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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变化的很快,马上凉凉的秋意便变成了刺骨的寒冷,晨起成了李莫争最大的难题。  尤其是上灯节要到了,这种张灯结彩的节日对李莫争这样的手工艺者永远都有着丰厚的恩惠,去年的上灯节,李莫争在西市租了两个晚上的摊位卖灯笼,为了赚个噱头,她和赵家义两个臭皮匠搜肠刮肚的从脑子里找出一些有意思的字谜题到灯笼上。  本来两个铜子的一个纸灯笼,用笔题上一行簪花小楷的字谜,价钱便摇身一变,涨到了十个铜子,十个铜子猜一个字谜,猜对了送一个小玩意,猜错了也可将灯笼拿走,越是漂亮的灯笼上题的字谜也就越难,价钱也就越高。  上灯节的前几天,赵家义给李莫争帮忙,她的一手字写的漂亮,比李莫争的鬼画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李莫争做了几百个灯笼,她就给几百个灯笼上面题字。白天忙到黑夜,已经吃住在李莫争家里了,每晚三个人大被同眠也不觉得冷,到也省得多盖一床褥子。  今年多了一个明照,也就多了一个帮手,她去帮忙谈的西市的摊位,有她在,摊位的位置比李莫争以前租的都要好,但是价钱没变,多少之前明家没在明蕊手上败光的家业中,那些管着店铺的大掌柜还是愿意给从前主家家姐一些面子,略略放宽一些手指缝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在西市开张的第一个晚上,李莫争太阳没落山就来了,她推着独轮车,上面满载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李莫争取下两个木撑放到独轮车下边,又固定好了轮子,用独轮车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台面,赵家义撑起竹竿搭起两行架子挂灯笼,明照是管钱的那个,她抱着账本开始精细的算起整个买卖的成本,额前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两只眼睛里迸射着熠熠的光芒,她需要估算将来所能达到的利润最大值。李莫争得过且过,赚的多少是多少,典型就是没有遗传到明家骨血里的经商天赋,比起她那个败家爹爹好不了多少。  “照姐,起来一下,把那马扎给我,这太好了,够不着。”赵家义说。  明照嘴里叼着笔头把脸从账本里抬起来:“你稍微一等啊——小争别画了过来帮忙。”  以李莫争的身手,这点高度肯定没问题,干嘛要放弃这么好的苦力不用呢,明照想,她的屁股根本已经粘在了马扎上,已经挪不动了。  能不动就不动,这一直以来是明照在家里的一惯表现。  摊位背靠着小秋河,夜幕降临的时候,灯光倒映在流淌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且天公作美,空中高悬的是一轮极美的冰轮,清辉之下,驱走所有忧愁。  明照有一张会说话的甜嘴,招来了不少的生意,前边有人跑腿,后边有人管账,相比之下,李莫争只要搬个小马扎坐在一边,偶尔给明照递个灯笼,算是比较闲的,她手边摆的有笔墨,就一直在给白底的灯笼上面画些白描,花草虫鱼,偶尔也画些美人图,摆在面上也总是好看些。  来猜字谜的人总是会把题在灯笼上的字谜念出来,李莫争在后边听到了,就会在心里悄悄把答案念出来,假如是一个喜字,她就会在灯笼上画一对双鱼,首尾相对,团团圆圆。  “阿娘,我想要那个!”一个束着总角的小孩指着挂在架子上的小圆灯,灯上画了两只憨态可掬的福猪。  明照马上就站出来,用撑杆把架子上的灯笼取下来,一阵舌灿莲花,连带着那盏小圆灯又卖出去了一盏垂花灯。  “小争子,”明照一副老大的模样,抛出了手里的两个铜子,“去,到那边王家茶汤买点子凉茶。”  “顺便带两个茶饼。”赵家义这厮接茬接的快,真不知道晚饭桌子上吃的三碗粟米饭吃到了那里。  李莫争自知自己的确是挺闲的,看着两个人忙的脚不沾地,自己被当成跑腿儿也只能认了,她一句推脱话也没说,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笔便去了。  嬉闹拥挤的人群如同一天湍急的河流,李莫争没有过河的本事,被人流挤的不知道去了何处,再费力挤到王茶汤那里,感觉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鞋上全是踩的泥印子。  “劳慰你叻,凉茶灌满,再包两个茶饼。”李莫争递过去一个竹筒,里面曾经装过酒,盖子一打开,满出了一股酒香。  王茶汤舀茶的动作慢了下来,冒着油汗的鼻头耸了一下,她放下大勺,指着那个有酒香的竹筒说:“客观,你这竹筒要是装了这凉茶算是可惜了,我这儿还有井里镇过的甜米酒,您要不换换。”  “那我得先买个一碗尝尝。”李莫争摸着自己的下巴着儿,她跟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站在一起,老感觉自己长了很硬的胡茬,忍不住摸一摸。  王茶汤递过来一个海碗,里面装了半碗甜米酒,米酒面上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颜色还是很漂亮的,“这不用钱,来,你尝一尝,我王茶汤在这一片卖了大半辈子的茶汤,喝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李莫争正好口干,一口气咕噜了个干净,胃里踏实了许多,舌头上还留着甜酒的香,“就这个吧,装满,还有两个茶饼。”  这入了秋的天气,气候难免不如以前湿润,尤其在这样人多的地方,身体里总是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燥意,这个时候喝上一口在井里镇过的甜米酒,真的是通体舒泰。李莫争拿回去之后,两个没一会就喝的只剩下一口,舍不喝光,就放在一边留着。  月正当空,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拥挤的人潮如同粘稠的米糊,流动缓慢,李莫争的摊位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有些人是想要挑一个灯笼的,有些人是被挤到这边来了,也就顺便看看。  这个时候李莫争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悠闲的坐在小马扎上面了,她拿着花册一个个的帮人对字谜的答案,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赵家义那边不停的在收钱,口袋里的铜子坠在腰边还得拿手扶着。  正忙着,谢安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明照简直大喜过望,刚见面二话不说就把人抓过来顶上。  作为赠品的竹编小玩意大部分已经没了,李莫争空不出手去做,现在谢安来了,正好顶她的位子,比起帮客人对字谜的答案,回答她们的追问相比,她觉得一个人默默的做这些小玩意更适合自己,可以让她这颗快要爆炸的脑袋适当休息休息。  可是谢安的脑子不大灵光,有些客人在知道字谜答案后还喜欢追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安又不是出字谜的人,她怎么知道,何况谢安又不是做学问的人,她最大的能力就是看懂她师傅用笔写出来的所有药方子,其他写在纸上的字,谢安看了就眼花头疼。若是提笔去写的话,那一□□爬字连李莫争的都不如。  没办法,李莫争只能不停的从小马扎上起来坐下起来坐下,最后直接干脆拿过了花册,把谢安直接按到了小马扎上。  谢安也是没办法,只能无奈的坐下,郁闷的拿起了旁边放的竹筒,把里面最后一口甜米酒都喝光了。  李莫争一直忙个不停,嘴皮子越说越干,脸已经笑僵了,终于人少了一点,想喝口水却没想到竹筒已经空了,于是她把活都交给明照,自己穿过人群,泥鳅似的滑到买茶汤的摊前。  对于李莫争这个不久前来照顾过自己生意的人,王茶汤还是很高兴再见面的,她咧着大嘴笑着,露出的牙齿微微发黄,市侩却又亲切,“还要一筒甜米酒?”  “啊,对对。”李莫争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极度的需要被滋润。  照例还是看样子,王茶汤先给了李莫争润口,解了她的口干舌燥,付账的时候,李莫争多付了一个铜子,大家都是生意人,礼尚往来才是为商之道。  接过竹筒,李莫争再次没入人潮之中,艰难万分地横穿过去,幸得她身手敏捷,不然就随着人潮的方向被冲过过去了。  对比于李莫争的游刃有余,另外一个人就狼狈多了。  小马扎上边坐这一个李莫争很眼熟的人,一般来说眼熟和认识都是一个意思,但是两个不同的词代表不同的态度,一般李莫争轻易不说认识两个字,她走近一看,是裴辛言,正在整理自己的仪表。  裴辛言是独自一个人出来的,迁居阳县几年,他是头一次见识这上灯节,这第一次就被上灯节的人潮冲的狼狈不堪,东西市里热闹非凡,好像整个阳县的人都都汇聚到东西市的街上,所有人挤来挤去,裴辛言挤在人潮中,衣服乱了,头发散了,鞋子也掉了一只。  真的是历经百般阻挠才遇见,只是遇见的时候不够美好。  “真是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李莫争慌忙摆手,卡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看见自己手上拿的竹筒,才想起来问:“渴了吗,要不要喝点米酒。”  “那真是谢谢了。”裴辛言脸边散落一缕细发,笑的很温柔。  李莫争把竹筒递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虽然李莫争不认为男女直接手指碰碰就能怀孕,但是她心里还是闪现出一丝微妙的感觉,毕竟在她的审美当中裴辛言长的还是不错的,一直以来,裴辛言在李莫争面前都是非常落落大方的,没有这里寻常男子的扭捏与羞涩,这模糊了一下李莫争心里一直颠倒的女尊男卑。每次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李莫争都会稍微找回一点做女孩子时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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