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晋王府回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忠肃侯府的人都以为她真的在广成侯府小住了一日，对她一早回府并无多少意外。 颜善玥回府之后便去了北苑请安，颜正潇仍旧无法开口说话，柳如菲和杨婉絮都在跟前伺候，她例行劝慰几句后便离开了，刚想回赏菊苑休息，安寿堂便派人来请，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 颜善玥对此颇为意外，自去年冬日天寒赵嬷嬷传话说取消晨起请安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去安寿堂了，今日若不是颜老夫人派人来请，她都快忘了这位祖母的存在了。 “是玥儿的疏忽，早该去向祖母请安的，”颜善玥客气笑道:“劳嬷嬷带路。” 安寿堂一如既往的幽静，赵嬷嬷一路带她进到老夫人寝殿外厅，三两婢女们正在轻手轻脚的洒扫除尘，隐约能听到里间老夫人被逗的合不拢嘴的笑声，另一道声音轻声细语的，听不真切，但颜善玥却已猜出了其人。 赵嬷嬷停住，回头对她躬了躬身子，笑道:“七小姐稍后，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嬷嬷请便。” 赵嬷嬷一进内室，里间的笑声便淡了，等到赵嬷嬷出来领她进去，颜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颜善玥估摸了下，大概是这位老夫人经人“提点”，又要开始找她的茬了。 “玥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松竹长青万寿无疆。”脸颊堆满笑意，颜善玥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笑呵呵的给颜老夫人请安问好。 “哼！”颜老夫人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生怕她看不出来自己是在生气，“这么久不来安寿堂，玥儿怕是已经忘了你还有个祖母了吧？” ……别说，她还真忘了！ 可就是真忘了她也不能承认啊，还不清楚这位老夫人找她有什么事，敌情不明，她可不能自乱阵脚！ “祖母这是哪里的话？”颜善玥一张俏脸上堆满笑，“玥儿不过是去叶姐姐那儿小住了一日，哪里就是忘了祖母呢？” “今年开春的晚，玥儿怕是以为如今还是深冬吧？”颜老夫人端起颜清溪递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完全无视她半躬行礼的姿态。 颜善玥哂然，老夫人这是完全拿自己当忠肃侯府的老佛爷来自居了，竟然真为了她没每日按时请安而对她发难，真是……古代贵族深宅内的夫人们都是这么清闲的吗？ “玥儿知罪。”颜善玥仓皇跪地，埋头不语。 她打算应下这个罪名，实在是现在她无心去应付颜老夫人的刁难，颜老夫人想要的不过是在忠肃侯府的权威，并不会真的因为这晨参暮醒而责罚于她，她放低身份奉承两句就好。 “先前是玥儿怠慢了，玥儿以后再不敢了。” 颜老夫人拭了拭浮茶，慢悠悠的啜了口，像是看不见跪在眼前的她，颜善玥也不恼，默默跪在殿前埋着头，一副静思己过的样子，心里却在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颜清溪。 颜清溪敢去破坏三姐的幸福婚姻，她可没打算这么放过她。 约摸一炷香后，颜老夫人才放下茶盏，碰了碰脑后的发髻，傲慢威严的冲她抬手:“起来吧，日后在礼节方面不可怠慢，传出去可是会说我们忠肃侯府没有家教。” “是，玥儿日后定悉心向二姐请教，每日按时来向祖母请安。”颜善玥复又告罪，而后才在青舞的搀扶下起身，略有些艰难的样子。 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轻哼：“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 “玥儿知错。” 所有批评与职责，颜善玥不慌不忙的全盘接收，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倒是让颜清溪颇为意外，她印象里的颜善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祖母，玥儿她自来身子骨弱，您也是知道的！”颜清溪轻笑着道，看似在为她解围。 这话倒是提醒颜老夫人了，她摆了摆手，“干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是。”颜善玥颔首应下，走到一旁落座。 颜老夫人把她打发坐下后便冷着她，一边笑着和颜清溪谈些时下的趣事，一边和赵嬷嬷低声交代些什么，完全当她是不存在，颜善玥也不恼，就默默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颜清溪巧笑倩兮的哄得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初时颜清溪还不以为意，只当颜善玥是在暗地里瞪她，直到她换了三个话题后，对方的目光依旧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像是从未眨过眼，想起来还是挺瘆人的。 颜清溪抿了抿嘴，终于把话题挪了回来：“玥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看二姐嘴真是甜，日后不知哪家少年郎有这个福分，能把二姐娶进门。”颜善玥歪头看她，笑得格外阳光灿烂。 颜清溪听得此言却是神色一顿，敛了笑意道：“我还想在祖母身边多陪两年，婚嫁之事不急。” 颜善玥故作懵懂的答：“可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啊，我听五姐说，二姐今年已经十八了，长幼有序，二姐若不出嫁，四姐、五姐她们便也要耽搁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提年龄的哦！(#^.^#) 颜清溪面色有些苍白，强撑着道：“秦、王妃已经先嫁了吗，所以我出不出阁，并不会影响善珺和清流她们的。” “哦，”颜善玥憨憨的笑，“前些时日父亲还和娘亲、二娘谈起二姐的婚事，说是已经物色了好几家英俊少年郎，二姐既然无意，那我还是让娘亲她们暂且搁置吧！” “胡说，父亲他明明……”话说一半，似是意识到什么，颜清溪快速扫了眼被蒙在鼓中的颜老夫人——父亲重病之后，侯府两位当家夫人严令此事不得让老夫人知道，临了转了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多谢父亲体谅，赶明儿我去北苑拜见母亲和二娘，请求母亲和二娘容我在府里多呆两年。” “玥儿也希望二姐多陪我们两年呢！”颜善玥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温情——笑吟吟的说。 “慢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时，颜老夫人突然插话进来，她转头看了眼坐在左手边的颜清溪，深思道：“溪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玥儿有句话说对了，长幼有序，善玟能先你出嫁，那是因为秦、王殿下亲自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善珺、清流她们就不一样了。”她这话是对着颜清溪说的，“月照城世家贵族里最重嫡庶尊卑，你虽是庶出，但年岁较长，早前你母亲准备给你定个婚事，被你回绝，再留你下去，便是耽误了。” “祖母，溪儿真的不想这么早……” “此事不必再议，我会让你母亲她们安排的。” 颜清溪还欲辩解，颜老夫人手一挥便阻了她的话，颜善玥端坐一旁笑意盈盈，一脸乖巧。 ———— 回赏菊苑的路上，颜善玥遇见了下职回来的五哥善珩，三月春闱颜善珩高中榜眼后入了翰林院，如今已是新入职的翰林供奉，每日里忙的有滋有味。 “二哥。” “玥儿，”颜善珩着一黛青色长袍，右手拿着一叠书册正翻着，见到她后顿了动作，颔首冲她打招呼，“听母亲说，你昨日去了广成侯府小住？” “是，叶小姐相邀，盛情难却。” “多走动走动也好，四姐无心于此，倒是难为你了。” “无妨。”她懂五哥的意思，但其实，她真的不欲去经营这样的关系。 “回去好好休息吧，五哥先回东苑了。”颜善珩嘱咐完就往东苑走，经他提醒，颜善玥突然想起一事，似乎她该和二哥先交代一声。 东苑里二哥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冷清，按他的年岁来说，二哥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但整个忠肃侯府似乎都默契的遗忘了这件事，不仅颜正潇不曾提起，就连娘亲、二娘她们也不曾张罗此事。 “二哥。”还在院中，颜善玥便不顾礼节的大声喊人，青舞在一旁拉她的袖摆，她毫不理会，只巴巴的望着正屋，片刻后，男人从房中出来，见到她却并不意外，“来了。” “嗯，我来了。”颜善玥重重点头，留了青舞在原地，她跟着颜善珩进到屋内，“二哥，上次看你房中的徽墨不错，玥儿这次特意来讨……” 确定无人能听到后，颜善玥才收敛笑意，脸色凝重的道：“二哥，依你对祖母的了解，若是我和颜清溪起了冲突，祖母会护她还是护我？” “为什么这么问？”颜善珩早料道玥儿会来找他，却没想到她一进门竟是这样的问题，“清溪素来很安分，怎么会突然想去对付她？” 颜善玥默，看来颜清溪平日里与世无争淡雅恬静的人设立的很稳啊！ “她妄想进秦、王府，我容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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