸光是那样的安静，但这一刻，就这样怔然的多看了善美一些时刻。 “嗯。”她笑着答：“是呀。所以害得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得十分悲惨。总是对他难以忘怀。结果看他生活得好好的，我十分不甘心。” “可是对方如果幸福，不好吗？” “如果小姐爱着的人，跑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幸福，不介意？” 善美微微停顿。 “我不知道。可…………如果那是他的选择，我会……” 会…………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问题，会让她有些窒息。 那女人一副了然的神情，目光传递了“果然如此”的意味。 对她点点头，拿着书出了门。 善美看着对方的车消失在雨幕之中自己的视线，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觉得非常的奇怪。 但，她想了，那样的一些选择。 她倏然发现，自己的很多事是理所当然的，却并没有太想那些因果。譬如，她和他，曾是那样的关系，他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三藏的守护者，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和她相爱，最后，相杀，但是这样的命运，对她和他而言，却都不是出自本身意愿，而是，上天注定。 她曾经很期待的上天注定，后来却变成束缚她和他命运最可怕的东西，而他那时，已经无法顾及其他，只能借助于婚姻的契约，打破二人死铃的命运。虽然打破了命运，但是她还是死了一次，这一世转生，仿佛，也理所当然的呆在他的身边，接受他的爱，他的心意，他的保护………… 但，她已经不是三藏了！ 她倏然想起的，是，原来一直不自然的感觉是什么？ 这一世，她不再有那样的命运，而他，也并不是她的守护者。也就是说………… 他的心，自由了。 那么没有了那样的理所当然，他为什么……爱她呢？？ 她失神的看着雨幕下的玻璃窗。 正如她所想的，她，并无所长…………她仿佛可以一瞬间说出他的好，她可以细致的描绘着，他所有的，她所熟悉的一切，但，她却想起，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他喜欢的，是什么………… 那种，有些茫然的感觉，竟然一瞬间占据了她。 ………… —————————————————（所以，谈话要找正能量的人的分割线） 一直坐在大巴车上，她也在细细的想这件事。 不由得打开手机，一张一张的翻看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她的偷拍，或许也是唯一的一张偷拍，留在手机里。 那时他的侧影。 她看着那张照片微微出神。 事实上，她也不认为自己此生，会这样的，爱着一个人。 虽然从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有很多那样的梦，那样的期待，但是，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如同今日今时那样的爱恋，而这个梦，此生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实现了，仓促得很不可思议。 她想，她其实也一样。 没有办法去想像，身边没有他的生活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因为她并未有做过妖怪的经历，她没有办法想象，像魔王那样依靠思念着一个人活过千年，当生命无穷无尽，而你爱的人却不在身边，她完全不敢想那样的日子，更无从想象，如果齐天大圣孙悟空身边不是陈善美，而是其他人，那种奇怪的可能性让她觉得悲悯起来。 从她醒来，面对自己不再是人类的那一刻，就和他在一起。 他安抚着她的一切，安置了她的一切。 就好像给予她完全的照顾，关爱和珍惜，就好像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若不是面对他的生日，若不是面对给他的礼物，她从未想过自己事实上仿佛并不能给予他很多很多。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自信点，陈善美，即使没有力量，但也没那么消极，应该去相信他的爱。但另一个沉沉的声音说，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但，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 她说要工作，他很有耐心的等待，一如既往的相陪，为了出入方便，他把小木屋和水帘洞的海报贴得离书店很近，她因为工作，他于是开始做饭，她每日下班都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她知道沙悟净大人并不是每天都去小木屋，甚至很多时候都只是打理水帘洞和魔王那个一半产权的房子的日常……而她几乎没有怎么过问着家里的物资，果然还是太…… 理所当然了吗？？ 或许这些事实际上想起来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还是自己真的因为要结婚，太幸福，而产生了巨大的不安？？ 那时候留在白蛇潭的时候，事实上应该…………和世延，小美，自己的父母，说一说这些问题的吗…………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到现在…………………… 他甚至说，要带着她去旅行。 面对着那样突然要实现所有一切的梦想，她茫然和不安的是，他喜欢什么呢？ 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 春季的白云山，包围在厚厚的雨幕之中。 她从未来过这座旅游山区，但漫山遍野的樱花，还是震撼了她。 到达白云山的时间是下午二三点，但很奇怪的是，今天并没有游客，她拿出朔源镜看了一下，“无暇”的确是在这个位置。难道在山的民宅？？还是，山顶的白云庵？？？ 没有游客的原因是因为，来到现场的一只浩浩荡荡的剧组。 原来几天前景区就已经通知游客们，一个是因为雨季，一个是因为剧组，所以白云山关闭三天，而剧组的好几个摄影师，事实上善美都有些熟悉（番外篇十二之工作记），因为这几日，白云山将成为一款强档综艺“家师傅一体”的拍摄现场。 她的执意要上山，终于还是引来了李导演。 片场的白云山入口包围了大批大批的粉丝和综艺迷，她本被拥堵在人群之中，却仍是有一些路西法的工作人员认出了她，将她带到入口内，她看到很多剧组和综艺的车停在山脚，大家带着口罩撑着伞，准备登山。 李导演正在和四位综艺演员谈镜头拍摄，这是一个非常寓教于乐的节目，讲述的是充满疑问的才俊青年们去寻找有着自己独特生活方式的怪才师傅，并且与他们展开一段同苦同乐的生活，并且可以从中学习领悟到很多自然，观察学习师傅们的生活智慧，并且和师傅们度过一段两天一夜的时光（对不起了，百度百科），这款综艺上档之后，非常火红，那个人也日常观看，之前善美在路西法工作的时候，还为他拿过节目的高清带。 善美其实平日是很少看综艺的，但那个人偶然外出的时候，如果刚好播出综艺，她却会记得一定要给那个人录。她喜欢的人的日常，是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剧和综艺，那些时候，她看的，是他。 善美正在纠结万不得已，给pk打电话求助。 因为她的时间，也不可能等到三日之后。 看了一眼幽幽的白云山，从山下爬到山顶，大约少说也是四五个小时，从片场的情况看起来，这一期的师傅，仿佛就是住在白云山里？？ 事实上，李导演对善美却是很有印象的。 因为当时他参加了金范哲那只luss广告的拍摄。那时候，他请事务所给那位据说是助理暂替的女演员发了邀请，但后来又听说，因为一些当时盛传的绯闻，还因为那名助理原本就是路西法的空降兵，仿佛和某个财阀有些关联，最后连绯闻和名字都一并藏起来，他觉得遗憾不已。但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看到了她。 “如果lillian小姐质疑要登山，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因为白云庵也安排了工作人员，可以留宿，不过山上条件大约还是很恶劣，”李导演倒是对善美登山的事并未反对。因为节目问题，很多环节也是需要对节目演员本身保密的。“不过，我们的节目组正好需要一位，以导游身份上镜的领队a，不知道lillian小姐是否可以暂代？” 原有的领队正好在这个节目里开了天窗，大家正在山下寻觅合适的女演员，虽然是和有名的，热档节目合作，但是很多娇滴滴的女演员一听说要两天呆在白云山，还要为了录制爬几小时的山，很多经纪公司就直接拒绝了。 那几位演员有些怔愕导演的安排。 “我们可以如同那只香水广告一样，即使在镜头里出现lillian小姐，也把脸部虚像和后期马赛克，这个条件怎么样？”李导演笑得有些奸诈，请工作人员拿来一叠登山的导游资料。 “哇！！！！大发！！！李导演不说，我都没看出来这位小姐就是luss那个广告的拍摄者！！”梁演员眼冒金光。 善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那只广告我也看了好几遍。”演员李尚云要老成一些，倒是没有梁演员那样的夸张。 95年出生的陆演员比较小一些，还有些青涩腼腆，对善美微微点了点头，另一位李演员对善美伸出手，“请多指教，Lillian小姐。” “喂！！哥你是不是太主动了！！”梁演员大叫。 “这位小姐之前在公司给我拿过综艺的高清节目带。而且，那只广告，我也非常喜欢！”李演员十分阳光，善美微微怔，感觉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像………… 握住她的手，非常温暖。 她抬眼看了一下云雾缭绕的白云山。 “请多多指教。” ————————————————— 艺人的生活是非常辛苦的。 当然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者也一样。山路湿滑，但是为了录制节目，大家都一边拍摄一边往山上走。 综艺艺人负责制造气氛，无论天气，路况，周边状况，却都还要负责调动观众情绪，上山前，善美看了一下那些导游词，路大约记了一下，路边的风景，名胜，需要注意的位置也都记忆了一下，为了便利换上了剧组提供的一套防水衣服和帽子，不用打伞倒是很方便。 山上的樱花在湿润的空气里盛放十分美丽，大约这样的美景也减少拍摄和录制的辛苦和艰难。善美本就是会照顾别人的类型，虽然她的工作只有导游而已，但却一路上给工作人员和摄制人员打伞，以防淋湿机器，她记忆很好，那些导游词，看了几遍就记住，当她顺利的把那些地点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敬佩，她想，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能读书这样而已了。 因为这工作的艰辛，上山拍摄一般都是男性工作人员，除了负责文案和道具的女性之外，也因此，路程走得很快，善美日常觉得自己体力很差，跟了两小时，走路竟然就有些累了。这是四五个小时的山路，摄制组要在天黑前赶到山上去进行下一轮的拍摄，善美闷声不响的一边工作，一边跟着，走到半山，脚意外的扭了一下，拍摄完的李演员给她递了一瓶开过的水。 “虽然有点失礼，不过我看他们也都忙得忘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喝吧。” 李演员出道很早，却也是盛名，并不亚于金范哲。 他年纪轻轻，好评如潮，综艺，演员，音乐皆有涉猎 ，被大家亲切的称为“国民皇帝”，连善美这种艺能界白痴，不加补习都能对对方记忆深刻。 善美十分感激，接过对方的水，但还是有些犹豫。李演员看起来非常擅笑，但却也十分细心，说，先稍微等一下，然后很快的去借了一个大一些的瓶盖来。 “喝吧。”李演员对她说道，递过去杯子，那边其他三个艺人笑成一团。 “谢谢！” 善美接过去。 “Lillian小姐，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日子登山？能问吗？” 李演员发挥着综艺的本能。 “有一件必须要寻找到的很重要的东西。”她答。 “仿佛是和上次一样的理由。”李演员笑了起来：“Lillian小姐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善美想起，上次借着助理的职务跑到对方经纪公司去拿他们的高清录音带，当时在录播间遇到的正是李演员。这并不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其实，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他会不会喜欢。”她看着雨幕，看着那些漂亮的樱花：“美好的东西会转瞬即逝。” “即使如此，美好的记忆却仍会深藏于心。” 李演员抿唇，答道。 善美有些讶然的看着他。 “对于艺人而言，付出的后面是艰辛，但留在镜头里的是美好，那些美好的瞬间是存在的。” 李演员看着那些春天的樱花，道：“所以，这么有勇气的和我们这群人雨天跑来鸟不生蛋的地方登山的Lillian小姐，无论送了什么东西，对对方而言这样的心意是珍贵的。” 善美呆呆的看着他。 “哇，我好奇怪，居然这样说话。”他自己仿佛回神，有些不可置信。 又笑起来。 善美怔了怔，也笑了。 她一时总觉得自己还是人类，事实上，自己已不是人类。 还是人类的时候，很少和别人交流，所以也不知道，和人在一起正常的言语言谈是什么样的。也很少知道，不被人特殊的目光注视的时候，那些交谈的谈话会是什么。 原来，有消沉思考的人，也就会有积极生活和面对的人。 “事实上我今天有点沮丧，但是跑来这里爬一下山，觉得好多了。”她淡淡的说道。 对方目光是那些了然的笑意。 “喂，开工了，伙计！！” 梁演员不怀好意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善美抬眼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阶梯。 她的心，却没有刚才那么焦躁不安。看不到的路延伸远方，但正因为看不到，才值得努力，尝试和期待，正因为看不到，才不用去复制别人的道路，因为每个人的路都并不相同，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就完全的不一样。 她总觉得这一天过得非常奇妙，她仿佛经历了好几种心境。 她原本在徘徊着，现在也并不是很坚定，但，她眼前的道路，是一片雾蒙蒙中的，樱花。 他并没有在她身边，她遭遇了如此的情形，偶然的跑去了杂货铺，从三神那里得到物件，然后现在和一帮可以说素不相识的人，在远离城市的山里，她寻找着，那件对他而言珍贵的物品。 在这段路上，她看清的，是自己的心意，自己的执着，自己的爱恋。 爱让人义无反顾，无论结果是什么，这样的体会和心意，是绝无仅有的。 “Lillian小姐，请出镜为我们准备第三段解说词。”前方，演员们在等她。 “好的！” 她答道。 4 在微醺的春风里，蟠桃园仿佛和以前也并不相同了。 那些久违，熟悉的道贺，奉承，好像如今的感觉也并不相同，才五百年而已，变化有这么大？？？ 他一阵风幻化在树上，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桃子，吃了两口，味道没变，但却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曾经叫他喜欢的东西，现在这些东西没变，但他好像已经没那么喜欢。他坐在蟠桃园的廊下，垂眸，拿出口袋里的天界任命书，将那纸轻轻折叠，变成飞机，扬手飞出，轻盈的纸片，最终坠入一个人的脚下。 那人把这纸捡起来，摊开看了看，走到他跟前，道：“才几百年不见，没想到昔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天界都不回了。” “和她没什么关系，水帘洞一开始不就是在人界的？”他抬眼，不以为然：“只是对这里的东西都没兴趣了而已。” “那新的兴趣是什么？”那人笑道：“看到我送你的新礼物了吗？” “最近刚过苍月，还未曾来得及，不过日后会一一回礼。”他答，正要走了：“壶月，你送的东西，那自然都是最好的。”虽然这样说，但他的眉眼却很淡：“只是，我觉得你也不必给我送那么好的东西。” “怎么，才过了几百年，连送礼的情分都不要了？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变了很多呢。”壶月笑道：“是谁当日在我洞府里非要缠着把我的酒器都拿回水帘洞？” “怎么会。”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刚从尊者殿前来，他那里开了很多漂亮的莲花，想一同去看看吗？”她问。 “好。” ————————————————- 他从正宴厅走到佛前的莲池，许多女仙们一路紧随。 这情形仿佛过了百年还是未曾有变。 他倒是觉得不带她来参加这所谓的天界大会是很明智的，他也并不想她从这些聒噪的女人里去认识另一个他。 佛前盛开了很多白莲，他想起，三神是从这莲池，取了一朵，塑造了她此生的身躯。他望着那莲池微微出神，他想，和天命抗争，他交付了半身血，最后，她不是三藏，却仍然承袭了莲花血香，虽是因果循环，但总归都是防不胜防。 “我听说你这些年过得很是伤情，还变成了三藏的守护者，怎么，任务结束之后，便不想再回来了？”壶月将一杯酒递给他：“我很怀念以前一起打牌的日子呢。” 女仙们对站在他身边的壶月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但论起狐媚的功夫，谁能及得过九尾白狐？？ 当年的风流艳事，谁清楚内里盘根错节？都道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风流债一桩，对九尾白狐始乱终弃，又想了个赌来脱身，但这九尾白狐却对齐天大圣孙悟空情有独钟，非但没有怪罪，这些年反而还是痴心一片，天界对此事件的版本，也流传了好几个，而今日天界大会，大家本着看好戏的心理，看看齐天大圣喜欢的那个三藏是哪里的妖孽，但没想到，他只身赴宴，和当年的八卦女主角一起喝酒相谈，前任和现任的剧情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展开，一帮人大跌眼镜。 “追着她跑的日子是过得很伤情，不过这个月，我就要成家了。”他抿唇，眼里有了那些柔软的笑意，把玩着手里的戒指：“打牌什么的就免了。” 壶月的眼里没来由的有了一些刺痛。 但那些情绪一闪而逝。 “我没听错吧？还真是你主动？？齐天大圣孙悟空————” 她追了他，一百年，等了他……也有上百年了……那些日子，她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以为，虽说做不了挚爱，却可以…………旁观。 至少，他还不算对她陌生，至少，他对她和对那些女仙仿佛还是有所差距。他冷淡的拒绝，她十分熟悉，却并不熟悉那个，温柔的眉眼。 “嗯。”他不以为然，答道，将酒一饮而尽：“所以以后大约会很少见面，因为想花时间陪她。走了————” 壶月握住那个空杯，“成家，是为什么？” 他很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住脚步：“什么为什么？” “你还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约束什么人吗？”壶月的声音有些微微的不稳：“得到不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使用人类的契约？这种契约一旦建立，对于我们而言，不是再也逃不掉吗？” 对于人类而言，结婚是契约，但，人类是可以解约的。 但是对于妖怪，这样的解约却并不容易。 这是一道，仅次于死契的契约。 “逃？”他淡淡笑了起来：“我并没有想过逃离，相反的………………” 他未说完下面的话。但，她已经明白了。 这个认知，让壶月的心，一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黑暗。 虽然，早有准备。 但，当真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却让她，瞬间痛苦得无法呼吸。 那种，沉沉的不甘愿，不甘心，积压在她的心头。 “你为什么会爱上那个曾经是人类的人？”她怔怔的站在那里，问道。 因为，他莫名的就有了那样的，疏离。 “齐天大圣孙悟空，你身边站着的，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比她漂亮？你若是想要成家，以我们世界的规则，你可以挑无数个（妖怪们并不是一夫一妻制度，而是沿袭以前的制度哦）倘若你想要留下有力量的血脉，子嗣，也可以效仿天君，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呢？”壶月止步，说道。 他静止了半晌。 “壶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仿佛，也一直爱着我。这样的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别人吗？” 他的话，让壶月身体震了一下。 拿着酒杯的手，也颤抖起来。 “因为同样的人不会爱上同样的人。很强的人，拥有力量，高傲而孤独，表达爱的方式十分拙劣愚笨，这样的人不易得到爱，所以我也才想到，用绝无仅有的契约去约束她而已。我爱那个人，和她曾经是什么根本毫无关系，和子嗣也毫无关系，在我眼里，只觉得她最漂亮，因为，我只看着她。” “所以，你在劝我放弃？”壶月目光一片冷然。 “不，我不劝你。” “那么，你敢和我打最后一次赌么？齐天大圣孙悟空————爱有尽时，爱如同手中细沙，紧握之时会流出，会破碎，你想约束之人，前代三藏，你和她的爱起始于金刚箍，此生是新开始，她拥有无尽的生命，也就拥有更多的选择，你和她早已没有契约，倘若在新契约建立之前，你有自信让她自愿陪伴你一生一世吗？” 壶月目光有一闪而逝的红光。 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光，她手中的酒杯在下一刻碎裂。那道犹如利刃的弧线越过壶月的脸颊，坠到她身后的莲池，几片莲叶应声碎在湖上。 一旁女仙们纷纷避退。 他冷冷扬眸，凝视了她半晌。 注视着她脸庞的那一道溢出的殷红。 “悟空哥——————”pk和夏仙女一行人出现在走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壶月，不要以你九尾白狐的咒文言灵，挑衅我的力量，也不要试图接近她。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握住手心，收回那一道危险的火焰。 转身大步离去，再不看她一眼。 她站在那里，浑身冰冷，忘不掉的是他方才那一瞬然之间，无所顾忌的四处流窜的杀意。 ———————————————————- 数百年不见壶月，几乎忘记了她那般力量的挑衅了。 因宴会还未结束，又遇到了一些老友，不知为何，才仿佛过了几百年，他竟然已经真的想不起，自己从前曾选择过那样的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五行山被解禁之后，他自以为已经逃过了天界的视线，就那般恣意妄为的在人界和魔王一人半宅的生活了几十年，然后，再度遇上她的那一年，仿佛把一生都改变………… 莫说旁人觉得不可思议，大概，要是比起从前的种种劣迹，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刚戴上金刚箍那时候，可以说是坏透了……成天嚷着“因为我爱你”，成天威胁着她“要吃你”，但陈善美那时候即是三藏，也是，唯一一个和他相处最近，最久的人类。 在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时候，视线，就那样停留了。 然后，就一直那样看着，不曾离开。 看着她认真的生活，接纳最残酷的命运，看着她，对着自己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施予的小恩惠，还能善意的说着感激，看着她因为请他吃棉花糖而真心微笑，听到她坚定的对他说，这世界上让她自豪的光芒是她自己，她面对天界的命运，毫不退缩，别人都将她当成怪物，妖怪们都将她当成三藏，富子和pk差点伤害她，她可以原谅，宽恕，对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愿意倾听和伸出援手，事实上，她帮助那些人，又有谁为她的命运悲悯？ 当他注意到时，那些对她的视线，积聚的情感，已经变得太过危险……然后他突然想起，金刚箍？事实上或许，早已就不需要了。 那时候，他是那么的想保护她……他才发现，原来爱情和力量的强大与否并无关联。他曾想过很多，在那些时光沉淀之中，他想，如果早知道她会死，他会不会并不希望他们相遇，因为三藏的血是和守护者相遇之后被唤醒，如果早知道她有那劫难，他会不会和书贩子在选择的时候，果断的放开她的手？ 那些选择他想过很多次，但没有答案。 如果从不曾相遇，这种问题，他现在不敢去想。 相遇，爱上，再分离那样的噬心之痛他更是不敢再去轻易体会。因为，那时候，想保护她的他决定自己去死，相等，却未曾想到她也心存了那样的念头，当她在他怀中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天界的卑劣并不是让他成为陈善美的守护者最后却剥夺了她的生的机会，而是，他们造了一个陈善美来作为惩罚他齐天大圣的一生一世的弱点。 那惩罚，要比他被关在炼丹炉里，比他被囚在五行山之中，更重数倍。 让他得以体会，自己用生命去珍惜的，被打碎是什么感觉。 而今，他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方法私心的，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又怎会再将归还给天界？？ 他只想，把自己一生一世的弱点，藏在他的身边。 ——————————- 久违的天界大会，龙王也来。 带着他的几个孩子，只是除了才解咒不久的玉龙。 齐天大圣孙悟空在人界的居所，除了水帘洞外，还有一处，但那处被他本人用封印封锁起来，外人不得入内，龙王一到宴席，便听到那些神仙们喝酒八卦，看着酒宴上那人，默不作声，龙王自己抹了一把汗。 齐天大圣孙悟空在海边那小木屋，实际上离东海龙宫位置最为接近，但，他怎敢说半个字？？数百年前，那人从龙宫拿了承重的柱子，塌了半个东海，而后天界虽将齐天大圣囚五行山，算是还了他的公道，但这煞神他得罪不起！ 但玉龙的事，却又得了他的相助，这世上的因果缘起缘结，都是无法预料。 ——————————— “我父亲今年已经添了第六个老婆了。”龙宫三王子，冷面的玉华负手站立，“上次在天界大会上看到你，仿佛和现在也毫无区别，几百年过去，此间的景象仍然毫无进步。” 一帮女仙在廊台下面眉来眼去，pk连连惊叹。 “哇悟空哥，要是被善美姐看到，你就别想进屋了。” “据说龙王的老婆们经常打架，所以人界那些海上渔船才经常高危事故呢。”他微微摇头，“今天赴会，十个有九个都是劝我多娶，不用再搭你一个了。” “哦？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玉华抬眼，“成家无论一个还是几个，对我都是麻烦的事。” pk吐了吐舌头，觉得东海龙宫这个三王子，倒是一直如此古怪。 “不过倒是你，当真想好了？”玉华又问：“我父亲在积极的给你准备贺礼，希望到时候不要把你的水帘洞和新居都埋了。” “再确定不过了。”他靠在栏杆上，迎着天界的风：“我要脱单了，说来说去还是比你早些。” “下面那群可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哭了。”pk看着下面的那群川流不息的女仙们，总感觉站在这里，都飞扬着莫名的各种芳香……偏偏他的鼻子又很灵……尽管在人界的各种演唱会上受到各种粉丝的膜拜，尊敬，但是，每每出现在天界，站在这个人身边，却还是会经常受到这样的待遇…… “虽说子嗣是扩充力量的方式，不过我倒是以为你不用受那些规则的约束。”玉华伸出手，他手中有一些淡淡的蓝色水汽，打散了空气中那些复杂艳丽的香味，“壶月个性跋扈，和你不相上下，倒并不是真的适合你。” “下次别人谈话，能不能不要偷听？”他抬眼，有些不爽。 “齐天大圣之事，还用得着偷听？怕是现在整个天界都传遍了。”玉华冷面，但此刻却笑了起来：“难怪你要把住的小屋都加上层层封印，实在是烦不胜扰，不过你就不怕别人说你金屋藏娇？” “藏一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并不反驳。 “我看你千百年来没对谁有这样的心思，原来是一旦有这样的心思，就该成家了。”玉华颔首，倒有些出神：“我还以为结婚无怪于都是天界强强联姻，或者扩大族群，你倒是什么都出人意料。” “我本来就够强了，还需要强强联姻那些算什么事？”他反问。 “哦？不知道是谁第一次知道三藏降世，就徒手劈了菩提老祖的办公桌，追寻三藏的下落？” 玉华抿唇，言道。 pk心想，敢这样讲话的也就只有这位三太子了。 那人并未生气，只是捋了捋头发，道：“菩提那老家伙，这种八卦都拿出来碎嘴————” “苍月虽过，你还是小心些。我认识的九尾白狐壶月，不像是个轻言放弃的性子，未必会将你的警告放在心上。” 玉华最后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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