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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了,距离期末考也只有半多个月了。付祥生一边觉得自己应该安心备考,一边却又止不住地走神分心。    是的,他在想常一笑。    自从周日晚上常一笑给他送了饼干,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早上跑完步之后,他曾有意在常一笑时常截到他的那个地方顿足停留,却从来没有等到过常一笑。    他原以为杀人一万,自损八千,他没能伤到常一笑一分一毫,却实实在在的伤了自己八千。所以尽管内心不忍与痛苦,对于常一笑,却并没有多少担心与心疼。    如今常一笑销声匿迹了,他才猛然觉得自己错了。他那样的冷酷无情,从不给常一笑留半点面子,他冷落她,奚落她,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就是脸皮再厚的人,心里肯定也是难过的。    不然的话,如此执著顽强、坚持不懈的人,怎么就这样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呢?    一定是心灰意冷了。    付祥生一边想着,一边抓了一把鱼饲料,看着那尾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将鱼饲料一点一点轻轻地洒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有心事,他喂鱼喂得特别慢。付母看到了,冷着脸问他:“作业都做好了?那么多书,那么多知识,该预习的该复习的都做好了?”    他洒着鱼饲料的手微微一抖,说:“没有。”    付母冷笑一声,说:“祥生,你爸从来没有考过第三名这样的成绩。他一直都是第一,一直都是。”    付祥生握着鱼饲料的手蓦然紧了紧,他的指节很长,因为发了力,指骨外突,嶙峋而又倔强。“你放心,期末考我一定把第一夺回来。”    “夺回来是你应该的。”付母冷笑一声,漠然盯了他半晌,才转过眼看向了客厅中央的遗像,道,“真为你爸感到不值。”    付祥生没有做声。他沉默着,沉默着将手中剩余的鱼饲料放了回去,沉默着站起身来,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眉宇间明明带着怒气,可是那抹怒气那样的隐忍,那样的无望,根本连发作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整个人都是沉默的,连发怒也是沉默的。他关上了门,门也是沉默的。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画框,画框中是一片红色的星空,月亮并不圆满,星星也并不怎么璀璨。就那样静静地摆放着。    付祥生抬手,拿了起来。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他深以为然。可是这句话在他家里并不能行得通,在他妈妈的眼中,他必须稳超胜券,必须永远称雄称霸。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    付祥生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死的是他就好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只有冷漠,只有逼迫,只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只有无法言说的煎熬痛苦。    只有……明明触手可及,他却不敢伸手去碰的温暖。    付祥生放下手中的画框,打开书,开始认真学习。    常一笑这样明媚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次就够了,哪还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帮他驱赶这密不透风的阴霾。    他这样的人,注定单枪匹马,独自一人。    周日的时候,锦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一年的雪来得尤其的迟,也尤其的大。    付祥生坐在小亭子里写生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常一笑的样子。常一笑的故乡没有雪,第一次见到雪,她一定很开心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她打雪仗,有没有人教她堆雪人。    她那样跳脱的性子,走起路来都没有稳当的时候,雪下的这么厚,也不知道她走路会不会小心一点。    雪纷纷扬扬,付祥生换了张纸,重新画了起来。    周日的最后一节晚自习也下课了。付祥生将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完,回头朝着后门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拿起英语书背了几个单词。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隔壁教室已经没有光了。    常一笑没有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局,不是么?    付祥生收拾好了东西,起身离开。    傍晚时分,雪明明停了。可是第二天睁开眼来,外面银装素裹的一片,原本已经走开的路,也都被雪花填满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走了出去,开辟出一条独行路来。    从男生宿舍到教学楼,从女生宿舍到教学楼。两条独行路在食堂门口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    而一周没见的付祥生和常一笑,就在这条路上遇见了。    不知道,该说是殊途同归,还是狭路相逢。    付祥生依旧沉默着。尽管满心的欢喜,尽管无比的忐忑,可是表现在面上,却只有如雪花一般的静寞。    倒是常一笑,厚厚的围巾护着鼻子和嘴巴,头上戴着一顶毛绒帽子,只露出了那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璀璨夺目。    她真的很不安分。积雪那么厚,路上明明很滑,大家都慢慢悠悠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她却几乎是一蹦一跳的,走着走着,还不忘抬手接几片雪花。    付祥生远远地望着,计算着。按照队伍的行进速度,十有八九,他能和常一笑在汇集处狭路相逢。    他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放慢速度,一边偷偷看着常一笑那边的情况,与她同步走着。    雪越下越大了。    二人也越来越近了。    或许是因为付祥生一直在观察着常一笑那边的动态,一直与她保持着匀速前进,待二人到了两条路的汇集之处,刚好碰到了一起。    付祥生缄默着,脚步微微一顿,让常一笑先走。常一笑走路的时候玩性极大,并没有看到他,此刻感觉旁边的人让了自己一步,她忙不迭走上前去,下意识地转身道谢。    “谢谢你。”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然后她眼中的光芒便骤然变亮,一边将围巾往脖子处压了压,将嘴巴露出来,一边笑着喊他,“祥生!”    付祥生皱了皱眉头,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嘶哑。    “感冒了?”付祥生问她。    常一笑忙不迭把围巾再拉上去,声音闷闷的,“嗯,感冒了。不跟你说了,这次感冒来势汹汹,会传染的。”    付祥生仿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声,“好好走路。”    常一笑在前面点了点头。    待走到了教学楼,常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见付祥生就在自己旁边,下意识地叮嘱他:“鞋子上沾了雪,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就特别的滑,祥生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昨天我就……”    她突然间住了嘴,跺好了脚,便小心翼翼的朝楼梯口走,一边说:“昨天我看到有人在这摔倒了。”    “疼吗?”付祥生问她。    “疼啊……”常一笑下意识开了口,下一秒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看着付祥生一本正经道,“我看她摔得不轻,一定很疼。”    “以后小心点。”付祥生道。    常一笑把眉头一拧,横眉怒目地保卫自己的尊严:“摔倒的不是我。我只是看着她摔的不轻,心想着一定会很疼。”    “嗯。”付祥生点了点头,看向她,说,“那也小心点。”    常一笑点了点头,笑嘻嘻道:“我平衡感很好的,不怕。”    付祥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离高一(13)班近的楼梯就在十米开外,但离高一(1)班近的楼梯还离得远。常一笑下意识就往远的那个楼梯口走。她问付祥生:“下周就要期末考了,等考完放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彭芃芃和陈一鸣他们都在讨论着出国旅行,说是要趁高考的重压还没有落在肩膀上,尽情地放飞自我。韩佳说要上辅导班补习。    常一笑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安排。    好像没地方可去,也没什么可做。    “和以前一样,上辅导班。”付祥生回答她。    “什么辅导班?我寒假里也去报!”常一笑心花怒放。    “等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再说吧。”付祥生说。    “哦。”常一笑有些落寞了,“祥生你最近学习状态还好吧?你看我为了让你好好学习,都没有去烦你。”    “还好。”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来打扰他?付祥生心里松了口气。    却见常一笑突然往一侧挪了两步,信誓旦旦道:“常一笑,请控制好你自己。”    付祥生愣了一下,“什么?”    常一笑立即有些垂头丧气,“我就知道,我见了你就会忍不住地跟你说话。”  “祥生你先走吧。”  “我冷静一下。”    付祥生皱了皱眉。    “你要好好学习拿第一,万一我给你传染感冒了怎么办?”常一笑哭丧脸。    付祥生:……    “我不能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我要做的,是你的红颜知己。”  “而不是红颜祸水。”    付祥生:……    “走吧,快迟到了。”付祥生抬起了步子,“我体质很好,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常一笑跟了上去,但因为有着病毒携带体的觉悟,她自觉地与付祥生保持了距离。    却听付祥生问她:“感冒一周了?”    常一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说罢,她又忙不迭解释:“其实我体质也不赖的,本来都要好了,昨天下雪就没忍住出去玩了一会,这才……”    付祥生皱着眉头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下意识地闭了嘴。为了不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立即转变了话题:“祥生,你知道三毛那句话吗?——我每想你一次,天上掉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付祥生摇了摇头。    常一笑嘿嘿一笑,朝着外面瞧了瞧。    “你看外面还在下雪。”  “那是因为我还在想你。”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片雪花,从此锦城无处不飞花。”    “发烧吗?”付祥生愣了一瞬,蓦然问她。    常一笑的脸色顿时一变:“祥生我不是在说胡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付祥生叹了口气:“去校医院看看吧,我让人给你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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