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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期的时间有多长?不过也就二十周的学习、三天期末考试的功夫就晃过了。然后,万众期待的寒假来了,再一恍神,除旧迎新的春节也不远了。墙上的日历正提醒着,还有三天就到阖家团圆的大年夜了。  这天的午饭过后,顾汉涛和妈妈照旧出了家门去上班。他们说,我和子皓都放假了,中午他们必须要回家跟我们一起吃饭。而于我,却是连午饭,都吃得不能自在。  我在家陪着顾子皓玩,放假以来,日日如此。他们对此心有愧疚,认为牺牲了我本应和同学出去玩的寒假时光,几乎每晚下班回来都会给我带些甜点或者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即使我已经把“没关系,我也不想出去”的话重复了不下二十遍。  我没有说谎。我这除了李一晨几乎没有其他可以担得起“朋友”名义的小伙伴的交际圈,也配合不了我说谎。  顾子皓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可以一边玩积木一边记住我拿认字卡片教他读的字。他是如此单纯干净,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杂质,那是独属于还没有被这个社会所污染的孩子的眼睛。  多恐惧,这样的纯真无邪,日后在经历了现实的洗练后,会了无痕迹。  “子皓,姐姐去给你冲牛奶,你先自己玩好吗?”我把顾子皓从怀里放在沙发上,轻声哄着。  “好。”顾子皓没看我,专注地玩着他的积木。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平滑的小光头,到厨房里按照妈妈的叮嘱定时定点冲好牛奶。  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就算和爸爸无关。  拿着牛奶瓶回到客厅,本初现城堡雏形的积木散落了一地,我前几分钟还生龙活虎的弟弟,现在却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肉嘟嘟的小脸蛋煞白煞白的,嘴里不住地喊疼。  我被吓到了。  “子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慌乱地冲过去一把抱住顾子皓,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得厉害。  “疼,好疼。”一颗颗豆大而晶莹的泪珠从顾子皓的眼眶里争先蹦出来,不到几秒他干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他这一哭让我更加惊慌失措了。我微抖着手检查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出血或淤青的地方。所以,到底是怎么了,我一点注意都没有。我只能抱起他轻拍着他的背,重复边哄边问:“子皓乖,告诉自己哪里疼好吗?不哭。”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哭得更厉害了。在这北风寒寒的一月天里,小家伙因为哭得太用力了,额头上竟沁出了汗滴。那白得不正常的脸蛋看不到血色,被我握在手心里的右手冰凉得像着凉似的。而他的左手,始终放置在肚子上没有移开过。  我突然明白状况是出在何处了。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可以乱给顾子皓吃饭。我只懂得抱着哭个不停的顾子皓在客厅里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在我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终于受不了地崩溃喊妈妈的时候,我才记起了要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抬高音量压过顾子皓的哭声把事情交代清楚,等着妈妈责怪我没有把弟弟照顾好。没想到,妈妈的语气很平静,她只是淡淡地吩咐我把子皓带去儿童医院,她现在就赶过去,在门口等我。  我也终于平静了些,立即找出小帽子给顾子皓戴上出门。  一从出租车里钻出来,远远地我就见到了妈妈和顾汉涛在儿童医院的大门前焦急等候的身影。对,还有顾子皓的爸爸顾汉涛。  夫妻双双把假请。  我连忙加快脚步向他们走去。顾子皓一看见爸爸妈妈,委屈又吃痛的哭声更是洪亮。妈妈从我手中抱过了顾子皓,皱着眉轻哄了几声,转身往医院里跑。好像,并分不出一秒的闲暇看上我一眼。  “辛苦你了,霓霓。”顾汉涛拍拍我的肩膀,神情焦灼地跟着妈妈也进了医院。  留下我一个人。一个十足的,多余之人。  不,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这么想。子皓在生病呀。  我强将脑海里就要冒出来的各种灰暗念头封印,追在妈妈和顾汉涛的后面。  检查结果显示,顾子皓得的是急性阑尾炎。两位家长和医生商议后,同意今晚就进行切除手术。手术前的几个小时,这对夫妻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安抚着哭闹的小儿子,直到他哭累了睡着了,也没有踏出病房半步。而我,安静地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呆坐了近一个小时,在时针指向“7”时下楼买了两个盒饭,放在一边等着他们出来。  晚上快八点时,手术开始。夫妻二人这才退出病房,跟着转移到了手术室门外。  “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手术。”顾汉涛搂着妈妈柔声安慰。  “嗯,是我太紧张了。”妈妈微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神情里的担忧并未减少分毫。她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我得趁现在手术没做完回家收拾点衣物过来。”  “我,让我去吧。”不想像个路人尴尬地坐在这里,我主动请缨,“除了子皓的,你和顾叔叔的也要吧?”  “你顾叔叔的,”妈妈思考了几秒,看一看顾汉涛后转向我,“不用,他晚上回家。留你一个人在家不好。”  我摇摇头,“我没关系的,你们都留下照顾子皓吧,他这么小,很需要你们都陪着他。”我把盒饭递给他们,“妈妈、顾叔叔,虽然都凉了,你们还是吃点吧,我很快就回来。”  顾叔叔赞许地点点头,“好孩子,路上小心。”  好孩子。我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我莫名地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快步走出了儿童医院。  什么都没有不是吗。除了我的弟弟现在正在手术室里做着手术,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所以陶霓,你在郁闷些什么东西。  我仰头望着乌云把月亮弄丢了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后朝街角的公交车站走去,却毫无预兆地在拐角处与一个人结实地撞上了,并且还重心一不稳地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在我还没从这突来撞击中回过神来时,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了我眼前。  声音,听着似乎很是熟悉。以致于我并没有按着性格视而不见地直接起身走人,而是抬起头看清这个撞到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后,神使鬼差地把手伸了出去。  “谢谢。”我顺着明司佑的手劲站了起来,而后迅速松开了他的手。有一股热潮正在不受控地往我脸上蹿,所幸在这段没有路灯驱逐夜的黑暗的小路,我的窘迫和尴尬多少能够得到遮掩。  明司佑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音调一如平日地淡,“是我撞到你的。”  我别开脸避免与他对视,淡淡回道,“我知道。”  “陶霓。”明司佑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这也是我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我的名字,“你这个女生,比较奇怪。”  我愣住了。  他在评价我。结论是“比较奇怪”。可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本来就都不太正常。  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反驳他,选择充耳不闻地自顾自说了声“再见”,为我们的这次“偶撞”画上句点。  而我想不到的是,刚走出没几步,明司佑竟然追上了我,挡在了我的前方与我面对面而站,“你去哪里,我送你。当作道歉。”  “不用。”我不加考虑地直接拒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这个提议,于情于理,都不合理。我不想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给别人制造麻烦。  “你走你的,我送我的。”明司佑落后一步在我身后跟着,低沉的磁性嗓音无语调地解释着,“别误会,我不习惯欠别人。”  欠。  就因为那一无心之撞,也能上升到亏欠的高度?这个人,对事对物是计算得有多清楚。  自知在口头上全无声算,我只有由着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沿着夜色下被路灯照着柔黄温馨的街道行走着。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仿佛不过是两个在街上偶然相遇的路人,一个问路一个热心带路,却严守着陌生人的界线,戒备着不言不语,直到抵达目的地。  我下意识地越走越快,有一种被人从后面盯着看的错觉把我紧紧缠绕,捆得我浑身不自在,甚至差点忘了应该怎么去走路。于是这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硬是用十五分钟不到就走完了。  在小区门口停下,我犹豫了片刻,转过身面对离我一步之距、神情淡漠的明司佑,“我到了,谢谢你。”  “不谢。”明司佑随意地往小区里扫了一眼,又似随意地丢出一句,“你就住在这里?”  “嗯。”  明司佑把目光转回到我身上,眼神淡而无味,却好一会儿都未收回。  我被他看得有些赧然,迈开步子就要往小区里走。  “你和李一晨,确实很不一样。”  又是一个评价。  我微愣,脚下自动收住了步子,迎着他的眼神回道,“是不一样,一晨性格很好,很受欢迎。”声带似乎在这一秒自带意识地,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话一出口,我瞬间把自己被给吓到了。这是在干什么?  明司佑墨色的眸里染上了一抹兴致,他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直直地看着因羞赧低下头的我,道,“我很好奇,性格差这么远的两个女生,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我语塞,完全回答不了。因为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不得其解。而一晨告诉我,是一种感觉。她交朋友,从来都是凭感觉的。那么我呢,又是凭什么?  “你进去吧,天气有些凉。”好像也不指望能从我这得到回答,明司佑自己终止了这次短暂的交谈,不等我回应径自往原路返回。  那挺拔颀长的背影,在晕黄的街灯下被拉长,缩短,再拉长,缩短,影子渐渐被远方的夜所吞没,最后消失在了第一个转角处。  马路上忽传来的一阵刹车声把我从失神中拉回了现实。  陶霓,你今天是怎么了?  不敢再多想,我小跑着回到家里收拾好妈妈他们的衣物,又小跑着小楼打车到医院交给妈妈,完成了任务。  顾子皓的手术还在进行中。时间过得越久,妈妈的眉头皱得越深。即使顾汉涛不止一次用“小手术,很快没事的”诸如此类既是事实又是安慰的话试图去减轻她的担心,她依旧坐立不安,隔几分钟就走到手术室门前来回踱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安静地陪在妈妈身边,不过相隔了一个椅柄的距离,却恍若隔了一整个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手术中”的灯终于暗了。忙完了一场手术的医生混在几个助手中走了出来,迎上妈妈和顾汉涛焦急的询问,摘下口罩轻松一笑,“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孩子没事。”  这是一个多么值得举杯庆贺的好消息。  夫妻俩几乎是同时大松了一口气,相拥之后跟着推病床出来的护士一起转移到了病房。  而我这剩下的,和空气归于一类的女儿,自动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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