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正潇的病情确诊后第二日，颜善珩便代父向朝廷递了折子告假，宫里派了太医来问诊，问诊的结果与章太医的判断并无出入，只得叮嘱府里人仔细照顾，好生休养着。 “宫里来的太医……是谁派来的？” “小姐这话，青竹不明白。”青竹不懂她的意思，宫里派来的人，自然是皇上的意思。 颜善玥摇头，“没什么，我在自说自话呢！” 建熙帝驾崩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出来，太后和秦、王不知在谋划什么，最近容祁也很少露面了，不知其中还有哪些变数。 “小姐，”青舞从院外走了进来，看到青竹时停顿了片刻，随即道：“青璐回来了。” “让她进来吧！”颜善玥并没有让青竹回避的意思，直接招了青璐进来问话。 “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小姐的话，青黛姑娘离开半月后就和秦艽公子分道而行，先是南下去了江南，后又折返北上进了符州城，之后便行踪不明；苍术公子回桃源谷待了数日，之后就出谷云游了，多在江南一带。” “师姐去了符州城？”符州城与月照城相距二百里，数个时辰便能抵达，师姐到了符州城却失了踪迹，定然是暗中潜回了月照城，建熙帝驾崩一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颜善玥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凉，她眼睁睁看着事情在往前一世的轨迹走，她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把这一切都拆穿，将所有事情都摊到明面上来说，她不喜欢这样勾心斗角阴谋暗斗的算计。 “是的，青璐无能，没能查出青黛姑娘最后的去向。” “无碍。”她挥了挥手，有些心累，“师姐若是诚心想躲，你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她打发了青璐下去，“你帮我盯紧他们，有什么动向立刻来向我汇报。” “是。” 青璐领命退下，青竹有些诧然，不甚明白的问：“小姐，你为什么要去查苍术公子和青黛姑娘的去向，他们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颜善玥回头看青竹故作懵懂的表情，轻然一下：“自然是有不对劲的，青竹，你跟我这么多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青竹愚钝。”女子忽然惶恐的跪地青竹，颜善玥看她这副油盐不进打死不说的模样，冷意一阵阵泛滥。 “罢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二姐的院子，有什么动向及时来报！”她终究是对青竹不忍心，不忍心过早对她撕破脸。 “是，小姐。”青竹领命退下，颜善玥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青竹！” “小姐？” “我们主仆，是不是再难回到从前了？”颜善玥闭了闭眼，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青竹清秀的脸狠狠一抽搐，很快低下了头，“小姐的意思青竹不明白。” “……下去吧！” “青舞，找个人监视着青竹吧，她近来应该会有所动作的。”看着青竹一步步离开，颜善玥知道，忠肃侯府这表面的平静终于要打破了，不止是这侯府，月照城、乃至整个大夏，都要变天了。 —————— 四月初，太后亲临太极殿，执天子玉玺颁布建熙帝圣旨，宣布建熙帝退位让贤，由秦、王容祾继承大夏国君王一位。 消息传出来时，举国皆惊，尤其是朝廷上那些官员，建熙帝以身体抱恙为由不出席早朝已经有数日了，朝廷六部官员久不见皇帝上朝，自然心有忧虑，但谁能想到，建熙帝突然就做了退位的决定。 “敢问太后，这退位诏书，可是陛下亲手所写？”当日早朝，素来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高声质问。 “自然是我儿亲写。”太后倒是镇定自如，锐利的凤眸扫过阶下百官，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对这退位诏书，你们谁还有疑问？” “陛下和秦、王一母同胞，都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哀家对他们二人从来不偏不倚，早前听闻陛下有心退位，哀家和秦、王也是劝了陛下很久，奈何陛下心意已决，哀家不忍强迫他，只得同意。” “秦、王能征善战，立下不巧战功，又是陛下的亲弟弟，无论是地位或是威望，都堪为我朝明主。钦天监，着你速速寻个良辰吉日，举办即位大典！” “微臣领命。” “臣等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们这就臣服于秦、王了，就没有人再有质疑？”颜善玥听完青璐汇报的今日早朝的情况，不由有些疑惑，“这百官们也太好糊弄了吧？太后拿着退位诏书扶秦、王上位，建熙帝甚至都没有现身，他们就不担心是秦、王逼宫上位，软禁了建熙帝？” 皇家亲情本就淡薄，此情此景，即便太后是建熙帝的亲生母亲，秦、王是建熙帝的亲弟弟，也难保这二人不会联合起来做出谋朝篡位的事，百官们这么容易就信服，倒让事情看上去没那么简单。 “自然没那么简单。”青璐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建熙帝驾崩那日，太后与秦、王密谈三个时辰后，秦、王便先后登门拜访了户部、礼部、吏部、刑部四部尚书，谈了什么不清楚，但看今日这四位尚书不发一言的情景，想必秦、王早已安排好了。” “除此之外，晋王殿下的反应也是关键。”青璐压低声线，续道：“太后公布建熙帝的退位诏书后，第一个接受的就是晋王，甚至在御史大夫质问太后时，还……不慎庄重的顶了几句。” 其实不止是顶了几句，晋王容祁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吊儿郎当的怒怼御史大夫：“王大人，皇兄他年少即位，如今已有二十余年，皇兄终日为大夏国夙兴夜寐，我们做臣子的尚有沐休日可以休息，皇兄他兢兢业业二十多年，未曾有一日懈怠，如今不过是累了想歇息了，大人你如此责问太后娘娘，是对皇兄想要休息的决定不满意，还是对太后娘娘体恤儿子不忍皇兄如此疲累支持他退位休息的主张不赞同？”——简直不能再厉害。 “他竟然接受了？”颜善玥惊疑出声，前世建熙帝驾崩之时，她已在容祁的软磨硬泡下嫁入了晋王府，建熙帝退位的消息传来后，他第一个不同意，甚至当场提出要面见建熙帝，早朝过后更是第一时间闯进了太后的寿安宫。 他从寿安宫回来以后，闭门谢客了半个月，整日里就是研磨作画，画里的人有一双很美的远山眉，清淡隽永，素眸下有颗红色泪痣，美的触目惊心。 “是，晋王殿下还表示，他就是个懒人，以及度身，建熙帝想要休息一阵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对于秦、王即位，他表示万分支持。”青璐从阁中姐妹那儿听说此事便觉好笑，若不是知道晋王殿下的身份，但听他这席话，倒颇有几分泼皮无赖的样子。 “……”这倒真有可能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颜善玥忽略心头那点异样，追问：“即位大典定在何时？” “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明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和秦、王定然是想尽快稳定朝局，即位大典拖不得，拖久了易生变数。 “宫里有没有传出来，建熙帝那些妃嫔是如何处置的？”她主要是担心她的大姐，颜善珝现在身怀有孕，前朝动荡后宫自然也不甚安稳，若是有什么不测，后果难以想象。 青璐听到这话却笑了：“小姐，虽然建熙帝是驾崩了，但宫里传出的消息却是退位休养了，既然人还在，他那些妃嫔自然也还在陪伴在身边的。青璐知道小姐担心大小姐，但听阁里人说，大小姐目前一切安好，深居简出，尽量避免招惹麻烦。” “那就好，等即位大典过了，我找个时间进宫看看大姐。”建熙帝驾崩的消息早晚会传出来，只希望能拖到大姐生产以后，不然大姐伤心过度，怕是容易出意外。 “还有一事……”青璐的模样有几分为难，颜善玥最看不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道：“有话就说，别来不知当不当说这一套！” “是。”青璐应下，斟酌了几分才开口：“二小姐前几日出门买水粉，寻了由头去了秦、王府一趟，后来在府里留宿了一宿，直到第二日才被秦、王府的车马送回来。” “颜清溪？”颜善玥诧然，“她好端端的去秦、王府做什么？” “青璐不知，只是看二小姐身边婢女蓝香近几日的反应，似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那就奇怪了，去一趟秦、王府，能有什么喜事？ 不知怎么，颜善玥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颜清溪沉寂这么久，却突然在秦、王宣布即位前几日留宿秦、王府，还从中得了什么“喜事”…… “青璐，给我继续盯着颜清溪，青舞备礼，我们去趟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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