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学她到得早，怕自己找不到教室，教室里只有三四个人，严馐木另找了一排一个人坐，那几个人回头来跟她打招呼，尴尬之余更放松了些。 一个金色头发的乌克兰女孩儿坐到她的身边，上课没有教材，严馐木又怕听不懂，自己带了录音笔，拿着本子疯狂记笔记。她下课后经常把严馐木的笔记借去用，后来慢慢熟悉起来，严馐木大着胆子让她成了她的室友。 严馐木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和他们聊天，但是她白天上课，誊抄笔记花了她很多时间所以都聊得不多。但是林木总等到她吃完饭做完作业还跟她叨叨，林木每天晚上一点准时睡觉，保持年级第一也不容易。严馐木却是每天晚上十一点之前一定会睡觉。 半个月后江池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家里的吃的，严馐木真的很兴奋，她就算想自己做饭很多食材在这也买不到，她只能在网上找一些食谱，能用当地食材做的食物。但她会的还不多，好几天都吃差不多的东西，她早就厌烦了，但不想叫外卖，一是东西不像国内那么齐全，没有她想吃的，二是浪费钱。 江池做饭，一些中餐一些西餐，乌克兰小姐姐第一次吃正宗中餐，表情复杂慢慢转为惊喜，虽然她不喜欢也没关系，但是她吃得好，严馐木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乌克兰小姐姐回房间继续作业，江池叫她在花园坐会儿。 “你找到了室友？” 江池总给人一种循循善诱的感觉，让人一步一步跟着他的预想走，他好像早就猜到你要说什么，而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嗯，我一个人住很浪费，而且，有点害怕。她叫的房租我都会给你。”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住一栋房子真的心里总是毛毛的。她找一个室友也不是免费的。 防着生人，也防着他？ “好。”她肯定不会收很多。 “你在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江池把她一直握在手里的饮料打开。 其实她不准备喝，那是crisa买的，她从高中开始就只喝白水和汤。 “挺好的，老师讲课语速有点快，但是他停下来我能慢慢反应。”这些话都是跟她爸妈说的，严馐木原封不动说一遍，只是换了语气。 crisa从楼上滴滴答答冲下来，抱抱她，穿上高跟鞋就奔了出去。 “去见男朋友。”严馐木解释道，刚交的，正在兴头上，每次要见面都风风火火的。 “你呢？准备交男朋友吗？”江池问。 严馐木坐在躺椅上，一只脚晃悠，“嗯……等遇到合适的吧。” “什么是合适的？”江池显得有点迫不及待，更前倾了一些。 “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吧。” “哦，那你喜欢我吗？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合适了。”江池翘着二郎腿，双手撑着椅子，两根手指捏着杯子，不像站着的时候背挺直，很悠闲。黑色的裤腿有熨烫出来的印子，拖鞋跟她一样，黑色的夹趾拖鞋。 跟以前不同，严馐木没有想怎么不伤人自尊地拒绝，有一段时间的无话可说。 “嗯？”江池歪着头看她的眼睛。严馐木被惊得后仰。 严馐木没躲，看了一瞬，偏开头，“你确定吗？”她说实话不是很确定，她觉得这种感情只是对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理所当然的一种想要靠近的感觉，说不是多想让他成为自己男朋友。 “嗯。”江池点头。 “......好吧。” 江池温柔地笑起来，严馐木无法直视他，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背，亲了她的额头。 江池转而摸摸她的头顶，没有放开：“那以后你是我女朋友了。嗯？” 严馐木仍然低着头回答：“嗯。” 他摸她脑袋令她想起了林木，她想，要告诉他们还有父母。 她在群里说了这个消息，杨毓马上一个电话追过来，问她细节，聊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开玩笑的开玩笑，八卦的八卦，林木没有一句话。这个情状，她也不好问什么。 上了大学，林木基本手机不离身，短短几个字，眼珠都没动就看完了，但他选择性逃避，当作没看见继续写题，手机消息一直更新个不停，每条消息屏幕的变化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他每条都看，但都没有回应。 这个作业不急着交，没写完也没关系，明天可以再做。 “林木睡啦？”洗完澡的室友刚出来，林木卷着被子，露着小半个头，对着墙。 “嗯。” “哦。这么早！”李鑫都还在看书，林木今天这么早就睡了。他就不吹头发了多擦擦就行。 潘志洋爬上梯子，“老林，你不舒服吗？” “有点累，先睡了。” “哦，好。” 潘志洋把自己书桌上的作业放进书包，旁边林木的桌子上还摆着书和本子，潘志洋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林木，想不通地皱了眉，潘志洋没有管，只把掉在地上的笔帮他捡起来，盖好。 第一次放假，严馐木没有回家，找了一份工作想挣钱，过年时父母来陪了她几天，他们一家人在国外过了年，她没请假，他们也很快就回去了。 中国初五的下午，杨毓问她见到林木没有。严馐木当然没见到，林木到英国来根本没来找她，他们最近聊天也少，一周能说上几句话。她恋爱正谈得蜜里调油，学业也忙，也顾不上那么多。 她父母刚回家，江池就来了，也是像以前一样给她做做饭，陪她聊聊天，带她去吃好吃的，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做什么都透着心动，他做什么动作严馐木都觉得倾倒众生，可能是进入稳定期了吧。 他来时严馐木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看书。 他正切菜，严馐木看书。 “啊。”江池手指被切了一下，放下了刀。 严馐木听见他轻呼，没有理他，等他放下刀才抬头看他，再确认了他的手，她这么远，血都看不见。“没事儿吧？” “没事儿。”江池嘬着手指，出去找创可贴。 江池贴好手，继续切菜，严馐木问：“很严重吗？” “没有。” 她终于起身，拉着他的手指看来看去创可贴干干净净没有渗血，严馐木觉得他大惊小怪。多小的伤口啊，还去贴个创可贴。 严馐木接过刀说：“我来切吧。” 江池坐到桌子那去看她刚才看的书，心里不由得有点失落，自己女朋友这么不担心他，从一开始到看到了伤口都也还是淡淡的。 严馐木挽起袖子，把头发扎好，洗了手切剩下的菜，她从开始学做菜就没切到过手，因为她爷爷教她把四指曲着，用指关节抵住刀，指甲扣住菜，虽然刚开始切起来不方便但是一直这么做，慢慢就习惯了，这是个好习惯，因为这样她才没切到手，现在严榛木爷爷也这么教，严馐木因为和他们有一样的习惯而感到满足。 林木整一学期就跟冯袁发过一次消息，周末节假日也不见人，直到前两天匆匆联系了他。 发消息：冯袁，我给你发了个邮件，你看一下行不行，我现在有个同学要跟我一起，说实话我没什么钱会很困难。 冯袁仔仔细细看完回复他：林木，我跟你一起，我们凑凑钱看有多少。 他会说没什么钱估计是不想跟父母伸手，冯袁这些年也只是攒了一些压岁钱，也没多少，但是他相信林木，他要做什么事情都是想好了才会跟他们说吧，何况还跟别人一起，肯定有一定把握。 三个人一起，凑了所有钱也不够肯定要找人借，想来想去林木还是跟父亲开了口，打了借条，挣的第一笔钱要用来还。 做家具回收，从同城开始，一个区开始，联系买方卖方，找回收的公司，做app做网站。除开学习林木他们就一直在做这件事，没有人脉，很多东西也不懂，什么都是从零开始。林木没有强迫他们，自己一个人常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学业也不能落下。 用了半年多把基本的东西搞定，到假期就去跑腿，联系客户，慢慢有了起色。 经过一个学期，严馐木上课状态越来越好了，慢慢也不用录音笔了，并且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跟随一个项目的资格，虽然只是旁观，做一些记录，但是能和很多专业的人一起做这个项目能学到的东西不言而喻，也不枉费她那么多的努力。 江池对她一直很好，但慢慢地严馐木有点累。他们总是迁就对方，脚步合不上。他不愿意陪她看肥皂剧，她看他就去睡觉，他会半夜起来看比赛，严馐木必然不会陪他。看的书也不同，除了学习之外严馐木会看很多轻松的东西，包括很脑残的小说，不喜欢看些严肃的大道理。喜欢吃的不同，喜欢喝的不同。她跟朋友去酒吧他会不高兴，她也生气他死板。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因为各自的爱好不同而吵过架或是闹别扭，但严馐木心里总是在意的，这样她会觉得他们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他上网只看新闻，严馐木却什么都要了解，有时候严馐木说什么他都不懂，但他们都不愿意改变。 严馐木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江池每次来除了给她带吃的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连灯泡也不需要他修，卫生间渗水，她一个人就修理好了，crisa只给她递了下工具。他完全没多少机会展现他的男友力。从他们开始交往到现在，严馐木对他表面上一直是那样，很礼貌，偶尔也嘘寒问暖，还给他各种她晒的养生的药材用来泡水，作为女朋友很称职，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江池，你要喝这个吗？清火的。”严馐木爷爷寄给她的，一大包中药材，每一包都标好了名字和用途，严馐木按他说的，每一个都拿出来敞开晾干再喝，这个刺黄芪她第一次喝，拿出两个杯子来泡。 江池看都没看就说：“不用了，我喝这个就行。”他在看比赛，喝的是啤酒。 严馐木默默把另一个杯子放好，拿了两根放进自己杯子，冲上开水，勉强笑了笑。 严馐木的最后一个学期，念完这一学期，顺利的话她就能毕业回家啦。刚好在她放假的时候，杨毓联系了她。 她马上整理了两件衣服，打通了妈妈的电话问了情况，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 江池忙迎上去问：“怎么了？” “林木出车祸了！林叔叔林阿姨也在车上，但是他们伤得不重已经醒了，林木到现在还没醒，我要马上回去一趟。”严馐木边收拾边说。 看在江池眼里就是另一幅样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哦，抱歉，我刚刚挂了电话就定了票，我要马上去机场，你留在这吧，你昨天刚来。”严馐木刚才是真的忘记了江池这么个人，脑子里迅速做好了准备。 江池看着她团团转，把箱子放下又上去拿了充电器，冲下来时还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外套都没穿好，边拿鞋才把衣服提上去。 严馐木穿鞋，把行李箱扔出门，俯下身用手指勾鞋子系鞋带，来不及擦手就把头发撸了上去。 江池几步走过去，扣住她，也知道留不住她但就是想要一句话，“小木，你爱我吗？” 她从未说过这句话。 严馐木踮脚，拍了拍他，眼睛里满是真挚，“当然，至少现在。” 江池心一截凉一截热，至少现在，回去就不一定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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