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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幼在江湖中长大,是什么出身,谁也说不清,明明没有武功,但是竟然从十二岁起就结识了一众江湖中的青年才俊,甚至是一些武学宗师都与她颇有渊源。  她说自己叫晋茶,但江湖中人更喜欢叫另外一个名字——小晋公子。  ....................................................................................    再一次看见武攸暨的时候,晋茶忍不住在心里把他和武攸宁比对了一下,发现真的很难看出他们是两兄弟。    这二人长得确有几分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武攸暨温润内敛,武攸宁张扬自在。    晋,张二人一走进公主府,武攸暨很快地就迎了出来,此时已是人定时分,他多半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头发束得不是很规整,外袍也有些松垮。    他一眼瞥见昌宗背上的兄长,立马告罪接了过来,半点不问兄长为何会和他们在一起:“他一向没规矩,劳烦六郎送一趟了。”    昌宗笑了笑:“没什么,武司长性情直率,与我很投缘,只是这夜色已晚……”    武攸宁非常晓事地接道:“六郎若不嫌弃,就仍住在西南殿吧,我这就吩咐下人去收拾。这位小友……”    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晋茶还是跟着来俊臣的。武攸宁却并没有多问:“可否要跟大人安排在一处?”    昌宗非常满意地点了个头。    武攸暨道:“屋子马上就能收拾好,我先带他去醒醒酒,六郎你……”    昌宗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在园子里转转就是了。”    武攸暨告了罪退下,晋茶询问地看向他。    昌宗道:“嗯,除了湖边,我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  晚风吹拂在二人周身,晋茶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身酒气,于是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拉过昌宗的袖子闻了闻,却发现他身上半点酒味儿也没,还是那种干净清爽的菡萏气息。    昌宗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的武大哥一身臭汗地趴在我身上,这会儿倒嫌我不好闻了?”    晋茶摇头道:“哪有,就是因为你背着他才奇怪呢,你身上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这股香气,也好特殊啊……”    昌宗垂眸,唇畔含笑:“是么,我每天晚上都要吃一种药,”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瓶递给她:“这里面的每一颗都是用初开的莲花做成的,练出这么一颗,要用三亩水塘的莲。久而久之,服用的人身上就会带有这种气息,到死都去不掉。”    晋茶咋舌道:“好吧,有钱人就是法子多。”    昌宗道:“事有正反,这种药吃多了,会导致心慌气短,越到晚年就越是难受得厉害。”  晋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为了香,宁可受这份罪?”    昌宗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将她轻轻往怀里一带,一手揽着她,一手往前指去,垂头在她耳边道:“茶茶,你看那边。”    晋茶瞬间发起抖来。    逆着月光,在树丛间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像是站着,又像是吊在了树上。    昌宗还在她耳边低语,恶作剧般地说道:“你看,它还会动呢。”    一边说,一边从指间弹了一个银亮的小球出去,一下打在那人影头上,“咚”地一声响,那东西飘摇两下,居然朝着他们的方向飘了过来。    晋茶:“啊——啊啊啊!”    昌宗忍不住笑起来,只见那人影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昌宗道:“还没完呢,你再看看。”    晋茶怕得很,却偏偏又抑制不住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朝着那边一瞅,发现张昌宗弹出去的是颗夜明珠,照亮了树影下的晦暗——    几十个相同的黑影一齐在风中飘荡。    昌宗接住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少女,不住忍笑:“你胆子真是太大了,去,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说着手掌一用力,晋茶不由自主地向那群东西分了过去,眼看就要撞上最前面那个了,晋茶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心中惨淡地想到:完了,我要被张昌宗玩儿死了。    唰——    她竟然直直地从那东西身体中穿了过去!    眼前又是一片飘来荡去的森然鬼影,各个都有硕大的头颅,逆着光线看不清面目,仿佛要围住她索命。    “张昌宗!”    晋茶终于落了地,他用了巧劲,倒是摔得一点也不疼,她能感觉到那些东西正在抚摸自己的后背,怂成一团,闭着眼睛大叫,吓得声音都尖了几分:“快来救我!”    “喂!”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睁开眼睛看看!”    “我不!”晋茶这一声带了哭腔,抽噎得差点没哽住:“张昌宗!”    下一刻,身体被再一次被熟悉的体温包围,昌宗把她扣在怀里,不住地摸着后脑勺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呢,哪有什么鬼,快睁开眼睛!”    她紧紧地偎着他,两手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大片黑影飘了过来,吓得又嗖一下把脸埋在他怀里。    昌宗一手环着她,无奈地伸出另一只手把那黑影拽了下来:“这回再看。”    她转过头,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团黑布,上面缀着一个圆形的木雕,他把线绳递进她手里,好笑道:“几个娃娃就把你吓成这样,过些时候到了上元节,你岂不是要活活吓死?”    晋茶提着那线绳,往上一拎,黑布瞬间挂了下去,木雕上画着滑稽的笑脸,似乎在嘲笑她满脸的泪水。    她抬头去看,发现那些吊死鬼一样晃来晃去的都是这种傀儡娃娃,有一些还从手脚的部分支出些木杆,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就跟要走过来似的。    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好怕。    昌宗看她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又要笑:“走吧,就逗你一下,居然还哭了。”    说着就要朝外走,一步还没跨出去,就感觉袖子被人抓住了。    他微微侧头,看见她一双灿若星辰的,可怜巴巴的眼睛,还有红肿的小鼻尖。一霎那间,他突然感觉很奇怪——    感觉就像是一片雪花透过重重衣衫落到了皮肤上,很凉,融化之后,又是浅浅的痒;    明明只是牵住了袖子,却仿佛有无形的藤蔓从她手上长了出来,一圈一圈,缓慢而又坚定地缠住了他。    ……很柔软,也很危险。    他任她牵着,走出这片林子,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自幼在江湖中长大,是什么出身,谁也说不清,明明没有武功,但是竟然从十二岁起就结识了一众江湖中的青年才俊,甚至是一些武学宗师都与她颇有渊源。    她说自己叫晋茶,但江湖中人更喜欢叫另外一个名字——小晋公子。    她第一次跟随来俊臣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时,他正在西南客殿的屋顶上寻找天丝留下的痕迹,想起下属的汇报,料想这位就是在江湖上屡破大案的小晋公子,于是就特地留了心;    在听说了镜中藏人法之后,还亲自验证了一下。    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柔软可怜的小东西。    “喂!”晋茶放开了他的袖子,不满地说道:“人吓人吓死人,这话你没听过嘛?”    昌宗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居然连生气的时候看起来都很小很可爱。    昌宗后退一步,神情变换,最后定格成了一片疏离的冷漠:“话多,跟上。”    “不能再离得这么近了。”他暗暗告诫自己。    晋茶简直被他捉弄得莫名其妙,手里抓着那团傀儡娃娃来回揉搓,自己生了会儿闷气,生着生着……居然就忘了自己在生气了……    “这东西是为上元节准备的?”她摆弄了几下,钻了进去,从里面把那木雕的面具戴在脸上,蹦跶两下,觉得十分好玩,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还被这东西吓得半死,隔着面具嗡嗡地笑了几声,自己和自己玩儿得特别开心。    昌宗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她着紧两步想要跟上,却一不留神踩在了黑布上,眼看就要五体投地——    昌宗无语地接住她:“好好走路,你来这儿是干嘛的?嗯?”    “好吧。”她晃了晃自己站起来,双手提着过长的布,拖拖沓沓地跟着他,没有一点要钻出来的意思。    月夜里,俊美的青年人领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小鬼,漫步在温柔的园林中。    晋茶颇有兴致地问道:“这是长欢城的风俗嘛?我在其他地方过上元节的时候没玩儿过这个!”    昌宗咳了一声:“是,前些年上元节出了凶案,为了除晦气,老百姓就做了这个。后来京城中的小孩子喜欢,就当个玩物留下来了。”    晋茶又问:“那公主府里为什么备着这么多?”    “穷苦人家的孩子玩儿不起,长安万年两地的权贵就会找人多做一些,过节的时候发放下去,也算是做个亲民的样子。这是常例,倒不算什么异常之事。”    晋茶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他们又一次走到了出事的湖边,这一晚月色很好,月光细碎地撒在湖面上,温柔得就像一层糖屑。    昌宗朝着暗处摆了摆手,叶南潇洒地跃上树梢,树枝也只是轻轻向下压了一下,晋茶便赞了一声好。    昌宗顿了顿:“去弄条船来,还要符纸。”    晋茶立马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补充道:“还要一碗石灰水!”    叶南领命去了,少女微微垂着头打量地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发旋,昌宗想摸摸她的头,刚要伸手,又及时克制住了:“为什么要石灰水?”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园子里种着不少紫萝……我又不傻,要石灰水不是正常的嘛。”    昌宗笑了笑:“真不愧是小晋公子。”    她身上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江湖上的诨名,竟然也叫你打听到了。说起这个就生气,我明明是个女人,偏偏走到哪里他们都当我是好兄弟!”    昌宗道:“就你从前那个打扮,当你是女孩儿才怪……这些东西都是谁教你的?总不能是一出生就会吧?”    晋茶笑道:“吃的亏多了,自然就会多长几个心眼。”    谈到这里,再无多话,两人沉默着站在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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