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冷风中相互取暖的两个人,哪怕之前是水火不容,一夜过后也会惺惺相惜。 我和叶晗双经历了上周末在阳台的事情后,虽达不到惺惺相惜的境界,但也算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她依旧带着冰冷如霜的面具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一个人独来独往地在校园中穿行,可在我们相遇时,她会朝我微微一笑,偶尔在只有我们的宿舍里,还会问上一句“吃过饭没有”。 或许,这就是两颗同样在小时候受过伤且用表面坚强掩饰脆弱的心灵,在相互取暖吧。 体育课上我和李一晨照惯例坐在跑道边的高台上吹风。五月初上午十点许的暖阳慵懒地铺洒在田径场上挥洒汗水的人儿身上,一片金灿,举止投足间,尽是属于十六七岁少年的青春朝气。 李一晨把散落到胸前的发丝拢到脑后,望着澄蓝的天穹问我:“霓小妞,你是不是有什么憋着想问我的?” 我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摇头道:“没有。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只想藏在心里不能说的秘密,那是专属的私人空间,再亲近的人未经允许,都不得窥探。 “谢谢你的理解。”李一晨感激地握住我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透过她那双蒙着一层阴霾的清亮双目,我隐约可以感知,对她来说,那可能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去触碰和察看的,最痛最痛的伤口。 “今儿天气真好。”收起了消极的情绪,李一晨伸了个懒腰后站起,冲着我展开独属的李氏绝美笑颜,眨眼道,“霓小妞,我们去吃雪糕吧?” 我点点头,和她拉着手跳下台阶向超市的方向走着。穿过教学楼一楼的架空时,我们看到白欣美正脸色发白地靠在一根粗大的石柱上。 我和李一晨互看了一眼,走到白欣美跟前。我问道:“欣美,你怎么了?” 白欣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答道,“来那个了。” “你回宿舍去休息吧,我们会帮你跟体育老师请假的了。”李一晨虽然不喜欢白欣美,但天性使然,身边相识或不相识的人有事或不舒服的话,她都不会坐视不理。 我扶着气色不佳的白欣美,说:“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我还能自己走回去的。谢谢你们。”白欣美挤出一个感激的笑,缓缓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 我和李一晨打消了买雪糕的念头,绕着大半个学校寻找体育老师的踪影。 帮白欣美请好假后,李一晨问我:“霓小妞,下节课上什么?” “地理。” “我好像不记得我早上有把地理书带回课室。”李一晨想了想,“真落宿舍里了。陪我回去拿。” 于是趁着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功夫我陪李一晨回宿舍去取课本。考虑到白欣美在里面休息,我们没有敲门,直接用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可没想到门一开入眼的场景让我和李一晨都愣了几秒:自称经痛的白欣美神色慌张地看着我们,她所站的位置,是李一晨的床侧。 李一晨迅速冲到她的床边把白欣美推开,她掀开枕头,一本还未合上的日记本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她震惊地瞪着白欣美,冷声质问道:“你竟然敢偷看我的日记?” 白欣美不敢抬头,手指用力地抓着校服衣摆,声音弱得毫无说服力,“没有…我没有。” “没有?”李一晨合上日记本拿起在白欣美面前晃动, “很好,麻烦你告诉我,你鬼鬼祟祟地在我床这里做什么?你敢发誓这本日记你碰都没碰过?” “我敢,我敢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你的日记本。”白欣美忽然抬起头,但一对上李一晨那燃烧着要把世界毁灭的怒火的可怕眼神后她又立即别过了脸。 李一晨把日记本扔回床上,冷哼道:“白欣美,如果发誓有用的话,我保证你现在已经被雷劈成焦尸了。不承认不要紧,不如让我来告诉你我日记本是怎么放的,你看怎么样?你相信这是一本会自己从床单底下跑到枕头下面还自动打开的魔法日记本吗,我们的童话小公主?” 白欣美听着这冷得令人止不住打寒颤的语气,身子微微发抖。她往后退了一小步,颤着声再否认:“一晨,我真的…” “你真的是一个bitch。”李一晨截了白欣美的话,不留情面地骂道。她表情微变,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白欣美大骂,“我怪错了,原来传我是私生女这种狗屁流言的人就是你这个装模作样的bitch货色!” “是我!”见事情已无回旋的余地,白欣美也豁出去了。她一改土灰的面色,直视着李一晨的眼睛里现出蛇信子般恶毒的光芒,“是我又怎么样!而且我传的那是流言吗?你本来就是被人唾弃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这是事实!bitch这个词,应该送给你和你妈!” “啪!” 李一晨的这记耳光在白欣美吐出最后一个字同时到达白欣美的左脸上。从声音的清脆度听来,这一巴掌是下足了力气。 白欣美的左脸颊迅速发红,她捂着被打的脸又恨又怕地回瞪着李一晨,不敢还手。 我担心再这样吵下去会闹得不可收拾,正想上前去拉走李一晨,李一晨先出声了:“霓小妞,这是我和白欣美之间的私人恩怨,非解决不可,你别管。” 我只好退到一边。 李一晨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想伸手掐死白欣美的冲动,冷冷地问:“白欣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讨厌你!”白欣美的情绪失控了,边哭边大声控诉,“从小学到高一,我一直都是班里最受欢迎的那个,无论男生女生,大家都很喜欢我宠着我。可是上了高二,这个班里的人都喜欢你多过我,所有风头都被你抢光了,没有人关注我,大家都冷落我!就连赵汉华也喜欢你要追你,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抢走我喜欢的人!” 我被白欣美最后那句话吓得打了个哆嗦。如果她发现我和赵汉华表面上有那么一层关系,她会不会也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李一晨平静地听完,“就这样?” 白欣美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警惕地后退了一大步。 李一晨见势冷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再打你。我只是可怜你太过于虚荣,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好意思,我这个被人唾弃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真的很看不起你这个爹娘合法结婚的婚生女。听着白欣美,你会有报应的,我答应你。”她看都懒得再看白欣美一眼,拉着我离开了宿舍。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李一晨身边走着,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和措词。我是如此不善言辞。 从宿舍区里出来,李一晨忽然停了下来,看向我时那张美艳的脸上已不见了怒和戾,只有一贯的善和傲,“霓小妞,你会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听出了她话腔里极力想隐藏的害怕,摇摇头认真道,“不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一晨,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霓小妞。”李一晨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骄傲如她,或许不会怕不实的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但却无法忍受别人恶意揭开她费尽心思要去埋葬掉的过去和伤疤。 她抱了抱我,听到教学区传来的上课预备铃,和我相视一笑后一起向高二楼奔去。 隔天晚修下课,李一晨拿出一封没有写收信人及寄信人名字的牛皮色信封扔在桌上,神秘兮兮地问我:“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信。”我按照常理给出一个毫无新意的回答。 李一晨果然摆出一副“败给我”的表情,无奈道,“拜托,你能发挥一下想象力么亲爱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是信,我是让你猜猜信的内容。” “不知道。”我又诚实作答。 “好吧,你赢了。”李一晨挫败地摆摆手,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向我公布答案,“满满的一张白欣美的黑历史。” 我一点也不惊讶,问道:“你打算怎么用?” 李一晨得意地挑挑眉,说,“办法可多了去了。譬如复印个一千份当传单在学校里派送,保准助她一夜成名成为齐中的闪亮明星;又或者把这张纸一式三份交给里面提到的当事人,借他人之手泄我心头之恨;还有更狠的,”她眨眨眼,诡谲的声音激起浑身鸡皮疙瘩,“把它贴到各个学校的论坛上,免费帮她冲出齐中跻身网红行列。霓小妞,你怎么看?” 我听得毛骨悚然,彻底领悟了古人为什么会留下“宁惹小人、勿惹女人”的遗训。 “不过我想好了,”李一晨把纸装回信封里,在我惊诧的目光中揉成一团远距离准确地投射入垃圾桶里,“为了不成为像她一样没有道德底线的小贱人,我不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算她走运。” 我瞪大眼睛,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有着超豁达心胸的人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眦睚必报的李一晨吗?我惊了好一会儿,由衷道,“美人,你真让人钦佩。” 李一晨欣然收下了我的赞美,“那是,我可是一代侠女。” 我赞同地点头,收拾好桌上的书和她一起出了教室。 没走出几步,赵汉华从后面追上了我们。他随意地和李一晨打了声招呼,看着我问道,“霓霓,我们单独谈一谈,好吗?” 我故意忽视掉李一晨疑惑的目光,冷淡地回绝了赵汉华,“下次吧,现在太晚了,我要回宿舍。”说完我心虚地拉着李一晨绕过他下楼梯。 所幸,他没有再跟上来。 进入女生宿舍区互,憋了一路的李一晨终于憋不住地向我发问了,“霓小妞,你最好从实招来,你和赵汉华这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不可能再瞒得下去,只好老实交待,“一晨,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我和赵汉华,一个多月前,在一起了。” “一个多月前!”李一晨抬高音量重复,眼眸里被震惊充满,“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不敢看她,摇了摇头。 李一晨瞬间语塞了。她看看我,又抬头看看天,再把脸转向我时添了一丝不解的气愤,“你怎么会和赵汉华在一起?你喜欢的人不是司佑吗?天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鬼!” 喜欢。 我被这两个字夺去了注意力,失了心神。对明司佑,我从来不曾更不敢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真的喜欢他吗?为何我竟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见我不语,李一晨再说:“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低着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什么鬼!”李一晨这次真的被我气到了,“我看不懂你,你太奇怪了,我很失望。”她幽幽地再看了我一眼,自己先上了楼。 陶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质问着自己,却得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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