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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茶迅速跑了过去,却发现管家动作比她更快,他想要把他从满地的雨水中抱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她握住管家颤抖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你家少爷还没死。先去通知你家老爷,然后马上去找大夫!”    “好……好……”管家闭了闭眼,缓过了神,尽可能稳定地问道:“那现在就让他躺在这儿?”    晋茶犹豫了一下,点了头:“我们不能随便动他。”    管家说道:“泉州路绕,府上的先生最近回乡去了,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回来。城中百姓平日里也都是在我们府上的义堂看病,该怎么——”    晋茶打断了他:“去叫狄公子过来。”    管家二话不说领命去了。    她看着吴善柔平静的脸,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亲眼见到过郭子修是如何倒下的,抢救都来不及,瞬息之间便可致命。    因此吴三现在虽然还有一口气,但也根本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她尽量稳定下心神,试图在吴善柔身上寻找一些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首先,吴三身上的粉衫已不是昨日那件,说明他去过成衣铺子;眼下微青,昨晚没有睡好,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睡。    她仔细地翻检了一遍他的衣袖和口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铜钥匙,穿线的圆环已经被磨出了痕迹,只要是经常赶路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客栈的钥匙。她扫过一眼,上书“灵泉”二字,暗暗记下,又将钥匙放回了原处。    晋茶起身,绕着吴三走了半圈:鞋底有泥。泉州城中无论大路小路,一律铺着干净整齐的青石板,若要沾上泥土,除非是出了城。    成衣铺-客栈-城外。    吴府所处之地不算偏僻,凶手若想将人抛在这里而不被发现,至少也要在五更时分到达。他们在城外打了一架?这样的话,时间恐怕是来不及。    那他们还能做什么?    晋茶神色复杂地看向吴三:对于风流少年来说,自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在家里吃了瘪,找家客栈洗漱一番,换上新衣,在城外无人处约上佳人温存一番,真是说不出的利索当然。    至于约出来的是佳人还是贼人,那可就说不准了。    “让开!”    一声低沉但是慑人的吼声从身后传来,正是急匆匆赶来的吴风。他看都不看晋茶一眼,举掌一推,她还来不及看清就被远远地推出去了。    还好狄惠也已经过来了,一把接住了她。    狄惠满脸不愉,正要开口时,却被晋茶拦住了。    她示意他看吴风的表现——这个昨天看起来还威风凛凛的武林泰斗,此刻在生死不明的儿子面前,就像一个平凡,无力而又哀伤的老人。    他微微抖着手从颈间拉出一截红绳,上面缀着一个小小的玉佛。他在佛像底座的地方轻轻一按,一颗赤红的药丸就滑落在了他的掌心。    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喂进了吴善柔口中。    晋茶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怕这世间,从此就再也没有‘阳间唤’了。”    狄惠确定她没有受伤,又能自己站稳之后,松开了手,臭着一张脸站到了吴风身边:“我家悬壶济世……”    话音未落,就被吴风揪住衣领往下一按:“看。”    狄惠:“……”念着吴风有可能马上成为一个独身老人,他耐下心来没有反驳,仔细地去翻看吴三的眼睑,探看他的脉象,甚至还要一根针,在他胸口扎了几下。    吴风:“多久能治好?”    狄惠:“今天死不了。”    晋茶:“……”    眼见吴风要沉不住气,狄惠解释道:“虽然听起来有点怪异,但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现在确实是黑色的。”    吴风:“不可能。”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连晋茶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吴风:“老大……老大走的时候,除了七窍中有墨,身上的血液并无不妥。”    狄惠耸肩:“我只负责给他看病,信或不信由你。据我所知,能和这事儿搭上点边的也就只有前两年宫中风行的一种……药。”    晋茶:“什么药?”    狄惠叹了口气:“打胎药。”    没人敢说话。    狄惠:“是药三分毒,打胎的自然就要更凶狠一些。女人吃了以后,浑身上下的血液会变得极敏感,只要流到空气中,就会快速地变成棕黑色,根据各人体制不一样变黑的程度也不同。但虽说当时痛一些,倒也不会真的夺了性命。男人吃了……还真不知会如何。”    晋茶:“宫里……宫里怎么会有……”    “慎言。”终于找到路赶来的张说立在众人身后打断道:“狄公子说的可是那名为‘春山’的阴毒方子?”    “正是。”    张说道:“这东西,我倒是听父亲说过一二——大唐风气开放,便是寻常药铺里也多有卖落子药的。宫中侍女要用,虽说不大好听,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宫中女子用这方子却不是为了落胎,而是为了养颜。”    晋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张说:“怀胎后,服下‘春山’,腹中胎儿并不会滑掉,而是会被母体吸收。我确实见用过这方子的女子,容色真是莹莹如玉,只不过……”    吴风沉声道:“不过如何!作甚婆婆妈妈,有话快说!”    张说并不动怒,只是歉然地看了狄惠一眼:“我和狄公子听到的不太一样。即便是女子,能挺过那种痛的也很少,就是侥幸活了下来,也最多熬不过三年寿命。”    狄惠插嘴道:“我也不是太懂,自然是听张兄的。”    吴风沉着脸:“你只说如何能救。”    狄惠就是个半吊子,这话自然问的是张说。    但狄惠还是忍不住问道:“吃了那劳什子‘阳间唤’,最多能挺过多长时间?我的本事只够保他活到明天,后续我可管不了啦。”    吴风:“五天。最多五天。”    “够了。”张说道。    吴风立马转脸看向他,虽然没说话,一双眼睛却鹰隼般盯住了他,好似张说要是拿不出救他儿子的办法就要生吞了他似的。    张说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家父手里有一块药玉,含在口中,虽不能保证醒来,性命却是稳得住的。我现在就写信,快马加鞭,五天也差不多能到。”    吴风听得药玉二字,脸色变了两变,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他:“你父是谁?”    他欠了欠身:“晚生张说,张道济。家父双讳柬之。”    吴风居然笑了两声:“张柬之?呵,这老不死,竟让你和张昌宗一起来了这里?”    张说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吴风:“你不知道?好好好,不愧是风流雅极的张柬之,一手算盘打得可真响。小子,你这就写信跟他要,四天之内我不看见玉,我儿子死了,他儿子也别想活!”    张说像是丝毫听不出他话中威胁的意思:“前辈与家父相识?”    吴风:“他那玉还是我给的!”    晋茶一愣,笙歌的话登时浮出脑海:    “那颗阳间唤,本是要送进京城给一个贵人救命用的。但这混小子半路拿去给你献了宝……”    如此说来,那所谓的京中贵人自然就是张柬之了。    只是……    听吴风的意思,两家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断啊。    她有些忧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粉衫少年,到底也是积年旧友,如今他脸色煞白生死不明地躺着,她心中也十分煎熬——若是张昌宗在就好了,天大的事儿到了这家伙嘴里,好像也就那么回事,随便理顺理顺就清楚了。    等等,张昌宗?    他怎么这时候了还没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地回了一趟几人的院子——没在。吴家的宅子大得吓人,她那位喂毒的主子又不知在什么地方躲着,晋茶不敢乱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门。    吴三已经被抬到里间去了,门口竟还有侍卫——吴风已经方寸大乱,想也是那位管家管教着府上不让乱了。她心里赞了一声,转身出门。    雨水霹雳啪啦地打在伞上,少女立在小路中央,有一瞬间的迷茫。    该去哪里呢?    那个给吴三下药的人会在哪里?    她灵光一闪——“灵泉”。    ...............................................................................    然而灵泉并不是想象中的客栈。    这是一家茶馆。    还是家非常热闹的,有讲书人的茶馆。    就和最普通的,老百姓喝茶的地方一样,说书人口沫横飞,惊堂木一拍,叫好声连着片的响,小童儿端着一个茶盘下去接打赏的铜子,盘子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门框两边是两行潇洒的大字——    “一双人坐直行端”    “八条腿岗山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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