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圣诞节一向在国人的节日情结中备受推崇。 对于南方的学生来说,没有雪花飘零落下的圣诞节难免少了份与生俱来的浪漫气息,但这一点也妨碍他们人为制造浪漫气息的热情。小情侣有的是层出不穷的花式秀恩爱招数,而心有所属且渴望在毕业前为高中时代留下关于爱情的曼妙一笔的人,自是不会放过借这日子表明心迹。 作为众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的李一晨,因为还未指定护花使者,必然是争着抢着的被告白对象之一。 晚修前和李一晨洗好澡回到课室,李一晨的桌上多了一份用紫色包装纸包装精美的立体长方形礼物,礼物旁边还附带一支开得正艳的玫瑰花。 “圣诞快乐,美人。”我意有所指地看看她的课桌。 李一晨没有理我,她拿起礼物和玫瑰花,朝我眨眼道,“我知道是谁送的。” 我配合地发问:“是谁?” 她神秘地勾勾唇,走到了赵汉华的座位边,当着班里同学的面问道,“班长,这些是你送给我的吗?” 赵汉华一愣,没想到李一晨会这么直接,耳根子迅速泛红,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承认道,“是,是我。” “谢谢呀,你太大方了,只可惜我不能收。”李一晨把东西放到赵汉华的桌上,眉眼的笑意若冬日梅花,美丽又得体地保持着距离,“祝你圣诞节快乐。” 赵汉华呆住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展开讨论,不时向赵汉华投去同情的目光。 我看着李一晨潇洒自如地回到座位上,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一晨,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合适啊。我不这样做他能彻底死心吗?既然我都不喜欢他,那就干脆拒绝得狠一点,不要给人留希望。我最讨厌那些明明就不会接受人还仗着人的喜欢而吊着人的人。”李一晨舌头灵活地一口气说完了这一绕口令。 我没有被她的“人之论”绕晕,也同意她的观点,“你说得对。”只不过我觉得,这种一点情面都不留、甚至有使他人沦为笑柄可能的拒绝方式,未免太伤人了些。 刚刚被当众拒绝了的赵汉华把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笔直,低头装作毫不在意地做自己的功课。然而他收不住红的脸,却无情地把他给出卖。 我知道,这是羞愤的红。 晚修上课铃终于响起。随着坐班老师踏进了课室的门,同学们的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赵汉华微舒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左手缓缓松开。 这一晚的晚自习出奇得安静。班长的心情不在线上,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撞在枪口上当出气筒。虽然赵汉华的性格一向温和有礼,但被自己喜欢的人在全班注目下无情拒绝,谁能肯定他的性情不会有所改变。 都说感情,足以改变一个人,成就一个人,毁灭一个人。 下课后我以想把化学作业做完再回去为由没有跟李一晨回宿舍。我一边做着题,一边分心瞄着坐在我前排的赵汉华何时离开。当看到他起身走出课室了,我忙随手抽了一本书跟了出去,小跑几步追上了他。 “班长。”我开声叫住了赵汉华。 赵汉华回头看到是我,有些意外,问:“你找我有事?” 我点点头,直奔主题:“我是来替一晨想你道歉的。其实她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太介意。”说完我发现自己说的都是废话。但我只是不想任何人对一晨有所误解。这也是我所能想到的怎么去对一晨好的方法。 “不,她有权利这么做的,我没有生她的气。”赵汉华苦笑道,“说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你的,不过一晨她就是这个性子,火辣、直接、干脆,绝不拖泥带水,这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我听着这夹着爱意又满是无奈的话,顿觉无言以对。看来他压根没有对一晨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我站在这里倒更像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一晨有你这个好朋友真幸福。”赵汉华又说。 我只当这是客套话,回了句谢谢,有些尴尬地站着,想了想才添上一句客套话:其实你也很优秀。” 赵汉华叹气道,“可惜她看不上我。” 我再次无言以对。 “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下意识要说“不”,但赵汉华已经先我一步走在了前面。我只得跟上。 一路都沉默得很,谁也没有再出声。在经过饭堂时,我余光一扫看见了正站在饭堂门前的明司佑。他正看着我们这个方向,但这夜的路灯不知为何比往日昏暗许多,以致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看我。 一个想法猛地冲上了我的脑子里,并且连思考都来不及,我已将之付诸实践。 “没事吧?”听到我的轻呼声,赵汉华连忙扶住脚跟一歪往他一侧倒的我。 “没事,谢谢。”我稳住身子后立即往饭堂望去,却已不见了明司佑的身影。 所以陶霓,你究竟是在演戏给谁看呢?这个人,真的会在意你吗? 是啊,我就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小丑。 宿舍里白欣美在给全宿舍的姑娘们派发圣诞节礼物。这个女版圣诞老人秉着人人有份的原则,沈悠也算上了一份。她看到我回来了,面含笑容地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我,说:“霓霓,圣诞快乐,这是送给你的。知道你不喜欢甜的,我特地给你挑了一盒黑巧克力。” 我犹豫片刻,不忍当着舍友的面拂了白欣美的好意,便收下了,“谢谢,不过我没有准备礼物,不好意思。” “你以为在交换礼物吗?你愿意收下就是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白欣美娇嗔了我一眼,又拿了一盒走到李一晨床边,“一晨,圣诞快乐。听说你挺喜欢吃太妃糖的,我就给你挑了这个。” 李一晨的眼睛没有从MP4的屏幕上转移到白欣美身上,淡淡道,“圣诞快乐。礼物就免了吧,还有我最讨厌太妃糖了。” 白欣美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抹友善又受伤的笑说:“没关系。”她又向叶晗双走去,但未等她开口叶晗双抢先出声了: “我从来不收礼物,更不过圣诞节。” 好意二度被拒,白欣美的脸有些发白。她紧咬着下唇,眼眶微湿,对着叶晗双说完“圣诞快乐”后跑出了阳台。 沈悠吃着白欣美送的曲奇饼干,说:“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宿舍里还住了两位清高人士啊,真让我自愧不如、羞愧难当啊。” 李一晨瞪了瞪沈悠,没有回嘴;叶晗双照旧当作没听见,继续看自己的书。 沈悠识趣地没有再往下说。自从李一晨表现出对学校处分的毫不在意后,她深谙这是一个难缠且不怕死的狠角儿,自觉收敛了不少。至少在一晨在时,她没有再怎么欺负过陈思思。 我把巧克力放进柜子里,瞟到被我放在了柜子角落的一颗紫色水晶球。因为一晨对白欣美没好感,我和她除了这颗水晶球也没什么私交,但淡如水的朋友,应该还是算得上的吧。 想了半会儿,我还是走出阳台去看看白欣美。站在她身旁,我没有去看她被眼泪打湿了的脸,而是仰望着夜空中那轮使星辰失色的圆月,不发一言。 白欣美也仰头望月,良久才用明显哭过的声音问我:“霓霓,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我说,“不会。班里很多人都很喜欢你。”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摇摇头,眨着还挂有泪珠的卷翘睫毛看着我说:“一晨和晗双就很讨厌我,不是吗?” 我从校服衣袋里摸出一把纸巾递给她,绕开了她的问题,道:“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价值判断和交友原则,你不必这么介怀。做真实的自己就好。” “可是,我们又都很擅长伪装,不是吗?”白欣美又把目光投向天空,幽幽地说,“你怎么去确定,你所认识的、所看到的那些,就是他们自然真实的一面?” 我一愣,回答不上来。 我们都很擅长伪装。 有人说过,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戏子。每一天我们都在演戏,以及看着别人演戏,然后假装不知道彼此是在演戏。 观众呢。 也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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