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反反复复。 类似的对话在她和容祁的沟通交流中反复出现,颜善玥突然就没这个兴致陪他继续玩下去了,算了吧,她放弃了,如果终究博不过命运,宫里真的出来一道赐婚圣旨,那便嫁吧! “随便你。”颜善玥瞬间收敛了所有爪牙,又缩回她那个自觉安全的保护壳内,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的行礼:“善玥失态了,殿下请见谅。” “玥儿……”容祁伸手欲扶她起身,比起眼前这个规行矩步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他更喜欢她方才怒声质问张牙舞爪的样子。 颜善玥不着痕迹的避开,再行一礼道:“殿下先行回府吧,善玥方才想起还有一事未向王妃说明,不便于殿下同行。”这话不是托辞,颜清溪的事,她还没找到机会和三姐提起。 “……你去找皇嫂吧!”我在前院等你。 后面这一句被容祁咽了回去,他知道,玥儿不喜欢。 “善玥告退。”不带任何留恋,颜善玥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容祁失意的晃悠回前院,便被赶回来复命的白安领着去了正厅,容祾正在那里等着他。 “皇兄。”容祁行的是家礼,行完礼后一屁股坐到了容祾对面的位置,也不拘礼,拿起茶壶便给两人倒了茶水。“今日是弟弟冒犯了。” 明知对方闭门谢客,还带着旁人强闯入府,即便是兄弟之间,这样的举动也称得上是冒犯。 容祾不急着回应,只看着那杯溅的杯外到处都是的茶水,不经意间皱了眉,婢女眼尖的凑上前擦净水痕,男人的眉峰才松了些许。 容祁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这个五皇兄什么都好,就是洁癖这一点让人有些抓狂,“皇兄抱歉,我没注意。” “无碍,”容祾挥了挥手让婢女下去,谈起今日白安寻他一事,“今日你让白安寻我回来,就是为了颜善玥?” “让皇兄看笑话了!”容祁勾起三分笑意,“我知道皇兄眼下在忙着继位大典的事,但近来时局动荡,朝政不稳,有心人都在等着揪我们的错,玥儿她虽然只是为了探望王妃,但硬闯王府的罪名怪罪下来,玥儿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我只能请皇兄你回府。” “你的做法没错。”虽然皇兄的死讯被他和母后严令封锁,但幕后之人既然有心除掉大夏国主扰乱朝纲,便不会放过他这个即将继位的新帝王,这偌大的月照城,不知还有多少有心人在等着揪他们容氏的错,等着将他们拉下君王之位。 容祾心里清楚,容祁这话虽句句为着颜善玥,但又何尝不是为了他和颜善玟的以后,颜善玥和颜善玟同出于忠肃侯府,若是此时颜善玥犯出什么事牵扯到侯府,颜善玟自然也会受此牵连,日后想要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便又要废一番功夫了。 容祾一口饮尽那杯热茶,冷淡的眼神落在对面这个弟弟身上,问:“认定她了?” “我只要她。”男人目光如炬,掷地有声,“我只要颜善玥。” 容祾忽然想起一月前的那个凌晨,容祁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冲进秦、王府便让下人上酒,下人们不敢多言,一边领命上酒,一边偷偷命人通报了他,等他赶到正厅时,这人已经抱着酒坛子灌了好几坛了,说话都舌头打结。 可即便是如此形容潦倒的模样,抱着酒坛子的容祁却还在念叨着那个名字——玥儿,那个名义上是他小姨子的人,他见过几次,是个机灵活泼的小姑娘。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何时相识、何时有了一层亲近关系,此时此刻,他只能陪着他一起喝,两人对饮到天明。 天将明时,他吩咐下人送容祁去客房休息,容祁挣扎着犹自清醒,像个孩子一样攥着他的袖子,笑意盈盈的说:“五哥,我只要她,你答应我好不好?” 容祁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熟稔的叫他五哥了,上一次这般叫他,似乎还是年少时候的事,几乎是立刻,容祾想要答应他,答应他这个从来不曾求过他的弟弟。 可是理智却在阻止他,忠肃侯府一门已经出了两位皇妃,权势过盛,若是再让容祁娶了颜善玥……外戚干政四个大字已经□□裸的显示在他眼前。 于是容祾抽回了袖子,告诉容祁等酒醒后再来见他,隔日他见到容祁时,对方就是如今日这般,目光如炬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说:“五哥,我只要玥儿。” 思绪回转,容祾看着他冷冷道:“你要娶颜善玥,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皇兄想说的、未说的,我都明白。”容祁洒脱一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更何况,我不会让情况槽糕到那一步。” 那一步是哪一步,他们兄弟俩心中有数。 “颜善玥今日来找玟儿,可是有什么事?”事已至此,容祾不打算再劝,事实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容祁呢?当日他对颜善玟,用心程度不比今日容祾对颜善玥少。 “玥儿只是关心王妃的身体状况,并未提及忠肃侯一事。”容祁知道他所问何意,颜正潇生病的消息是容祾刻意瞒着王妃的,若是让玥儿不经意间泄露出去,确认不利于王妃静休养胎。 “嗯,”容祾亲自为二人续了茶水,言谈间不经意的问:“忠肃侯突发暴病一事,你怎么看?” “时机。”容祁吐出这两字便不再多说,其他的自在二人眼神流转间。 “对了,”容祁可没忘记,他还在等着颜善玥出来,他今日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公务,并不愿过多讨论朝政之事,点拨两字后便止了话意,转移话题道:“今日和玥儿一同探望王妃,隔着屏风远远瞧了一眼,王妃似乎身体不适,正在卧床休息,皇兄,王妃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说起颜善玟,容祾便觉着头疼,“玟儿身体无碍,她这是心病。” 那件事不解决,玟儿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心病?” “出了点乱子。”容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欲多说。 —————— 这头颜善玥去而复返,院中侍女想要通报被她拦下,她站在门前刚理顺了气欲敲门,房中便响起青婵轻声劝慰的声音:“王妃,你为什么不对七小姐说出实情呢?你在王府受的这许多委屈,难道就这么大而化之了?” “说了又如何呢?”颜善玟低咳一声,撑着青婵的手臂缓缓站起来,“王爷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我是王爷的正妃,也无权阻止王爷往府里添新人,更何况,我现在的身子确实无法侍寝,王爷想要纳侧妃,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所经历的,不过是这大夏国每一个平凡女人都会经历的,我不曾觉得委屈,只是对于那即将迎进门的人……”颜善玟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似是想起了那日清晨看到容祾从那人房中走出的场景,半晌后摇了摇头,“罢了,我以后少与她来往就是了。” 颜善玟缓步走到桌前坐下,青婵体贴的给她倒了杯热茶,又去拿了披风来给她裹上:“玥儿她年轻气盛,行事不顾章法,把这些说给玥儿听,不过是徒增烦恼,若是让家中母亲和娘亲知道了,她们不知又要为此流多少泪;若是为这事让玥儿和王爷起了冲突,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话虽是这个理,”青婵素来是懂她的,三言两语便戳中了她的内心,“可是小姐,你真的就能甘心吗?” 杯盏举至唇边,颜善玟轻笑着摇了摇头,“青婵,身为女子,最不能提的就是这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呢? 她是忠肃侯府三女儿,十里红妆满城祝福的嫁进了秦、王府,她的夫君是这个国家最冷峻伟岸的男人,是这个国家的战神,可在他们新婚燕尔不过半年,在她怀上他们的骨肉不过数月,竟看到她的夫君从她庶姐客居的房间里走出来,她要如何甘心? “小姐……”青婵不忍心,她从小就在忠肃侯府伺候她们小姐,又跟着她陪嫁进了秦、王府,一直以来都是最懂她的人,青婵知道,小姐在说这句话时,心里是在流着泪的。 “青婵,还是唤我王妃吧,这里是秦、王府,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是。” 屋子里主仆两人的对话声渐息,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听着像是有人在房间里散步。颜善玥站在门前,敲门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心里只觉一阵阵的疼。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颜清溪暗中爬上了容祾的床…… 难怪! 难怪颜清溪第二日是被秦、王府的马车送回来的,难怪蓝香把这当成了喜事,难怪三姐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夫君堂而皇之的在府里鬼混,与之厮混的还是自己娘家的庶姐,这种委屈,天下有几个女人忍受的了,三姐竟如此云淡风轻的为容祾开脱? 颜善玥只觉得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吐,胃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一阵一阵的咳嗽,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咆哮着在心头徘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青舞在一旁焦急的询问,和着颜善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动了房中主仆二人,颜善玟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匆忙随青婵去开门,一打开就看到颜善玥靠在青婵身上捂着胸口咳的两颊绯红两眼含泪,看上去极为难受的样子,她一下便有些失了神:“玥儿,你怎么在这儿?” 许是长久的咳嗽起了些许作用,颜善玥终于觉得胃里那股恶心感消散了几分,抬头见到房门打开,她的三姐着一身薄裳粉黛未施的看着她,脸色在午后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极为苍白,她的心一阵阵紧缩,终于忍受不住,她伸出手痛呼:“三姐,我心疼!” 早有眼尖的婢女去了正厅请人,容祾和容祁赶到时,颜善玥正踉跄着大呼心疼,颜善玟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容祾见状立刻发了火:“发生什么事了,王妃和颜小姐怎么了?” 一众侍女皆摸不着头脑,就连离得最近的青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小姐怎么突然就呕吐咳嗽了起来,容祁却不管这么多,冲上前便要将颜善玥打横抱起,颜善玥却如刺猬一般炸开,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玥儿乖,我送你去看大夫……” “滚!”颜善玥咆哮,一双通红的眼泣血般怒骂:“你们男人真叫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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