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的院子里明眉没有看到三个男孩子，想来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几个孩子，除了妞妞在老太太身边坐着，就只有甜甜蹲在自家的西厢房门口，看着大家各自忙着自已手里的活计，显得即孤单又有些凄凉。 明眉进院儿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抬起了头。今天早上的事情大家都是有些后怕，要不今天也不会放任着明眉在家里躲着不干活儿。 每年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大多都是出去找活儿干，希望能赶在春耕之前贴补些家用。女人则是拣些轻巧的活儿。 而三个男孩子则是要随着老爷子拣些肥回来，以备春耕之用。而平时，明眉也是跟着出去拣肥的。 “回来了，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归家让人好担心。”老太太抬起脸来，看着进院儿的大孙女，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话里话外的还是透着一股子担心。 “去山上转了一圈，看看有什么可以下饭的。”明眉道。 明眉走到台阶下，老太太笑着拉过一边的小木凳子，在上面拍了拍：“可大好了，好了就好，快坐下，告诉奶奶，都看到啥了？” 明眉冲着老太太扯出一个笑脸来，坐了下来：“谢谢奶奶。”面对老人的善意，明眉还之以礼。 “你这个孩子，咋还学会客气了呢。”老太太一边看着明眉一边笑着说。却也并不太在意，眉子一向是好学的，还好现学现卖。有时候家里老头子还暗自和她说过，可惜眉子不是个男孩子呢。 “奶，山上的东西看样子不少，明天我带着甜甜去弄些回来。”明眉想了一下，“奶，是不是咱家有了银子，就不用把甜甜典给别人当丫头了？” “眉子啊！”老太太叹了口气，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摸了一下明眉柔软枯黄的发丝，“咱们上哪儿去弄银子啊。咱们这种农家，一年到头都见不着银子面呢。”老太太说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听说，刘财主家给了三百斤粮食，还有五两银子？”明眉不理会老太太的话，继续问道。 “是那么说的。”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西厢房门口的甜甜，心里也是微微抽痛。 “那我若是拿出五两银子，是不是甜甜就不用去了？”明眉认真地问。 “你一个丫头，哪里去弄银子。别瞎说了，甜甜也不过是去给人家做工，十年就会回来的。”老太太道。 “让大伯把粮食还回去吧，或者，村子里谁家愿意去，这个名额就让给她们，咱们家甜甜是不会去的。五两银子，春耕完结之前，我会给你的，可好？”明眉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看着老太太，说得认真。 “你这个孩子，咋就这么倔呢。”老太太苦笑着，“粮食都收了，咋个还回去啊。” “想去刘财主家做工的，应该不在少数，如果把这话透出去，或者，当初是谁找到了咱家，让她转话，没有什么不好办的。至于说家里的粮不够吃到夏收，我想，这不是原因吧？”明眉扫了一眼灶间，她知道，灶间里，三个女人正在做饭。 “你别说了，我回头问问你爷爷，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回了。”老太太沉吟了半天，最后还是回了一句给明眉。 她也不太赞成让老三家的丫头去做工，给富户做工是那么好干的？打骂肯定是常事，至于吃不吃的饱谁知道啊。 “我明天就上山，奶，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回了，银子我会给你拿来的。”明眉道。 “你呀——”老太太长叹一声，“那山上的东西岂是那么好弄的，要是好弄，大家不都上山了。别去了，若是想去，就弄些柴回来吧。让你爹挑到镇上去卖了，多少是个进项。”老太太说着，“还有，这时候山上的动物都饿着呢，时常有野猪和狼出没的呢，你别去，知道了？” “奶只要回了这事，钱我想办法。”明眉固执地道。 “好了，我知道了。”老太太应了一声，回头看向一直发呆的老爷子，起身拿起了小板凳转身回屋。 明眉看着老太太微弯着腰走进了屋子，这才收回了视线。却对上了妞妞看过来的眼睛：“？” “大姐，甜甜要去赚大钱是吗？”妞妞扭着头，一张还算粉嫩的脸，有些埋汰，看着脏兮兮的，头发好像都多久没洗过一样纠结在了一起，只是简单地用了一根绳绑了绑。 妞妞看着板着脸的大姐，心里有些怕怕的，不过，想到她听大娘说的话，妞妞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去玩儿吧。”明眉说着，站起了身，她对于哄小孩儿没有兴趣。 “大姐，我要和甜甜玩儿。”妞妞随在明眉的身后，向着明眉家的西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坐在门口的明田，“甜甜，我们出去玩儿吧。” 明田看了一眼在灶间里窝着的陈氏，再看看回来的明眉，拉住了明眉的手，细声细气地问：“姐，你刚才和奶说不让我去刘财主家做工了？” “嗯。”明眉点头。 “可是爷会同意吗？”明田垂下头，扯着明眉的手不肯松开，仿佛她一松开明眉的手，她就要被人送走一样。 “甜甜，你不去做工，哪来的钱给大哥娶媳妇？大娘说，家里没钱呢，只有你能换来钱的。”妞妞可持续板着小脸儿，看着明田，“你若是不去，我要挨饿的。” 明眉微一皱眉，扫了一眼跟着她们的妞妞，没有说话。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还不是大人无所顾忌地说出来，才会让孩子记在心里，她是一个成人的灵魂，自然不会和一个孩子叫真儿。 “走吧，明天姐去山上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换些银子回来，到时候，你就不用去做工了。”明眉拍了拍明田的小脑袋，安慰着道。 “明天我可以和姐一起去吗？”明田不安地仰头看着明眉。 “山上很危险的，你不能去。”明眉虽然知道这里没有异变的野兽，可是深山中野兽也是会伤人的。刚才老太太也说了，这个时候，山上的动物没有吃的，也是会下山来的。何况，明田还是个没有什么能力的人类小孩儿。 “我害怕。”明田吱唔了半天才低声道。 “别怕，我会让你娘看着你的。”明眉道。 “姐？”明田听明眉这样说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明眉，纠正道，“是咱娘。” “咱娘？呵呵！”明眉挑了挑眉，她现在却并不这么认为。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好，那还怎么配做孩子的母亲呢？母亲一词有多么的伟大难道她们不知道吗？ 即使是末世那么苦，那么危险，可是她看到大多数的母亲都是把自己的孩子保护得很好，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你在怪娘？”明田的神情有些低落，犹豫了一下才道，“姐，你别怪娘，爷说了话，娘不能不应的。” “包括把你卖了？”明眉的声音突然间高了几分，“把自己的孩子卖了，去讨好别人吗？”明眉的眼里带着一抹狠戾，吓得明田一呆，抿紧了唇。 明眉突然放大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那个站在那里瘦弱的小女孩儿，细瘦的背脊挺得笔直，看向明眉的目光不禁都有些若有所思。 明天赐小心地扫了一眼正房，放下手里的斧子走到明眉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眉子，你别乱说话。” “噢，还有你。”明眉的眼里带着一丝的鄙夷和不屑，“卖我妹妹的事，还要加上一个父亲是吧，我倒是把父亲你忘记了。呵呵！” 明天赐脸一热，第一次看到大女儿这个样子和自己顶嘴，虽然平时大女儿有时候也会不听话，可也没有这么直接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听在耳朵里，感觉心都是凉凉的。 “那是你爷爷和你大伯！”明天赐道。 头上顶着一个孝字，让他做儿子要怎么做？反对吗？那就是不孝啊。 “噢，爷爷和大伯。”明眉点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壮实的男人，“如果下一次大伯家还有事，或者爷爷还需要银子，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被卖了呢？卖给谁呢？我大了，做不了丫头，是不是可以卖给傻子当媳妇，或者，被卖到窑子里？” 明天赐被明眉的话吓得不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我觉得你们真不该生孩子，生下了孩子也不过是等长大了些卖了给人家凑银子，我们深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而感到悲哀，大概是前辈子没做好事，投胎投错了吧。既然成了你们的女儿，我们这样大概就是在尝还前世欠下的债吧。”明眉呵呵地笑着，看着男人脸上或青或白的，心里特别的痛快。 晨曦坐在明眉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道：“明眉，你的嘴巴好毒噢，这样说的话，会被人指责的噢。”不过它的意思却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反而很是乐意见到明眉这么说。 “我怕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烧了她们一家子。想不让我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过。”明眉在识海里和晨曦沟通，她真心不怕这些人，尤其是一点武力值都没有的人。 如果真的可以脱离这个家的话，那对明眉来讲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走吧，甜甜，姐是不会让你被卖掉的，谁说都不行。”明眉意有所指地扫视着看过来的明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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