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了颜善玥那段堪比忆苦思甜的回忆,柳如菲十分心疼她这个小女儿,又不想在这一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里落泪扰了大家的兴致,便找了理由回北苑休息,杨婉絮不放心她,便嘱咐颜善玟多照顾着弟弟妹妹,自己陪着柳如菲一起回了北苑。 兄弟姐妹六人玩闹了大半个时辰,时间已至亥时,颜善玹看时间不早了,便开口道:“玟儿,你带珺儿、玥儿她们回房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给祖母拜年,可不能起晚了。” “不是说除夕要守夜的吗?”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是会有除夕当晚通宵守夜的习俗,以前在桃源谷,她也是和师兄师姐她们一起守夜的,二哥怎么这么早就让她们去睡? “守夜有我们几个,哪里需要你们也在旁陪着?”颜善珩揉了揉她的头,微笑着道:“赶紧去睡吧,早上起这么早,现在一定很困了。” 相比起来,颜善玟和颜善珺早已习惯了这个安排,没多问就起身准备回房休息,颜善珺临走前还顺手拎走了颜善玥,边打哈欠边往西苑走:“玥儿你就别问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三人进了西苑后便分道扬镳,颜善玥带着青竹回了赏菊苑,梳洗过后躺上床已是亥时末了,拥着青竹烘过的舒适温暖的锦被,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是除夕夜,这是她重生以后再忠肃侯府过的第一个除夕,身边围绕着她所珍视的家人,他们欢笑打闹,不知前路艰辛,却过了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团圆年,颜善玥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颜正潇能回头是岸,放弃他谋逆造反的野心和想法,他们一家人这样一起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颜善玥烦躁的翻了个身侧躺着,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床铺里侧那个一尺长的木盒上,木盒里装的是秦艽送她的生辰贺礼——一柄小巧精致的玄铁匕首,说不清是出于什么考虑,她突然拿过匕首藏在袖中,锦被下的手还小心的压了压,确保不会被人发现后,她才闭上眼准备入睡。 半个时辰后,颜善玥终于酝酿出几分睡意,正要沉入梦乡时,房间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细响,接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瞬间就把她的瞌睡虫给赶跑了。 颜善玥猛地警醒起来,躺在床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如果歹人只为求财,她就日行一善权当没发现,让他拿了值钱的首饰放他走,若是对方求色……她一定毫不犹豫把匕首横上他的脖间。 她暗中留意着那人的行迹,在他靠近床沿的时候,紧张的颜善玥那一刻突然有了一股匪气,在他凑身低头看她的时候,她猛地从袖中拔出匕首,不管不顾的便朝来人挥去,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英雄煞气。 在她动手的一刹那,来人敏锐的察觉了她的意图,立时抽身后仰,改用手去阻挡她的攻击,可他万万没想到,颜善玥好端端的睡觉竟能从被子里拔出一把刀来,于是毫无意外,男人伸出的手正好撞上了锋利的刀刃,鲜血顺着倾斜的刀锋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绣了芙蓉锦绣的被面上。 “……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玥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半夜睡觉手里还攥着匕首的?” 男人清朗华丽的声线低低响起,在他开口那一瞬间,颜善玥便认出了他的声音,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掉在锦被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容……容祁?” 太久没有在午夜自己的房间里看到这个人,颜善玥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设完全崩乱的王爷,曾经也是个爱夜里潜入她房间的“歹人”,亏得她还以为是有采花贼摸了进来……哪个采花贼闲着没事除夕夜里还出来糟践黄花闺女,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呵,被你刺一刀,唤你叫一声我的名字,这买卖可真划算!” 经容祁这么一说,颜善玥才想起他被刺中的伤,条件反射的想要找东西为他包扎,却在记起这人的身份时先一步阻止了自己。她拥着锦被坐起身,无视被子上翻滚的匕首和芙蓉锦缎上狰狞的血迹,抬头定定的看着他。 容祁巴巴盼了许久,也没见颜善玥开口说句什么,自觉讨了没趣后,他才哂笑着道:“玥儿,听闻桃源谷医术天下闻名,你既是桃源谷主的关门弟子,想必治病救人的本事不会差,看到我这样,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说着扬了扬他还在流着血的右手。 颜善玥看了眼他受伤的手,回身便要去拽床头连着铃铛的细绳,那是当初她回府后,因她不会说话而特地设下的,后来即便是能说话了,府里也没人提起要把这个除掉,这会儿反倒是让她省了不少事。 “你要做什么?”在她碰到细绳的前一刻,容祁察觉了她的意图,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不是要处理伤口吗?我让人送殿下回王府,想必太医院里有很多太医,都在等着能为殿下献犬马之劳。” “……”容祁终于体会到被人噎得哑口无言是什么感觉了,恨恨的将颜善玥的手拽了回来,他自暴自弃的说:“不用了,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哦。”颜善玥从善如流的收回了手,在被子里调整了姿势对容祁长行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臣女恭送殿下。” 再次被颜善玥噎到,容祁这会儿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他笑:“玥儿当真是善解人意,只是不知,前几日和你说过的玉佛楼一事,玥儿你想的如何了?” 终于说到这件事了……颜善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而后才抬起头看着容祁,一字一句的说:“臣女认为,殿下的提议,当真是糟-糕-透了!” “哦?”容祁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他当然知道玥儿不会痛快答应他,他只是没想到,玥儿竟然会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他。 他把目光从颜善玥身上移开,撕了衣服下摆一角,单手缠绕简单包扎了一下受伤的右手,容祁才看向颜善玥,温润一笑:“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晋王殿下,你又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颜善玥不急不缓的反问回去。 “哈哈,玥儿,你果真是最配得上本王的人!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容祁低声朗笑,笑完却又神色严肃的对她说:“玥儿,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拒绝在我这里并没有任何意义,你该明白,你迟早会是我的。” “既然晋王殿下如此笃定,那臣女便拭目以待了!”听了容祁这番话,颜善玥暗暗松了口气,心底庆幸不已,看来她是赌对了。 是的,赌。 她之所以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容祁,就是在赌容祁的态度,从他每次都是深夜潜入骚扰她、平日里和她见面却是礼数周到来看,容祁也和她一样,并不想他们私下有来往的事被众人知道,这便给了她一个缓冲的机会,至少在短期内,容祁不敢如他所说,真的到建熙帝面前求了赐婚圣旨来胁迫她。 这也是她近段时间突然想通的。 在容祁当着颜家众人的面提起玉佛楼之事后,颜善玥便明白,她不能再一味回避,容祁对她步步紧逼,已经让她退无可退,而他唯一能够掣肘她的,无非是她不想和他容祁有任何关联的初心。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处处受制,她想要摆脱容祁的胁迫,就要直面她自己的初心,同时在对方身上找机会。 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容祁和她有牵连,容祁未尝不是这么想的,虽然她至今没有想明白,容祁这般对她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什么,但就冲着他不敢明着招惹她这事,她就觉得她有一赌的必要。 赌容祁也有他自己的顾忌,赌他不敢真的光明正大来追求她。 容祁看着面前这人一脸决然的表情,很快便猜到她心中所想,然而即便如此,他却拿她没有办法,因为事实确如她所想,目前他并不能将两人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男人磨着牙,咬牙切齿的笑:“玥儿,你可真聪明!” 颜善玥闻言一哂,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咧嘴假笑道:“殿下过誉了。” “……”又一次被颜善玥的话顶的肺疼,容祁垂眸看到芙蓉锦被上的精铁匕首,这才想起他深夜来此的目的,想着他竟被颜善玥两句话带跑偏,容祁一边暗叹他的玥儿果真是蕙质兰心聪慧过人,一边又不得不承认,他这辈子真是栽在这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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