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奚蓁正躺在床上放空,思考自己的处境,外面就开始响起哭天抢地的动静,不用想,肯定是翠柳发出来的,奚蓁嗤笑两声,不予理会。 声音大约持续了一刻钟,奚蓁的房门被敲响,来人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是姚清韵。 料到白姨娘和翠柳肯定会求到姚清韵头上,其实也不算求,仅仅是几句话罢了,她这个素来善良大度的娘亲就要过来求情。 果不其然,姚清韵是来替翠柳说情的,蹙着蛾眉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阿蓁,听管家说,你要辞了翠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蓁耐着性子,不咸不淡地解释,“奥,没什么,一个丫鬟而已,实在是太嚣张了,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我说话的时候直接出言顶撞,我气不过,索性直接辞退了。” 姚清韵一脸不赞同,“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态度不好罚她就是了,翠柳从我嫁进来,就一直在咱们家,你突然辞退让她去哪啊。” 就知道会是这样,奚蓁一阵心累,怎么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娘,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型的傻白甜阿姨,算了,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对原身也是真心疼爱,慢慢教就是了。 想明白后,奚蓁耐着性子和姚清韵解释,“娘,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母女两人好,这件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在翠柳犯错程度的轻重上,而是要立威你明白吗?我要是再立不起来,咱们母女二人在奚家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姚清韵杏眼圆瞪,像只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女儿,“阿蓁,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见姚清韵还是这副样子,奚蓁就知道她还是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索性下个猛药,冷笑着道,“以前?娘你也知道是以前!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说到后来声音猛地拔高,凄厉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房间。 看着这样的女儿,姚清韵的心就像被揪着的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奔涌而出,“娘知道,娘知道的。” 然而被愤怒燃烧着的奚蓁根本听不进去,不断的摇头,“不,你不知道,不然你怎么会任由父亲将我许配给他的上司,怎么会明知道我受了委屈却帮着外人,你总是让我忍,我听你的,可是你看都换来了什么!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声比一声尖锐的指责,像是一把把尖刀,插的姚清韵心头一直在滴血,她泣不成声,“阿蓁,你是在怨娘吗?阿蓁,你知道的,娘是最爱你的。” 强忍住心中的不忍,奚蓁狠下心,低头不去看姚清韵的脸,“是,我何尝不知道你疼爱我,可是你的疼爱全部都是建立在家庭“和睦”的基础上,为了父亲,你处处忍让,处处宽容,我的事情只要和以上的点相冲突,你永远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委屈我……” 奚蓁的话陡然被打断,“不,不是这样的,阿蓁,不是这样的,”姚清韵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辩解着,事实上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她本能的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奚蓁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娘,你不用解释,我只说一句。从今往后,我是决计不会再忍了,谁对不起我,我必定双倍还回来。” 姚清韵张口想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又什么都没说。 唉!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唯恐惹自己不高兴的“娘”,奚蓁叹了口气,良久开口,“我只问一句,娘,你到底是站哪一边?” 从女儿之前说出那番话,姚清韵心中便一阵忐忑,患得患失的,此时见女儿问自己,赶紧表态,“娘自是站你这边,肯定会站你这边的。” 沉吟片刻,奚蓁,“那好,你答应我一件事。” 姚清韵忙问,“什么事?不用问,娘肯定是答应的。” 奚蓁,“从现在开始,无论我做出什么事,娘你都要记得,我是为了咱们俩好,所以一定不能反对我,即使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以来问我,我会解释给你听,但决计不能听信别人的话。”末了又加了句,“就是父亲也不行!” 奚蓁看得清楚,当自己提到父亲的时候,姚清韵的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显然心里在做着斗争。 奚蓁也不着急,她也知道一时半会不可能将姚清韵的性子掰过来,她只是要一个态度,一个无条件、绝对支持她的态度罢了。 此时的姚清韵心里是复杂的,她不傻,知道女儿是在逼着自己在丈夫和她之间做个选择,可是好难啊,一边是自己成婚数十年的丈夫,一边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都是她的家人,该怎么取舍啊。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奚蓁的声音,“想想这十多年你和我是怎么过来的,父亲重男轻女,眼里永远没有我这个亲生女儿,又偏宠白姨娘,冷落你,无视你,甚至,差点逼死了你的女儿我,难不成,你想让我再死第二次吗?” “不,我不想。”姚清韵猛地喊道,随后面色一沉,牙齿将嘴唇咬破了叶不知,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好,我答应你。” 奚蓁心下一松,其实她已经做好姚清韵会选奚恪的准备了,而且也不怪她,毕竟她的性格摆在那里,自己会慢慢来说动她的。万万没想到,姚清韵竟然答应了,仅仅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虽然有自己蛊惑的成分在,奚蓁想着,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一个母亲的决心了。 见姚清韵虽然答应了自己,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那儿发怔,不用想,被女儿硬逼着做出了决定,姚清韵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奚蓁也没有解释什么,只像小女儿家那样,爱娇地靠在了娘亲怀里,依赖道,“娘,其实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娘亲。” 姚清韵忍不住抬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女儿在她怀里撒娇是什么时候,记忆里的女儿总是低垂着头,胆子小小的,娇娇怯怯的,总是哭着来找自己,可是最又有什么办法呢,无非就是和她一起哭罢了。 渐渐地,也许是知道找自己是没有用的,女儿受了委屈,宁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揪着被子哭,也不再来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这些被姚清韵遗忘的画面,在怀里抱着女儿娇娇软软的小身子时,一幕一幕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着她这些往事,提醒着她女儿曾经受了多少委屈。 母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在寂静的午后,微风吹拂着的窗帘后面,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一起,也许是奚蓁哭累了,又也许是姚清韵拍在女儿后背的力度太舒服,奚蓁就这么睡着了。 而姚清韵,望着窗外的天空,不断扪心自问,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忽略阿蓁的委屈了呢。又或者是,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清楚自己无能为力,所以下意识逃避,刻意让自己遗忘,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低头将女儿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女儿尤带泪痕的小脸,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倔强。姚清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哭诉的样子,那么委屈,那么愤怒,她才十五岁,不该承受这些的,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是多失败,才逼得她小小年纪成就要成长起来。 看着阿蓁熟睡的小脸,姚清韵心中做下一个决定:自己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阿蓁已经那么难了,纵使自己帮不上她什么,也决不能托她的后腿。 将奚蓁的小脑袋轻轻放在枕头上,小心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姚清韵面色肃然,走出房间,映红一直守在门外,自然是听见了夫人和小姐的对话,不过姚清韵知道她是个忠心的,也没刻意交代什么,只是留了句,“照顾好小姐。”映红忙应着。 因为刚刚哭了一场,姚清韵回房梳洗一番,便坐到客厅,将管家召来,“按小姐说的做,把翠柳辞了,”闭了闭眼,又道,“赶出府,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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