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善玥并没有在玉佛楼等很久,在徐骋开始安排店小二上菜之后,容祁便拎着把扇子穿着他一贯的雪衣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臣女见过晋王殿下。”徐骋早在容祁进门之前就退了出去,素净雅致的房间里只余颜善玥主仆和容祁三人,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屈身想要行礼,双腿还未完全弯下,就被容祁伸出的折扇拦住了胳膊。 收扇一甩,容祁朗然一笑:“此处没有外人在,玥儿就不必和本王多礼了,咱们都不是外人。” 颜善玥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容祁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个重磅□□,这熟稔自然的语气,好像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一样,但是天可怜见,现在的她真的和某位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富贵王爷不熟。 忍着心里想狂吐两斤血的冲动,她抬头对容祁客气一笑:“殿下此言实在是客气了,臣女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哪里敢不识礼数和殿下攀亲带故?家父素来教导臣女,在两位殿下面前要识礼仪知进退,万不可唐突了殿下。” “哦?”容祁尾音一样,笑意不减,语气却轻慢了很多的回:“忠肃侯倒真是家风严谨堪为表率啊,有机会本王一定要在皇兄面前举荐一二,如此家教严明家风端谨之人,定能在朝廷中担当大任。” 颜善玥不禁抬头正面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竟猜不出容祁这话背后的含义。 类似这样恭维颜正潇的话,容祁不是第一次说,和当时在忠肃侯府听到一样,颜善玥总觉得他这话背后语有深意,这话明着听是奉承恭维,细细咀嚼之后却又满满都是讽刺。 颜善玥必须承认,她确实是在借颜正潇的身份在提点容祁,提醒他她颜善玥并不是落棠坊里的青楼歌女,不是他可以轻易勾搭的,但容祁这句回复隐隐又在嘲讽忠肃侯府的家风,如此一来,倒显得像是她在自取其辱了。 “家父能得殿下如此称颂,是家父的荣幸,臣女代家父谢过殿下。”想不明白容祁话里的深意,颜善玥索性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只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容祁闻言眉梢斜斜一挑,眼角带了几分笑意:“玥儿当真是冰雪聪明惹人怜爱,忠肃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真是三生有幸。” “殿下客气。”颜善玥虚虚笑道,虽然那句“玥儿”真是让她有掀桌暴走的冲动。 假装热络的寒暄几句之后,容祁终于不再只和她打嘴上官司了,素雅折扇朝着她一扬,男人客气邀道:“玥儿你坐吧,本王邀你来可不只是陪本王聊天的,咱们还有要事相谈。” 颜善玥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现在的容祁和她之间有什么“要事”需要商谈,他俩根本就是一走阳光道一走独木桥,完全不搭嘎的好吗? “殿下又开玩笑了!”颜善玥浅浅一笑,依言坐下,在对面男人的目光期许下,终于硬着头皮举箸夹了一些菜,“臣女失礼了。” 容祁不在意的笑笑:“玥儿在本王面前实在太过小心了,这算什么失礼?本王就喜欢看玥儿你干干脆脆直截了当的样子。”看着面前的人儿面容尴尬神情不自在,他却像是没看出来一样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况且说到失礼,本王接下来这个要求才是真正失礼。” 颜善玥立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根据前世和这人相处的经验来看,只要容祁郑重的和人说什么,接下来他说的话一定会是个重磅□□。 容祁瞥了眼颜善玥处变不惊的神情,掀了唇角朗然一笑,慢条斯理的说起了另外一件与此无关的事:“玥儿,你知道今天皇兄找我是因为什么吗?” 颜善玥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件事上来,心里就给问出这句话的容祁打上了个大大的“傻逼”标签……建熙帝找自己弟弟闲聊消遣这种事,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是因为什么? 容祁显然也并没有要等她回复的打算,很快便又自问自答的说:“今日皇兄找我,是为给我选妃之事,皇兄给了我诸多贵女的画像和名帖,我钦点了玥儿你给我做王妃。” 果然是个重磅□□……不,这根本就是原子/弹级别的,说它是□□简直是对它的侮辱。 我钦点了玥儿你给我做王妃……颜善玥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惊诧之下竟连容祁没有“本王”的自称都没发现,彼时她正夹着一箸青菜往嘴边送,听了这话手一个震颤,筷间的细嫩青菜全都洒在了桌子上,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失礼”了。 颜善玥努力压抑住抽动的眼角,在青竹的伺候下清理了桌面后,她才深呼一口气抬头看着容祁,忍着怒气用上最后一点耐心假笑着说:“殿下真会说笑,臣女差点都当真了。” 可不就是笑话?她和容祁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实质性接触,她不曾被他吸引,他也不曾对她倾心,所谓的一见钟情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那夜夜潜入在她看来就是容祁人设崩坏后的程序错乱,无论从哪里看,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容祁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胳膊撑在桌上,他用合起的折扇抵着下颌扯着唇看着她说:“颜善玥,你什么时候见我和你开过玩笑?” 这是重生后容祁第一次唤她的全名,威力不亚于第一次在夜里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的房中,颜善玥真正意识到,容祁并没有和她开玩笑,从一开始就没有,他说的都是真的。 “青竹,你去翰墨斋给我买块墨,要上好的松香墨。” 青竹觑了眼当前两人间的氛围,没说什么便离开了,颜善玥打发走了青竹,这才收敛了一直挂在嘴边的虚伪假笑,横眉冷目的看向对面好整以暇的男人。 “殿下,我以为那日夜里,我已经和殿下你说的很清楚了。” “那只是你以为。”对于颜善玥的冷言冷语,容祁丝毫不在意,“本王也早就说过了,玥儿你只会是本王的,若是当初你便接受了这个认知,今日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殿下要我如何接受?”容祁这句话无疑是点燃了颜善玥的爆点,冷面如煞神的她目光锐利如剑,盯着容祁那张清新朗逸的容颜不甘心的问:“殿下你贵为一朝王爷,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要我接受这样荒唐的认知,殿下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从江南回府两个多月,我自问其间从未招惹过殿下……若是我曾在不经意间有任何冒犯了殿下的,我在这里向殿下你陪个不是。”颜善玥站起来走到一边,对着容祁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而后便就着这姿势继续和男人摊开了说。 “我不知道殿下究竟看中了我哪一点,论容貌才情我比不过靖国公府云大小姐,论诗书礼仪我又不及广成侯府叶二小姐,我不过是月照城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实在不值得殿下对我有任何高看。无论殿下以前是怎样的性情,以后是怎样的品性,我希望殿下不要将我搅进殿下的生活当中,我只想过我自己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忠肃侯府,在月照城。” 颜善玥这番话可算得上是推心置腹情真意切,然而她并不知道,无论她用怎样正派的理由拒绝他的刻意亲近,用怎样自谦的言辞来贬低她自己,容祁都不会如她所愿放她离开。 容祁看着眼前一脸正派的气质女孩,恍惚间眼前这人竟和记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相重合,一样的气质清冷巧笑倩兮,却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深深的朝他的心窝捅上一刀。 他明明知道,他最逃不开的就是颜善玥骨子里的那份固执和决然,无论是前世两人心心相印举案齐眉时,还是颜正潇的阴谋破灭后忠肃侯府一家灭门之时,她可以排除一切万难从千里之外赶到他的身边,也可以在心死之后带着满身坚持义无反顾的远走江南,让他明明看得到,却再不敢伸手拥她在怀中。 这样一个女人,她竟然能简简单单的自称普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要过安静的生活?可以。在她嫁入晋王府后,他自会为她撑起一片自由安静的天空。 容祁支着下颌,用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那一声声清脆的击打声,如一道道重鼓敲在颜善玥身上。她知道她对容祁说这话是冒犯,但要她不做任何斗争的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她做不到。 “玥儿,你说错了。”良久,容祁终于停止了敲打折扇,他从桌前站了起来,折扇负于身后一步步踱步到颜善玥面前:“你从来就不普通。无论是江南桃源谷初见时的稚嫩小丫头,还是忠肃侯府荷花池旁再见时的青葱哑女,你总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我的目光,这就是你的魅力。” “对你说的话,从来都不是玩笑。”看着一步走近的清雅男子,听着他信手拈来的绵绵情话,颜善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容貌才情也好,诗书礼仪也罢,我容祁喜欢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一个你。”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眼睑之上,反应了半秒之后,颜善玥的脑子忽然便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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